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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糖葫芦

我曾颤抖着念过你的名字,在南方冰冷的雨夜想起独自一人时唱过的歌谣。

1.

我出生在南方冰冷的冬季,树枝上挂满冰花,腊梅抽出第一抹绿意。

柳太太在长堤长满红灯笼的日子里将我装扮成礼物,送到了庆典声响起的地方。

“留下她吧,怎么说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听见她几近哀求的声音。

“现在抓得这么严,留下她以后我孙子怎么上户口。”柳太太的答案非常果断。这听起来理所当然。在这个小镇上绝大多数家庭都会送养第一个女儿,而我唯一犯过的错误,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柳太太终于在接下来的第二个冬天当上了奶奶。我揣着董小姐给的三个硬币沿着公路走了一整天,在柳家小少爷庆祝六岁生日时独自混进电影院,看了一场根本不搞笑的喜剧电影,落了一脸眼泪。

“柳安格,你到底在哪里?”我迟疑着往小卖铺老板娘手心里塞了一个硬币,拨通了董小姐的电话。那是我仅能记住的一串数字。

“我……”我一句话没说出来,却动用了整个儿童阶段的自制力来保持冷静,以及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描述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走那么远。

小卖铺的老板娘接过电话,断定我是迷路的孩子。

我就那样在十字路口的寒风里站了一个钟头,等董小姐坐着人力车来十字路口接我,一路上轮番演绎她这一生几乎所有能够做到的表情。

“我想要买一朵玫瑰花给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只好送给你这个。你为什么要笑啊,糖葫芦怎么了,糖葫芦……也是红色的。”我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结尾显得有力无气。“妈妈,你爱我吗……”

董小姐用她的大披巾紧紧包着我,自己却在南国冰冷的长夜里笑得像个傻瓜。

2.

柳太太在我六岁时把我接回小镇,她告诉我,叫人时要有礼貌,要加称呼。不要给家里丢脸。

只是,这些礼貌和用词里,有一个人是最特别的。

“或者你叫她董阿姨还是什么都行,记住千万不要叫错了。”柳太太的手指在我的眼前重重点了两下,导致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再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我们亲戚的小孩,听懂了没有。”

我迟迟地点了几下头,却忍不住偏过脑袋去看董小姐。她真的是一个美人。起码她偷偷看我的时候眼眸里写满了温柔。

“你是真懂还是假懂,要是出了什么错,就再把你送回去,听到了吗?”柳太太有些恼怒。

“真的懂了。”我答得战战兢兢。

我知道,这世界上唯有一种称呼,我是用不了的。

董小姐唯一抱过我那次,是在冬夜里。弥补上很多年前襁褓里的温柔,笑得落出眼泪。她没有接过我手里的糖葫芦,她说,那朵玫瑰花,她已经收到了。

我并没有如柳太太所教叫过她“董阿姨”,我在绝大多数时间内称呼她为“董小姐”。

这样的称呼让我产生她不曾属于任何人的错觉。我沉迷于这样的自欺欺人。

董芩在落户于这座小镇之前,也有一段在那个时代颇为前卫的往事。她带着太阳镜站在河堤上,长披巾和卷发相得益彰。董小姐向往的这一切都是自由的,她不顾家人的劝阻和不知名的知青恋爱,最后却落得只好嫁给柳先生的下场,她一心要把手里各种面值的米面票打理清楚,却在柴米油盐都算得分毫的时代把自己越搅越乱。

只是,她还是她,无论岁月写过多少痕迹,有些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董小姐在她每一幅画的暗处留下自己的标志,明明面对着一副惨淡的景象,却用单纯的色调表现得生机勃勃。我喜欢她留在画布上的那些密码。

“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花,”她抿着嘴对我笑。

“你现在也没有收到,”我低着头帮她收拾东西,却还偷偷瞄花瓶里插着的腊梅,“我并没有花。”

“你有花,我收到了你的花,非常漂亮。”董小姐摸了摸我的头,伸出左手按住我的胸口说:“红色是幸福的颜色,你的心里就有一朵红色的花。”

我弄不清楚我的心里到底有没有那样一朵花,又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被柳太太呵斥着日复一日地忙碌时,就已经揭晓了。我讨厌董小姐的这些大道理。

“董芩,希望你能分清楚什么才是重要的。”柳太太俨然是这个家的最高统治者,她叫住刚准备送我上学的董小姐,让她亲眼看着那些颜料和画被付之一炬。

董小姐画了很多画,即使我也不能理解,她是如何对着一堆破烂锅碗瓢盆,画出一抹幸福的色彩的。如果不是偶然提起,我也几乎快忘记她作为董芩的愿望。董小姐苦笑着站在纱窗后收拾帘布,却一声不吭。

“你太没用了。”我在她的私人物品化为灰烬后一个人出了家门。丢下站在门边发愣的董芩,一个人跑得很远。

我单纯地认为,如果董芩不那么懦弱,我的人生可能也会推倒重来。

可她总是在笑,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从未露出一丝不逊的表情。

我在距离小镇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念了初中高中,就连寒暑假也巴不得留在学校里。那几年里我尝试了各种手段试图独立生活,可发过的传单受过的白眼,始终比不上离开她那么难受。我没有办法回去。

那个家始终是家,是她的家。不是我的家。

3.

