一座凤凰山,隔开了两座大营。
桑丘的军队,驻扎在凤凰山北侧。
凤臻站在大树上,观察着山脚下的桑丘大营。
此时刚刚入夜不久,二十多万人的大营中,竟是一片静谧!
偶有几盏惨白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摇晃晃,那白光,看着怪渗人的。
依稀间,也能瞧见中军大帐上面,挂满了白绫,帐帘浮动间,里面的棺材也可以窥探到一角!
士兵们沉默地在各自的帐子中,美人大声嬉笑吵闹,常见的吹牛皮、讲些无伤大雅的荤段子,在今夜,也都不见了踪影。这般看来,确实像是死了主帅!
整座大营中,唯一的声音来源就是围着中军大帐,来来回回吹着喇叭唢呐的几名汉子。那声音呜呜咽咽的,在夜里听起来,直教人遍体生寒,好似,一个不查就要被恶鬼缠身!
凤臻拍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带着身边的亲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待她走后,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夜色更深的时候。
许多士兵的帐子悄无声息的打开来。
一道又一道鬼魅的身影,从黑洞洞的帐帘间,快速的钻了出来!他们身上背着的刀剑、箭尖儿,迎着月光,泛着清凌凌的寒光!
“走!”
营帐门口,站在辕门之下的,那一人戴着面具,长身玉立,银白色的盔甲,夜风中飞舞出来的一缕发丝打着旋儿。此人,不就是已经“死了”的桑丘!
当然,明眼人知道,这不是桑丘,单单是那发丝的长度,就决计不是桑丘。小桑的头发这些年很少修剪,已经到了大腿处,这人的发丝,明明是到腰间的长度!
然而,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见过他们传说中的“公子”的!
士兵们的靴底都包了一层布,在夜里放轻了脚步行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萧蕴书带着他们,迅速绕过了凤凰山,来到山的另一侧。
前方,就是凤凰城西城墙!
“开始吧!”
萧蕴书在暗夜里,压低嗓音对着身后的一道身影吩咐道。
那黑影一挥手,就有二十来人从队伍中出来,迅捷无比地掠下山,快速游过河水,一步一步,接近了城头上站岗的卫兵。
不多时,几声轻微的“咔嚓”声过后,城头上,已经换上了萧蕴书的人。
当先那一名指挥的黑衣人,复又从城头上回来。
“公子,妥了”
“抓紧时间,进城!”
“是”
那黑衣人又带着剩下的士兵,快速走向那一处城墙。
先前登上城楼的人,已经处理妥当,他们只要再两刻钟之内尽数进城,就没有人能发觉异样!
萧蕴书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西城的防卫是整个凤凰城中,最薄弱的!昨夜凤臻在这里没有等到自己,今天守卫们便以为这里真的是安全的,纷纷放松了警惕。
正好,让萧蕴书钻了这个大空子!
两个士兵上前,蹲在那狗洞面前,快速动手。三两下,坚固无比的城墙砖就被挪开了两块儿,几息之后,原本只有半人高的狗洞,变成了一人高,宽度也大了一圈!
“公子!”
“进城之后,首要任务是隐藏自己,不可露出任何一点破绽,其次才是任务,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去吧!”
低声交待几句之后,萧蕴书便让开了进城的洞口。
这一次,他派出了五万人,潜入凤凰城,目的,自然是里应外合!
这五万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基本上都是从极北送来的新兵,身上的装备,也都是军工厂生产出来的,要他们自保没什么问题,怕就怕有人不小心暴露之后,引得凤臻的大规模搜捕!
接下来的几天,凤臻的注意力集中在城外的大营之中。
第一天,走了大约有一千子合兵;第二日,大约有一万,第三天,已经说不清有多少人离开。
这般情况,正是她乐见其成的。
这一天夜里,在白绫飘飘的中军大帐中,萧蕴书坐在桌案边,周遭围坐着几位副将。
“诸位明日一早,便要……”
事不过三,这三天的窥探结束,凤臻的耐心只怕已经消耗殆尽。
凤辰月的消息依旧没有传回来一星半点,凤臻不可能再等下去!
第二天一早,果真如萧蕴书所料!
凤臻打开凤凰城城门,率领二十万大军,直奔山北的桑丘大营!
桑丘已死,她要快刀斩乱麻,趁着敌方正是士气低迷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
她到的时候,整个桑丘大营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昨日所见,门外的新冒出头的杂草都没人打理。
站岗得胃病懒洋洋的,看见她带着大军来了,才知道大叫着往大营中跑,甚至都不知道要先关上营门,拉上路障!
凤臻一马当先,带着大军轻而易举就进了大营之中!
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士兵们竟然都没有常规操练,闻见声音方才遑遑张张从营帐中跑出来!
