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阳王来接她，足见对她的溺宠程度。
内监忙退后，萋萋并不多言，跟着潇阳王去了。
马车直行，免去了她步行的辛苦。
车上，竟坐着灵儿。
灵儿耷拉着脑袋，像是没睡醒，不过毛色却黑亮。
车架前，春水扬鞭打马，跟灵儿保持了互不搭理的姿态。
萋萋瞧他们一眼，一把拉下车帘，闷头枯坐。
潇阳王道：“怎么不高兴，本王下了早朝就在这里等你，你若是不喜，本王便先行一步？”
他最爱干的事情便是威胁她。
明知道她没有马车，却还要吓唬她，打算丢下她一个人步行。
她抬头，递过去一只手。
他勾唇一笑，伸手去握她的小手，还没握住，掌心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看清是一张纸条，他没什么异样，淡然收下了。
她道：“你果然打算与温婕妤合作么？”
“为什么不可以？”他勾唇。
萋萋蹙眉：“我看十一王爷年纪不算小，为何要甘愿被你驱使？”
他抬头，云淡风轻：“你是在关心本王吗？”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咱们的婚事，关系到蒋家人的生死，关系你表哥容传的生死，甚至关系高适冲一家人的生死。你自然是希望，本王永远屹立不倒的。”
他伸手展开纸条，随意看过，握紧了。
再摊开，纸条早已化成了粉末，他将手递出窗外。
粉末便随风散在了御花园中。
萋萋望着那只手，倏地无言。
他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道：“师兄又到流火城，本王打算宴请他。这一次不在听风楼，你也不必再费心准备食材。”
她抬起眼帘，看他妖冶的面容上淡漠寻常。
他的师兄，似乎便是回山老叟。
马车哒哒，出了皇宫，很快到了中央大街上。
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新落成的酒楼气象更新。
萋萋下了马车，抬眼看去，见金碧辉煌的酒楼前，排满了顾客。
都是冲着“七夕”二字去的。
“七夕阁？”
萋萋低低念出声，略显疑惑。
疑惑片刻，才惊讶道：“成了？！”
潇阳王走近，点头一笑：“成了。”
这便是他们合伙开的火锅店，竟被他取名七夕。
她不由得想起他两次纳娶都选在七夕这一日，忽然便没了兴致。
他抬脚迈步：“师兄在二楼等，走吧。”
越过客人，他带着她进了大厅，往二楼走去。
大厅中，翠色盎然的屏风遮掩了三三两两的饮食男女，教人看不清面目。
不过，听声音却很清晰。
萋萋听得众人议论七夕阁的来历，议论七夕阁幕后东家，不由淡淡一笑。
上楼，拐进雅间，一人正等在房中。
回山老叟仍是从前模样，妖冶俊美，与潇阳王各有千秋。
见了二人进门，他并不站起身，只笑道：“恭喜了。”
不等萋萋开口，站起身来：“都说婚前不宜相见，怎么你们二人丝毫不肯避讳着一点，仍要如此这般出双入对？”
潇阳王不愿理会他，随口对守在房中的侍女道：“上菜。”
侍女躬身退出，雅间里便只剩下三人。
三个人随意坐了，回山老叟有些讪讪，只默然拨动古琴。
不多时，侍女捧上来冷盘、热菜、果品、糕点。
萋萋看去，不见小火锅的踪迹。
潇阳王道：“二楼雅间，想吃什么都成。只要付得起雅间费用，哪怕只来这里吃一碗面，那也一定是全城最好吃的面。”
他这口气不小。
不过，当初他便说了，要将七夕阁做成全流火城最好的酒楼。
至少，一定是全流火城最有名的酒楼。
“师兄，入席吧。”
潇阳王起身，伸手引领。
回山老叟哈哈一笑：“总算是肯叫本公子一声师兄，也不枉本公子为你费心尽力。”
三人入座，萋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还要装出不认识回山老叟的模样。
潇阳王转头道：“忘了跟你介绍，回山老叟本名解连城，你可唤他连城师兄。”
解连城微微一笑，看着萋萋。
萋萋眨眨眼：“连城师兄。”
一句话说完，又没什么话了。
席间菜式丰富，潇阳王与解连城说着萋萋听不懂的话，她只好闷头吃喝。
吃完饭，潇阳王与解连城还有话说，萋萋不愿再等，想早早回家。
潇阳王叫了春水送她回去。
马车出七夕阁，拐向听风楼的方向。
春水仍驾着马车，不过灵儿已经没在车驾前坐着了。
萋萋倒也没什么异议，靠着车壁坐着。因吃得有些饱，被马车晃得想睡觉。
迷迷糊糊间，却觉得马车停了下来。
她迟疑抬头，车帘被人掀起。
外间的光线射进来，令她眯起了眼睛。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不算恭敬地站在车前，认真道：“蒋小姐，夫人请您一叙。”