录取通知书下得很早,我背着书包坐了十个小时硬座离开小镇。

可并不是每一场旅行都如故事里那么轻松浪漫,至少车厢里泡面和脚丫子的味道能够分分钟将理想拉回现实。

徐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并没有和我有过一言半语的交流,而我很肯定的是他当时就在我身边。

“柳安格,你看这画得好像你。”室友举着社团的宣传单向我招手,那背面的确印满了形形色色的作品。包括那张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像我的我。

“这哪里像我,要画我,至少也该有点颓废的气质。”我的叛逆期来得特别迟,在同龄的女孩都开始化妆打扮时,我也终于学会了穿破旧的牛仔裤,挂一堆象征着死亡却还在叮当作响的饰品。然而,我的飞扬跋扈多是没有根据的。

“哪里不像了。”

我站在社团招生的步行街上有点得意忘形。徐然和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也就是发生在那个时候。我和他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出乎意料的默契,就在我听到这一声质疑回过头去时,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一样穿着骷髅衫,笑得温和而不失风度的男孩。

大学里还穿成这样的人,整个学校怕也是找不出第三个。

我摆出一个剑拔弩张的架势,徐然微微一笑,却接下一句,“这么能说,想必手上功夫也是了得吧。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

我那时几乎忘了世界上还有绘画这么一回事,而我强硬地对徐然下的“只要你能打败我,我不光加入你们社团,以后还给你打杂”的挑战书,也在我琢磨了三个小时还没画出个方形以后正式起效了。

徐然的那幅画画得依然是我。和宣传单后面截然不同的我,黑色骷髅T恤和一张倔强的脸。

他说,这回你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干笑一声,这世界上自己当模特被敌人打败的人,说到底是和老天爷八字不合。

由于董小姐的关系,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画。我所知道的她的一切,似乎都被打上了懦弱的标签。而我,并不愿成为她那样的人。

印在宣传单后面的女孩,一身古怪的打扮,抱着书包坐在火车靠窗的地方,却安静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眼见为实往往是不正确的。”徐然的画笔在白纸上落下了淡淡的一条痕迹,下笔的地方异常随性。他是美术专业的,学了十年画,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用在颜色搭配上的脑细胞好像忘在娘胎里忘了带出来。

“那不然呢,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还怎么画出来。”

我背着画架当了他一整个学期的小跟班,除了听这些日常的大道理,主要工作就是负责顶嘴。

“这么二十年,你一直就单纯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吗。”

“看不到的东西要怎么画,靠想象力吗?”我嘲笑他,“虽然说你画的东西一直就带着点想象力。”

徐然一声不吭,没用一点绿色画了一个下午的道行树,苍劲的落笔却分毫不差地彰显着树的生命力。“人在看待相同的东西时往往产生不同的感情,画并不仅仅是对场景的还原,也有画者自身感情的表达。”

我在十九岁时才开始学画,和那些学了十年的人完全无法比拟。而徐然却在一群愣着画笔瞎涂的社员中间发现了我,他说,你的配色很有意思。

我开始效仿记忆里的董小姐,在每一幅画的暗处留下自己的标记。

那幅灰白的道行树让我回忆起了董芩化为灰烬的作品,我也是第一次如此虔诚地想,那时的她到底画了什么呢。淹没在日复一日的锅碗瓢盆里的她,究竟能看见什么呢。

4.

我在大学四年里还是很少回家,唯一的一次我踏进小院里,透过毛玻璃瞥见董小姐模糊不清的影像,又下意识地提着包离开了。

柳太太教导我,人一旦年满十八,就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我并不傻,我清楚地了解她想要表达什么。

我极其想念董小姐,却又无法靠近她任何一步。

那个冬天也下着雪,我在除夕夜里造访徐然的出租屋,看他在画布上一笔一笔涂了一整天。他先我一年毕业,被誉为C大历史上最有天赋的绘画者。而如今我趴在长椅上,旁边只有散着的白颜料和胶带,成打草稿和没有灵感的画家。

“毕业这么久了,你就不打算找个正当工作。”