无头苍蝇最好打杀,这样散漫的军队,顷刻之间,就被凤臻训练有素的大军冲得七零八落。
凤臻在前面横冲直撞,自然不会知道,她的大军进了大营之后,凌乱的营门,又被人迅速收拾妥当!
营门钉死!
路障已经从木头换成了巨大的精铁藩篱!
那些溃散的士兵们,在凤臻眼前四散奔逃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就没了人影!
凤臻这才意识到不对,“停下!全军停下!”
她带着内里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惧和急躁!
“将军,怎么了?”
“此处有诈!立即出营!快!”
“什么?有问题?”
“怎么会这样?”
南荒军中,女兵站到很大一部分数目,听闻有变故,女兵们纷纷炸开了锅。
“哈哈哈,凤将军好胆识,今日来我桑丘这里做客,晚辈可要好好招待一下小阿姨”
就在这时,有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
凤臻寻声望去,就看见她夜夜前来窥视时站过的大树上,此时站着一道天水净蓝的身影,那人戴着面具,露出来的眼眸中,写满了笑意。
如果忽略二人此时所处的环境,那还真的很像是晚辈在招待自己的长辈一般!
“桑丘,你使诈!果真是我凤氏皇族孽障!”
凤臻身后的一员女将破口大骂道。
萧蕴书也不恼,悠闲自在地斜斜靠在树枝之间,那满树的花儿,衬得他一身清华,真真是翩跹公子,世间少有的好儿郎。
倒也对得起,他那传扬天下的风流名声!
“小阿姨,这位又是谁?莫非也是在下的哪位姨母不成?”
“桑丘,你身为我南荒皇室之后,竟是吃里扒外,数典忘祖,企图贪求我南荒江山,染指国祚,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凤氏血脉吗?”
“呵,小阿姨真是不待见晚辈,那便不要客套了,动手!”
他说话间,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面墨色大旗,旗子上的“桑丘”二字,刺得凤臻眼睛针扎一样的疼!
话落,一阵“咔咔”声响起,无数根铁链迅速破土而出!
不知何时,整座大营,已经被桑丘的人团团围住!
那些铁链,便是站在大营外面的士兵们拉动的,随着铁链拉起,整座大营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地面忽然变得凹凸不平起来!
凤臻的大军一片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外面的乱箭铺天盖地而来,甚至,遮掩了天光!
凤臻一边挥舞着手中长剑,挡住周身的箭雨,一边竖起耳尖,仔细地留意着八方动静!
“咯吱咯吱……”
掩盖在桑丘大军的喊杀声、她的士兵的惨叫声中间的,还有一道诡异的咯吱声!
这种就像是年久失修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她就瞪大了双眼,明白了声音的原委!
那被桑丘的人团团围住的、她的士兵凑上去不断拼杀的大营四周,忽然之间,升起了一根根铁杆!
随着士兵们手中铁链的拉动,这铁杆不断上升!
甚至,形成了一道道铁栅栏!
凤臻眼神一深!
这铁栅栏她隐隐听说过,前两年间,忘了是什么时候,有人说过,桑丘在金石城将大梁十万将士全军覆没的时候,用的就是一种忽然出现的奇怪铁栅栏!
若是被困在这里,他们就再也无法出去!
“快!撤!”
然而,她带了二十万人来,想要在铁桶一样的包围圈中撤退,太难!
她的军队已经完全乱了!
这时候,挡住她的去路的,竟会是自己的士兵们!
铁栅栏上升到三丈高左右的时候,又出现了变数!
士兵们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开手中的铁链,“咔嚓咔嚓”声中,铁栅栏的顶端,竟然无端的伸长!
这些伸长的铁杆在半空中,渐渐弯折、合拢!
凤臻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她的大军被困在了这一处牢笼一样的地方。
士兵们已经乱成一团糟!
“小阿姨,在这里住几天吧,好好看看头顶的蓝天,兴许什么时候,就再也看不到了”
巨大的牢笼外面,戴着面具的人高声笑着,对阴沉着面色的凤臻喊道。
“呸!狼心狗肺!”
凤臻对着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骂道。
“呵呵,小阿姨省省力气吧,接下来,有你受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看牢这里,有任何差错,军法论处!”
“是,公子放心!”
萧蕴书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年轻的极北儿郎们,交待着。
不过是喊了几句“小阿姨”,这凤臻还真是厚颜无耻,真当自己是小桑的长辈了?
她算什么东西!
凤辰月都没资格当得起小桑一句“姨母”,区区凤臻,竟然也敢骂小桑狼心狗肺,不知道,还以为她南荒王室对小桑有天大的恩情呢!
主上一家这般蹉跎坎坷的十几年,根源所在,凤氏王族,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的凤凰城,凤臻带着大军出城之后,也是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