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守北最近几年靠炒房地产赚了不少钱，所以他不惜重金，将儿子汪舸送到市里最有名的私立学校去读书。这所学校什么都好，唯一让汪守北不满意的，就是它竟然和附近一所乡村中学联谊结对，这样一来，两所学校的学生就时不时地要在一起举行什么联欢活动。
第一次联欢回来，汪舸就向汪守北要钱，说联谊学校，也就是那所乡村中学，有个学生生了很重的病，家里没钱治，老师发动大家给他们家捐款。汪守北给了汪舸二百块钱，汪舸的嘴噘得老高，嫌汪守北给得太少。
第二次联欢回来，汪舸一进家门就嚷着要买狗。
汪守北说：“家里已经有一只纯种细犬了，还买什么狗？”
汪舸不高兴地说：“细犬有什么用？不会搬凳子，不会看地图，我们联谊学校里有个同学，他家的狗什么都会做，我就要他们家那种狗。”
得，又是联谊学校给惹的！
汪守北于是就给汪舸解释，狗会搬凳子，那是人训练出来的，只要认真训练，自己家里的细犬也会做。
汪舸不信：“就算经过训练，细犬会搬凳子了，可它会看地图吗？”
“看地图？”汪守北愣住了，还真没听说过狗会看地图的，不由追问道，“谁家的狗会看地图？”
“石小东家的狗就会。”不用说，汪舸说的这个“石小东”，肯定就是那所乡下中学的孩子。
汪舸闹腾着，非要买石小东家的狗。没办法，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汪守北只好开着小车，和汪舸一起去了乡下。
刚到石小东家门前，一只狗就从屋里跑出来，冲着汪守北“汪汪汪”地直叫。汪守北一看：这是什么狗呀，个头矮小不说，身上的毛都快成渣了，浑身上下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哼，这种狗也只有乡下人会养来看家，真要弄到城里，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汪守北掉头就想走，无奈汪舸硬拽着他进门。
这时，就听屋里响起一个孩子软绵绵的声音：“小虎，别叫！”原来这条狗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神气活现的名字？孩子声音不大，但那狗却很听他的话，立刻就不叫了。
汪守北定睛一看，屋里靠墙角放着张床，床上躺着个孩子，看上去年龄和汪舸差不多大小，脸色黄黄的，刚才给狗发命令的，看来就是这孩子了。
汪守北于是就说：“小朋友，你身体不舒服？不用起床，就躺着说吧！石小东大概就是你吧？我儿子吵着要买你家的狗，你就给我们开个价吧？”
这个叫石小东的孩子也不和汪守北客气，真就躺在床上没起来，对汪守北说：“小虎卖不卖我做不了主，得问我爸。我爸在田里干活呢，我让小虎叫去！”说着，他唤来小虎，让它先给汪守北父子俩搬凳子，小虎果真就去墙角驮来了两条板凳。
汪守北看在眼里，不禁来了兴趣，他在板凳上坐下后，便问石小东：“真难得你能将这只狗训练得这么好。我儿子说，你家的狗还会看地图，是不是真的？”
石小东一听笑了，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我这就让它去叫我爸回来。它不知道去哪里找我爸，我得让它先看地图。”说着，石小东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来，递到小虎跟前。
汪守北饶有兴趣地凑上去，一看，这是一张手绘地图，画得很粗糙。
石小东指着上面的一个小方块，对小虎说：“爸在这里干活呢，去，把爸叫回来。”
小虎“汪汪汪”叫了三声，似乎是说：“知道了。”随后就飞奔出门，不一会儿，就把石小东的爸爸给找回来了。
难怪儿子这么喜欢，看来，这狗还真的不简单哪！汪守北于是便给石小东的爸爸做了自我介绍，接着就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
可是石小东爸爸一听就摇头：“我不会卖我家小虎的。”
汪舸在旁边急了，说：“叔叔，你就把狗卖给我们吧，你可以拿这钱去给小东治病呀！我让我爸出五千，你就答应了吧？”汪舸说完，用恳求的眼光看看自己的爸爸，又看看石小东的爸爸。
汪守北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这种草狗也值五千？不过看看这户人家的窘境，看看儿子这么喜欢，也就没再表示异议。
也许是石小东爸爸自己也没有想到小虎能卖这个价吧，他想了想，涨红着脸说：“中，卖就卖了吧！”他弯下腰去，抚摸着蹲在地上的小虎，无可奈何地说：“小虎啊，要不是为了给小东治病，人家就是出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卖你的呀！”
