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在一个叫做“世界奇观”的马戏团里干活，不过他既不是演员，也不是厨师，他的身份很特殊，是一个“托儿”。
托儿这个职业大家都知道，也叫“撬边的”，就是和卖家串通好了，冒充顾客，鼓动大家买东西的人。不过艾迪做托儿，一不开口，二不动手，他有一个绝招，就是能做出一副傻呵呵的痴迷样子，来吸引别人。
每到一个新地方，马戏团的红胡子老板巴特就会在帐篷前大吹大擂，说自己团的节目有多么精彩。艾迪呢，就站在他面前，两眼发直，嘴巴微微张开，一动不动地傻看着，仿佛被巴特的介绍完全迷住了。
说来也怪，只要艾迪往那里一站，就像有魔力似的，立刻就能把周围的过路人吸引过来，艾迪不用回头，便知道身边聚集了多少人。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第一个上去买票，于是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仿佛中了邪似的，乖乖地跟着他买票进场看马戏了。
凭着这个本事，艾迪很受巴特的器重。
可是最近，艾迪有了心事。艾迪的心事说起来也正常，就是他看上了马戏团里一个新来的姑娘阿兰娜。这个阿兰娜年轻貌美，来了不久就成了团里的台柱子，她表演的轻纱舞每次都成了马戏团演出的压台戏。
可团里迷上阿兰娜的不止艾迪一个，就连老板巴特也对阿兰娜盯得很紧，一有机会就往她住的篷车里蹭。可是阿兰娜对巴特连正眼也不瞧一下，据说阿兰娜的理想是遇到一个又有钱又爱她的人，然后就结束江湖生活，去做阔太太。艾迪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到阿兰娜，所以他每晚只要看到阿兰娜在台上演出，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马戏团来到一个新的小镇，艾迪又使出他当托儿的本事，和巴特一搭一档引来满场的观众。艾迪混在观众中间，等啊等啊，等着阿兰娜上场，可奇怪的是，直到最后都没见阿兰娜上台，最后一个节目不是阿兰娜的轻纱舞，而是改成了大力士的举重表演。艾迪很纳闷，等到观众们渐渐散去，他赶紧来到后台看个究竟。
在后台，艾迪遇到了正在数钱的巴特，艾迪问：“老板，怎么今天阿兰娜没上场？”
巴特眼皮也不抬，冷冰冰地回答：“谁知道，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吧！”
“你今天见过她吗？”
“没有，没有见过。”
艾迪听巴特说一整天没见过阿兰娜，不由紧张起来：阿兰娜生病了？他转身想去阿兰娜住的篷车看看。
“站住。”巴特在背后叫住了他。艾迪转过身，只见巴特两只老鹰似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最好别去看阿兰娜，她需要休息。”
这时，艾迪注意到巴特的衣服上别着一朵红色的石竹花，不过花瓣已经掉了一半，前胸也被撕破了一道口子。艾迪想了想，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艾迪径直来到阿兰娜的篷车前，敲敲车门，里面没有动静。他伸手一推，车门开了，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艾迪叫了声“阿兰娜”，就走了进去，他摸索着开亮了灯，待看清篷车里的情形，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凝固住了。
只见阿兰娜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部肿胀，舌头外伸，脖子上有一道紫印，显然是被掐死的。艾迪惊叫了一声，忍不住跪在阿兰娜身旁失声痛哭起来。他看见死去的阿兰娜手中紧紧抓着几片红石竹的花瓣，还有碎布片，和巴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艾迪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想去报警，正站起身来，就听见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你最好别动。”
艾迪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巴特像座铁塔似的堵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艾迪。
艾迪问：“是你杀了阿兰娜？”
“不错，”巴特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臭娘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下，她还梦想去做什么阔太太呢，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想得到！我知道你也很喜欢她，所以就让你来见她最后一面，顺便帮我一个忙。”
艾迪愤怒地嚷道：“你别做梦了，我会去告发你的！”
巴特笑了：“哈哈……你说警察会相信一个马戏团老板呢，还是会相信一个到处招摇撞骗的托儿？大家都知道你一直喜欢阿兰娜，我只要说是你追求阿兰娜不成，杀死了她，没有人会怀疑我。”
“可是……”艾迪说，“阿兰娜的手里抓着你衣服上的碎布片呢，还有红石竹的花瓣，这是你杀人的证据。”
巴特仰天大笑起来：“证据？如果我们把她埋了，就没有证据了。听着，这事儿我一个人干不了，所以找你帮忙，你乖乖地跟我把她埋了，我就让你继续在马戏团里过好日子。不然的话，嘿嘿……”
可是，艾迪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决地朝巴特摇了摇头。
于是巴特眼露凶光扑了上来，抡起手里的枪柄，对准艾迪的下巴就是猛一下子。艾迪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他摸了一下脸，看见满手是血，他支撑着刚站起来，巴特抡起手里的枪柄，对准他的脑门又是猛一下子，艾迪重重地倒在地上，只感觉天旋地转。
巴特狞笑着问倒在地上的艾迪：“到底干不干？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艾迪在地上躺了好久，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说：“好吧，我可以帮你，但我现在胸口发闷，要喘口气。”
巴特说：“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除了帮我，你没有别的办法。你就在这里喘气吧！”
艾迪摆摆手：“不，这里的空气让我难受，我要到外面去。你如果不让我尽快恢复，我也帮不了你。”
巴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可以出去，不过别想逃跑，也不许喊人，不然我立刻就开枪把你打死。”
艾迪点点头，走出了篷车。他站在车前的空地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就像他平时做托儿一样，两眼发直，嘴巴微微张开，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辆阿兰娜曾经住过的篷车，仿佛在看一样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东西。
艾迪全身心地看着，比他以往任何一次做托儿的时候都要看得认真，看得入神！
仿佛有魔力一般，那些刚才马戏表演散场后还没有走远的观众和路上的行人，都被艾迪这副傻呆呆的样子吸引过来。人越聚越多，艾迪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他能够感觉到身边的人究竟聚集了多少。
不多会儿，艾迪开始向这辆篷车走去，后面的人便紧跟着他一起朝前拥去。
车门开处，人们看见了地上躺着的阿兰娜，还有她身边的红胡子老板巴特。巴特正像疯了似的从阿兰娜手里撕扯那块碎布片，可是怎么也撕不下来……
这是艾迪做托儿以来，最最成功的一次。
（陆自敏 改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