“找过了,广告牌又不是每天都有得画。”徐然执着于自己的艺术风格,原先雇用他的老板让他蹲在工作室里画些形形色色的身体,他翻着公司的印刷品,听雇主抱怨年轻人心浮气躁,居然用五彩的颜料泼了上司一身。

结局自然是被炒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把女性画得妖娆的人不胜枚举,他这样一个举动反而让各家公司都纷纷将其拉入了黑名单。

徐然听我趴在长凳上笑了他半宿,突然问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最近有个比赛很不错,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这会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反问他,“那年我帮你上了毕业设计的颜色,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好,”徐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次参赛也有个新人,风格很有意思,你参加了肯定也不虚此行。”

那时我不知道,徐然口中那个很有意思的新人叫做柳昀。

我很少见他,却对于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他有着和董小姐颇为相似的脸庞,使整个人看上去温和而清秀。可我和他不一样,我并没有从美丽的董小姐那里遗传到一丁点神似。

“他是最近才出来的新人,初赛时我们有个照面,他的参赛作品非常与众不同,”徐然从相册里翻出那张照片,指着人物身后白墙上的画对我说:“画里渗透出独特的清新和温柔,别说是评委,就算同为参赛选手的我看到了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一直就那么多愁善感,这不就画了几个破碟子呗。”

当了三年损友,徐然已然习惯了我用这种欠揍的语气评论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反正你要知道,没有你的帮忙,我也不敢肯定有多少胜算。”他把相册收进抽屉,顺手摆齐了桌子上的花瓶。我在临走时把他的瓶瓶罐罐重新弄乱,照旧撂下一些会使他发怒的恶作剧。

这世界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从来没有激怒过的人,除了徐然,也就只剩下董小姐。

我吹着口哨往回走的时候又想起了她,不知道柳昀提起画笔的时候,董小姐眼里又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还在旧院子里画那些老旧家具吗,她还会守着那些被柳太太付之一炬的画一言不发吗。我在那天夜里想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却发现除了单薄的记忆,我的世界里再没有更多关于她的痕迹。

雪下了很长时间,路灯依次亮起,我爬上楼顶的天台,竟然决心认真地看一整个晚上的雪花。

5.

“柳安格,你最近……能不能回一次家。”

我光荣地在新年伊始的时感冒躺在宿舍,楼管阿姨在楼道口不耐烦地喊了三声,才迫使我包着毯子去门卫那里接电话。

“嗯。好,我元宵的时候回去。”电话那边是董芩的声音,我嘴角麻木地抽动了几下,才完完整整地说完这句话。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即使再揍自己多少次,再千万回在心里和她划清界限,只要听到董芩的声音,一切努力都会归零。

就像统领六界的神瞧不起凡人那样,而你所爱的人终将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软肋。我在那个脑袋还没烧糊涂的夜里将中外情感小说融会贯通,自己躺在床板上想不出一句自嘲的话来。

柳安格并不是神,即便再有什么样的坚强,也始终暴露着无数的弱点。而董小姐,只不过是这些弱点里面,最让当事人难以接受的一个罢了。

“柳,我有一个极好的创意。”徐然在给我灌下一整杯热水以后摸出他的手稿,“你能不能在元宵节前把这个颜色上好。”

“啥,一点小事,还问我能不能。倒是你,宿管阿姨是怎么让一个无业的大叔进女生宿舍的。”

“你就省省吧,下回在天台上冻死,我还找谁帮忙画画。”

徐然把感冒药摆成一排,也忍不住接着数落我几句,“阿姨一听说是找你,还叫我多劝劝你,失恋就失恋,没事别死在天台。她们会很困扰的。”

我将这场感冒自喻为行为艺术,鞭策徐然,说他道行果然太浅。

那一天是正月十二,在宿舍迷迷糊糊宅了一个多星期的我去汽车站买了一张回去的票,回来的时候没遇到一个熟人,自己缩在帽兜里瑟瑟发抖。

徐然对于那场比赛极其重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艺术并不是因为赛事而生,艺术家的价值却在每一场赛事中被明码标示。他反感这样的行为,却最终随波逐流。

我没在元宵节前画完徐然的画,带着画稿坐上了回去的汽车。

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推开旧院门的心情,却一眼看见了坐在门槛旁的董小姐,她的额头上添了几笔苍老,眉目间还是同以往一样的温存。

“安安,你回来了。”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你……是不是在画画。”我们相互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董小姐突然问道,“你的袖口沾了铅和白色的颜料……”

柳太太从偏门回来,远远喊了一声“柳安格”,董小姐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有些慌乱地收拾起手边的针线。

柳太太向我解释,这次叫我回来,主要是想把我的户口落回家里来。

“你怎么说也是我们柳家的长孙女,户口落回来也是应该的。”她的语气有些温和得不自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户口本上终于不只是我一个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情来得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你弟弟现在也开始折腾那些没用的画,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艺术家,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柳太太斜眼看了看董小姐,“不过能有奖金还是好,每天折腾些有的没的,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我没再敢和董小姐搭上话,柳太太对于我落户回家的事情出乎意料得热情,第二天就带着我上了街,顺手帮我买了回学校的车票。

迷迷糊糊坐在回程的巴士上还有一丝幸福,自己在宿舍乐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忘记把画送还给徐然。

6.