石小东的爸爸接过汪守北递来的钱，然后就把小虎抱上了汪守北的车。车子开动时，小虎在车上又叫又跳，汪舸一把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它身上的毛，小虎也乖巧，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一回到家里，汪舸就给小虎洗澡，给它梳理毛发，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儿子这么高兴，汪守北觉得花这五千块钱真是值啊！
第二天早晨，汪守北起床后想去看看小虎，可是奇怪得很，找来找去就是不见小虎的踪影。汪守北赶紧跑到汪舸房间，把儿子叫醒，问他：“你把小虎藏哪儿了，怎么不见它影子？”
谁知汪舸像是早知道似的，一点不着慌，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说：“丢就丢了吧，不就是一条土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汪守北一听汪舸这么大的口气，气得非要拉他一起去找，汪舸却老大的不情愿。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还听到一阵狗叫，汪守北去开门，却见小虎一头跑了进来。
汪舸顿时愣住了，气鼓鼓地对着小虎吼叫：“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跑回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呢，一个声音答话了：“是我送回来的。”进来的是石小东的爸爸。
石小东爸爸进门就恭恭敬敬给汪守北父子俩弯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可小虎是你们花大价钱买来的，我不能让你们花冤枉钱，所以将狗给你们送回来了。”
“不行！你把小虎领回去！”汪舸生气地大叫起来，“今天谢元和他爸爸还要去你家买狗呢，你把狗送来，他们还买什么？”
汪守北一听糊涂了：“谢元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元是你儿子班上的同学。”石小东的爸爸眼睛有点潮，他动容地对汪守北说，“我跟你说了吧，是这么回事。我家小东得了很重的病，医生说，要治至少得花二十万。我一个农民，别说二十万，就是二万也拿不出来呀！可孩子没钱治病，就只能在家里躺着等死。两个学校联欢的时候，老师把我儿子情况一说，大家就为我儿子捐款，一共捐了二万多。可二万离二十万还差得远啊，孩子们看到我家养的小虎，就想了个办法。他们说，既然大人不愿多拿钱，他们就想办法要大人轮流来买小虎，只要轮一圈，小东的医药费就凑齐了……孩子们自己还排了顺序，你家是第一个，谢元家是第二个……我开始还不知道，结果昨天晚上一看小虎跑回家来，我问小东，小东才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跟我说了。我一想，这哪行，这不是让孩子们去骗家长吗？就是凑齐了这笔钱，我心里也不安呀！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把小虎给你们送回来了。”
汪守北一听，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汪守北开车把小虎带去了汪舸的学校，请求班主任老师当天召开一个家长会。家长会上，汪守北动情地讲述了他这两天的经历，感慨地说：“各位家长，我想，我们一起来遂了孩子们的心愿吧！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学会欺骗，如果谁愿意救石小东同学，愿意买小虎，我们就挑明了买。当然了，谁买了小虎，小虎只能在谁家呆一天。”
在场所有的家长都争先恐后地掏钱买小虎，但他们却没有一个将小虎领回去，他们只是上来轮流抚摸了小虎一下，那神情，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大家说：“应该让小虎回家，回到小东身边，陪伴小东快快把病治好，让小东早日回到学校里来。”
家长会结束了，大家目送着汪守北的车开往乡下。车上，有大家共同的小虎，还有刚才很快凑齐了的二十万元钱……
（方冠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