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看着眼前孩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忍不住说了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心里话:“每一日,我都恨不能再喜欢他一点,再让他幸福一点。”
然而,再见面的时候,元仪却已经是另一副样子了。
湘皇阵前丧命,方从廷的大军就像是一把锐不可当的剑架在湘国的脖颈上,使得湘国不得不屈膝认输。沉寂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的教宗终于抓住了机会,在皇室威望下降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授意宫人苛待元仪,他甚至暗示那些人“处理”掉元仪,让他能够找机会选一个易于控制的皇室子弟。
于是,那些人把元仪控制在停着湘皇灵柩的大殿里,不给他吃的,不给他喝的,什么也不给他。他们谁都不准备让元仪活下来。
等到叶薇知道这事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闯进殿里,正好看见元仪抓着一只被引到殿里的麻雀,饮血吃肉。他抓着那只已经死掉的麻雀,苍白的唇角沾着血滴,鲜艳的就像是红宝石磨成的粉末,一闪一闪。
叶薇捂着嘴哭了出来。
元仪却笑了,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蓝的仿佛要发出光来,就像是死而复生的厉鬼一般,他说:“善良的祭司大人,你觉得恶心?”
叶薇摇摇头,她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怎么会呢?只要他活着,她才能活着啊。所有的善良,都要在元仪面前让路。
元仪的身体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的坏掉的。无论叶薇偷了多少神庙里的珍奇古药,无论她如何的费尽苦心,他的生命始终在飞速的枯萎。然后,元仪又开始喝酒、宠爱宫人,他就那样荒废着自己的生命,如同穷人挥霍着他仅剩的珠宝。
然后,他像叶薇求婚。
他用后山那些白色的花朵做成花环,递给叶薇:“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薇看着他,点了点头。她想说:我愿意,愿意的不得了。
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她就沉浸在了元仪构建的美梦里。梦里,元仪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他们一齐漫步在花树下,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粉色花瓣,深深的看入她的眼底。
他说:“叶薇,我喜欢你。”
哪怕她明知道那是假话,那是陷阱,那是毒药,可她还是含笑的应下了。她终于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元仪:“我也是。”
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元仪就像是一个最好的丈夫、最好的情人,他的情话每时每刻的包围着叶薇。他抱着她一起荡漾在湘江上,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在树下偷吻她,说“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他与她执手种下凤凰树,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种无法言说的喜悦让她心甘情愿的走在赴死的刑场上。
等到梦醒时分,元仪的剑就那样干脆利落的刺过她的身体,地上流着她的血还有他们孩子的血。她这一生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她说:“我要死了,元仪。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人能如我一般的爱你。再无人会爱你。”那么,你可会感觉到寂寞,你可会想起我?
元仪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他用眼神告诉叶薇——他不需要爱。
叶薇再也没办法说话,她只能尽量用自己仅剩的时间再看看元仪,看看她所爱的那个人。他有钢铁一般的心肠,却有世界上最俊美的容貌,最迷人的眼神。
看着他,叶薇仿佛就想起了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他们一起在神庙的后山上跑着,她落在后面,大声的叫着元仪的名字,风里都传着她的声音“元仪,元仪……”,可元仪却越跑越远。
她委屈的想哭,停下脚步不肯再追,可元仪却捧着花递给她。
他说:“叶薇,送你给。”
那个时候,白雪刚刚化去,春天姗姗来迟,花朵开满山野,她的心跳的飞快,激动的战栗着。
大约是快要死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再也看不清元仪的面容。她仿佛闻到了白雪的味道,那样的甜、那样的凉,漫山遍野都开着白色的花朵儿,元仪的眼睛湛蓝的如同雨后的天空。
叶薇模糊的和元仪说话:“我闻到白雪的香味了,神庙的花要开了……”她忍下最后那一阵的疼痛,鲜血从她喉中涌出,她问他,“元仪,元仪,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束花吗?”
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束花吗?我有没有告诉你,那一天的我真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