徐然在决赛上以绝对的劣势无缘三强,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差不多就行了,省的心理负担太大。

主办方在他往出租屋里堆满啤酒瓶子之前打来电话,大学连挂了两年体育的徐然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你和那个姓柳的到底什么关系?”他扣着一排混乱的纽扣冲进女生宿舍,吓得楼管阿姨四处call保安大叔。

“你说什么?”我挂着半根泡面问他。

“柳昀的获奖作品你看了吗?大赛判我们抄袭,因为他的作品在色彩上更胜一筹。”徐然把影印的画丢在我旁边的空床铺上,保安来得异常及时,不由分说地将他撵了出去。

我一时间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室友比我先冷静下来,空床上的两张画一展开,胜负早已分晓。

两张画构图大同小异,区别最大的是色彩的运用。柳昀的那张由内而外的感情高度一致,而我和徐然共同完成的那种,就显得没有那么成熟了。

这是这么回事。

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向徐然解释,又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的的确确没有把他的画稿公布给他人。

“柳安格,”我在苦思冥想的深夜电话亭里接到柳昀的电话,“妈在无意之间看了你的画稿,没想到你也参加了比赛。”

“柳昀,比赛是要靠自己的实力,你的画都是董小姐代笔的吧。我再怎么也是她的亲女儿,你别想着和我耍什么花招。”我压低了语气。

“天啊,你才知道吗。”他答得异常轻松,我想不到电话线那边,有着和董小姐相似的脸庞的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几句话,“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自己画画,我和你们不一样,不会憧憬那些愚蠢的艺术。”柳昀顿了顿,又接着说:“说什么耍花招,拜托,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至于亲女儿这件事。你见过这世界上有哪个亲女儿管自己的妈叫‘董小姐’的吗,柳安格,别以为你姓柳,就有资格这样指责我。”

柳昀那天有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整,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拥有一样的姓氏,我和他的距离,远远不是同在一个户口本就可以缩短的。

徐然在南国的最后一个雪夜离开了这座城市,他没有留下任何音讯。这里再没有让他留恋的东西。因此,他选择流浪。

我在紧锁着的出租屋终于换上新主人的那天彻底死心。也许,柳安格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能够替我看清自己的朋友了吧。

雪融化之后的世界,究竟会是什么崭新的模样。我莫名地,生不出一丝期待来。

7.

“柳安格,电话。”

我在告别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天得知董小姐的事情,丢下打包好的行李,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干什么,都说已经死了,再要怎么样你才明白?”

柳太太撑起一脸褶子,一巴掌落在我的右脸上,重重地落出一个“滚”。

这个家已经不再和我有任何联系。柳太太当初把我拽回户口本里,只不过为了多一个人头可以多分到一间房子。仅此而已。

“柳安格,从此大家好聚好散,希望你也别再来纠缠。”柳太太留在我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使用着和二十几年前一样的语气。

时间不曾改变柳太太对于我的任何看法,却夺走了董小姐的一切。

我在C城辗转了很多次以后还是打听到了董芩的消息。大家说她年轻时是个才华洋溢的画者,这一生却没有任何一幅作品存留于世。

旁人的评论里她哭或微笑,我却再也回忆不起一点点有关于她的讯息。

董小姐终究栖身于老院的旧墓地,一个窄窄的盒子存放一生的故事。

我曾颤抖着念过她的名字,在南方冰冷的雨夜想起独自一人时唱过的歌谣。

花是红色的吗,你说是就是吧。我没有带花,怕见到她的那天哭花了脸,一个人举着冰糖葫芦在角落里练习微笑,直到嘴角发麻。

可是,董小姐。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与你相见。

8.

我一个人回到了霓虹闪烁的世界,丢下画笔开始做些更能够生存下去的工作。只是偶尔、偶尔,也想起,那些原本沉默在时间里的记忆。

董小姐留给我的唯一一样礼物,击败了徐然的梦想。

柳昀参赛作品上面原本举着玫瑰花的女孩,不知道为何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而她落在着色暗处的标记,是仅有我和她能够看懂的,关于这个故事原原本本的讯息。

她给我的那串糖葫芦还时常出现在梦里。

我在她离开的那个雨夜里沿着公路走了三十公里,可却找不到任何一种途径,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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