萋萋挑眉，顺着她的身影看去，见前方树下停着一辆马车，颇有些雍容华贵之象。
她坐起身，春水已先下了马车。
“你们这是何意？”春水冷淡依旧，神色戒备。
丫鬟笑：“春侍卫不认识我了吗？月畔轩地方不大，春侍卫也来过几次，竟贵人多忘事了。”
丫鬟神色并不恭谨，春水一愣：“醉红？”
换了马车，萋萋还算顺当。
春水不放心她单独进宫，跟在了月畔轩的马车旁。
那名叫醉红的丫鬟，举止高雅，神态傲慢。自接到萋萋，便不再开口说话。
马车换了方向，直往皇宫去，醉红坐在车驾前，神态漠然。
进了皇宫，马车不停，直奔月畔轩。
月畔轩，皇宫中最得意风情的地方。
至少，饮月夫人想干什么，武威大帝从来不管，更不曾约束半分。
车在月畔轩门口停下，醉红请萋萋入内。
春水不得召见，没资格再跟进去。
萋萋目光一闪，春水已先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即刻就喊出来，我一定闯进去救你。”
这话，光是听一听也是满意的。
点点头，萋萋有心想要笑一笑，他却道：“主人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不多时定会赶来的，蒋小姐放心。”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跟着醉红进了月畔轩。
四周葱翠幽静，萋萋从未见过月畔轩中景象。
这里是皇后的禁地，是武威大帝的心上最后的宁静。
无人敢于硬闯，除非饮月夫人亲自召唤。
最近十年，宫里已然无人得见其内景色。
这么看来，萋萋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穿过假山亭台，转过回廊凉榭，主殿门外的台阶上，值守着许多宫娥。
这些宫娥大都很普通，醉红应算是当中最美艳的。
萋萋远远看了一圈儿，醉红已先走到了台阶下，回头道：“蒋小姐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言毕，一撩裙摆进了正殿。
这月畔轩装修精致，景色幽静，果然宜居。
因靠近流朱湖畔，站在庭院中便能观湖上风光。
不知为何，站在此处看流朱湖，那湖泊的整体轮廓，像极了一只半圆的月亮。
若是夜间，一波碧水，玩玩如月，一定美妙不可言说。
怪不得此处会得名于月畔轩。
萋萋正神游，醉红已出了殿门：“蒋小姐，夫人请你进去。”
醉红待人并不恭敬，虽然萋萋不久之后就是潇阳王正妃，可她似乎一点也不重视萋萋的身份。
进门，醉红没有跟上。
萋萋独自转过屏风，走向殿中央随意靠坐在软榻上的女人。
女人一身雪白，蒙着面纱，看不出年龄。
正是饮月夫人。
武威大帝对她痴迷，一部分是因为求而不得，另一部分大概也源自于她的美貌。
潇阳王乃是她的独子兼长子，如今已二十二岁，绝不算小。
可她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年华。
如此年轻貌美，潇阳王尽得她的遗传。
“坐。”
她开口，语气冷淡。
萋萋看着她怀中睡的正香的波斯猫儿，没吭声。
饮月夫人抚摸着波斯猫柔软的毛，冷淡道：“蒋萋萋，知道本宫今日请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萋萋不知道，但可以猜测到。
当日在梅园，饮月夫人就曾警告过她，不要爱上潇阳王。
因为她不配。
而今，她就要成为潇阳王的正妃，饮月夫人自然是生气的。
“本宫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可惜等了你这许久，却没发现你聪明。”饮月夫人仍缓缓摸着猫儿。
“本宫没发现你聪明，甚至还发现你愚蠢的厉害。”
她总结一句，一把丢了猫儿，坐直了身子不悦道：“别的话，本宫也懒得和你多讲。你只说说，你要多少钱才肯退婚吧？”
萋萋看着她，不言。
她冷笑一声，扬起了下巴，可惜有面纱遮掩，萋萋并不能看清她鄙夷的神色。
“夕儿是注定了要当皇帝的。跟你这样身份的女人结亲，对他毫无裨益。你若当了正妃，只能拖累他。”
萋萋从没没觉得自己会拖累谁。
即使潇阳王乃是天下第一邪王，她仍觉得他们还算般配。
他是庶出王爷，她是嫡出小姐，即使他的头衔很大，她的地位很低。
他们总归有相称的地方。
可惜，到了饮月夫人这里，她竟成了卑微不堪的可怜虫。
他成了高高在上，不可攀越的绝世好男人。
饮月夫人没能看出萋萋的不耐，仍冷笑道：“十万金如何？夕儿给你的聘礼，都是你的也无妨。本宫可以再给你十万金，作为离开他的酬劳。”
“为什么？”萋萋抬眼，有些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