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刚结束，王东就随爸爸去老家胶东农村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妈妈答应让他在那里过整整一个暑假，可把王东乐得！
没过一个星期，王东就和农村的孩子们混熟了，尤其是和两个分别叫“小胖”和“大头”的简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王东常听他们很神秘又很自豪地谈起偷瓜摸枣的事：黑咕隆咚的夜晚，两个人偷偷地摸进瓜地，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小胖故意弄出点动静，把看瓜的人吸引过去，大头则趁机偷瓜，最后再一起聚在玉米地里猛吃一气……嗨呀，那份乐趣、那个刺激呀，王东羡慕得真恨不得一块儿跟了去。
这天天刚擦黑，小胖和大头来约王东一块儿出去。小胖说：“村东头的李大娘家那棵梨树，枝头都被压得快趴着地了，反正她以后收着也是给俺们娃儿吃的，不如咱今天先自个儿动手去？”
小胖原以为王东听他这么一说准会高兴得跳起来，可谁知王东竟没有接腔。咋？王东回老家的第一天，爸爸就一再嘱咐他不要惹是生非，虽说在农村有“瓜果梨枣不算偷”的说法，可毕竟是不道德的事呀！羡慕归羡慕，真要去做，王东迟疑了。
小胖和大头原来对王东挺有好感，城里来的，见过世面，可没想到他竟这么胆小。两个人一下子觉得没了劲，朝王东哼了一声：“没出息！”抬脚就想散伙。
散伙不打紧，可刚才他们的这一声“哼”可把王东给激怒了，十五六岁的年龄，谁想做狗熊？“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今天做一回孤胆英雄给你们看看！”王东一声吼，随即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王东去哪儿了？他一路直奔，悄悄去了村西头王大爷家，王大爷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柿子树，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王东刚来的时候，就被这红红的东西吸引住了，但他不知道这亮眼的东西叫什么，后来才知道这叫柿子。王东从来没吃过柿子，每次经过那里，就猜想这柿子的味道肯定美妙无比。今天一样摘，就摘几个没吃过的东西尝尝。
王东爬上墙头，向王大爷的屋里一望，没有点灯，可能王大爷已经睡觉了。王东心想：真是天赐良机，正好下手。柿子树的枝叶遮搭在墙头上，挂在枝上的柿子伸手就可以摘到，于是王东一抬手就摘了一个。张开口刚想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够义气，小胖和大头还在那儿等着哩！于是王东忍住馋虫，边摘边往兜里塞。可能是拽得太猛，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惊动了屋里的王大爷，只听王大爷猛喝一声：“谁？”这一声，可把王东吓坏了，捂住兜里的柿子，跳下墙头飞快地跑了。
王东跑到小胖和大头那儿，小胖见王东衣服兜里塞得鼓鼓的，就问：“你给我们弄来什么好吃的了？”王东边掏边说：“是柿子，王大爷家的！”“啊？”小胖和大头一听，不由惊叫了一声。王东不禁得意起来！
王大爷是村里顶厉害的老头，整天阴着个脸，不爱与人说话，小胖和大头平时最怕他了，王东平时听他们说拿东家瓜、西家枣的事，就从来没听他们说过拿王大爷家柿子的事，他们不敢做的事，王东今天偏做了，王东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英雄气。他挺大气地把兜里的柿子拿出来，往小胖和大头的手里塞：“吃吧，大家都快吃吧！”可小胖和大头却拼命地推辞，还不住地“吃吃”偷笑：“这个东西我们在乡下吃得多了，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三个人正推让着，忽然，小胖喊道：“啊，有人，快跑！”话音刚落，小胖和大头就跑得没了影，王东慢了一步，胳膊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扭住了。惊吓中，王东已认出，抓他的正是王大爷。只听王大爷闷闷地吼了一声：“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我……”王东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时，王大爷却放了手，说：“噢，你是那个从城里来的孩子？怪不得你会偷我的柿子！”他是从口音里听出王东来的。
王大爷一看王东手里捧着七八个柿子，就拿起一个，硬塞到他嘴边，命令道：“吃！”王东吓得两腿直哆嗦：“王大爷，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可王大爷非要王东吃不可，王东没法，只好咬了一口。谁知刚咬下去，“哇”一股汁水又苦又涩，王东立刻觉得自己的嘴唇变硬了，舌头发直了，上下嘴巴也不听使唤了，他吓得大哭起来，手里的柿子甩了一地。王大爷很生气地说：“以后还吃不吃了？”王东只是哭，好容易抽抽搭搭挤出三个字：“不——吃——了。”王大爷这才抬腿走了。
这天夜里，王东一宿没睡好觉，怕王大爷到家里来告状，可第二天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倒是小胖和大头，也不来约王东玩了，碰到了只是一脸的鬼笑。这样过去了三四天，还是一切如常，王东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不禁感激起王大爷来，觉得王大爷看样子很凶，其实是一个好人。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两个星期过去了，这年的秋季似乎来得特别早，眼看着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哩，天却早早地凉快了起来。这天，王东到村外水库游泳，回到家里，只见桌子上摆着一盘红彤彤的柿子，奶奶说：“是村西头那个王大爷专门送来的，说是让你这个城里娃尝尝鲜！”王东吓坏了，问奶奶：“王大爷还说什么吗？”奶奶忙着做饭，头也不抬地说：“没有哇！其实咱家和人家王大爷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人家今天会送柿子来，还是你这孩子面子大啊！要知道，这棵柿子树是他一年唯一的收入啊，你见了王大爷，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听奶奶这么一说，王东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可一想起柿子那又苦又涩的味道，王东不禁又怀疑王大爷是在捉弄自己。他脱口说：“奶奶，其实这柿子是不好吃的！”奶奶吃惊地抬起头：“傻孩子，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吃一个，尝尝！”王东愣着，没动。奶奶笑了，拿起一个柿子，硬让王东咬一口。哇！咬开的柿子肉像糖稀一样流了出来，王东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去舔，这一舔，味道完全不是涩涩的了，而是非常非常的甜……
王东三口两口把这只柿子吃完，跳起来就向王大爷家跑去。王大爷正在灶下做饭，王东不好意思地对王大爷说：“谢谢你，王大爷！”王大爷“嗯”了一声，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王东的脸“唰”地红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可是……可是……”王东喃喃道，“那天晚上的柿子为什么那样不好吃？难道是……是因为偷……”王东话还没说完，王大爷却突然“哈哈哈”笑出声来，这是王东从未看到过的笑脸。
王东从王大爷那里知道，摘下来的柿子必须在缸里和苹果间杂放一段时间，经过类似于“烘”的处理，柿肉才会变成糖稀一样甜。除此之外，他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凡偷来的东西，一定不好吃！
（孙洪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