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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鲁斯塔姆与苏赫拉布的父子之战

每当侧耳倾听苏赫拉布与鲁斯塔姆之战的故事,总让人热泪盈眶,充满伤感之情。

一天,鲁斯塔姆一早起身梳洗。他内心郁烦想借打猎消遣,整理行装并在箭囊中带满利箭,跨上自己如象般健壮的战马拉赫什即刻出发。

他骑着马前往图兰边界,朝着萨曼冈王国的方向,像一头怒狮去搜寻猎物。当他来到边境附近,看到荒野中野驴成群往来,立刻催紧战马拉赫什向前飞奔。鲁斯塔姆在猎物中间追逐嬉戏,直到厌倦后,才杀死一头驴,拣些杂草烤熟驴肉便是一顿饱餐。吃完驴肉吸完骨髓后,他进入沉沉梦乡将世事遗忘,而拉赫什则在一边的草地吃草。

这时七八个图兰人骑马而过,在穿过牧场时发现了拉赫什,顿起贪念。他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扔出套锁试图捉住它。但拉赫什识破了他们的意图,像怒狮般跃起挣脱;它扬起马蹄一连将二人踢倒,将一个人的头撕咬下来。虽然拉赫什很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被他们捉住,带回城中。这些图兰人心想:“今天这笔赚大了!”

而当鲁斯塔姆一觉酣睡起身,举目四顾找不到坐骑时,心头觉得非常低沉抑郁,自言自语道:“我该怎样对抗土耳其人,该怎样独自穿越沙漠呢?”

他边走边想,心中充满辛酸,循着马蹄印逶迤前行,来到萨曼冈国。当鲁斯塔姆走近时,有人发现他并把消息报告了国王。国王和将士都列队出城来迎接他,问他为何来到这里?鲁斯塔姆说,自己睡觉时战马拉赫什被人偷走,他循着马蹄印一直来到城门口。他发下重誓,如果找不到坐骑,要叫全城血流成河。国王感受到鲁斯塔姆强烈的愤怒,一面说着安慰的话,一面重申自己的子民不会做出对英雄不敬的行为。他把鲁斯塔姆当作贵宾迎进王宫,款待得十分殷勤,说:“拉赫什肯定不会被藏起来的。”

鲁斯塔姆听完后深表满意,不再烦恼也不再忧愁,他与国王一同进宫。国王安排鲁斯塔姆坐定,设宴款待客人。席间觥筹交错,歌女奏响丝竹清音,气氛一片融洽。夜晚降临,国王安排他到清幽温馨之处安眠,鲁斯塔姆同意了,说这样对他和坐骑都好。

夜近二更,月儿轻柔掠过回转的苍穹。鲁斯塔姆住处之门被打开了,只听有人似乎在悄声低语。门口处站着位使女执握芳香蜡烛,脚步轻盈走近醉酒人卧铺。使女身后是一位如花似玉美女,她光采照人,金身散发出芬芳的气息。

勇如雄狮的鲁斯塔姆惊讶异常,忙请她将姓名通报,问:“你是谁?深夜来访有何事情?”只听这位美女娓娓道来:“我叫塔赫米娜,萨曼冈国王的公主,世上王公无人配称我的夫君,普天之下没人可以与我相比。我深居内闱颜面无人目睹,连我的名字也不流传于市井。但我内心忧郁,一直有件事盘绕心头。我曾听说过你的伟绩,说你全然不惧虎豹狮魔,夜色昏黑你孤身入得图兰,左冲右突没人胆敢阻拦。你一人用餐就烤了一头野驴,你挥动利刃苍天也落下泪雨。每当你挥动大棒在猎场出现,能惊破狮心、打伤豹皮。苍鹰如果瞧见你的钢刀出鞘,便无心追逐猎物马上遁逃。雄狮见你套锁也心惊胆战,乌云见你枪尖也失声痛哭。你的这些英雄业绩我有所耳闻,不由得内心赞叹倍感惊异。早就渴慕见到你臂膀身躯,天公作美你作客到了此地。今晚来此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如果你愿意,我愿意追随你;反之,我不会嫁给其他人。爱情让我失去理智与头脑,祈祷上帝赐我一个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后代,他会得到全世界。如果你听从我的建议,我会设法帮你寻回战马,让整个萨曼冈全归你统治!”公主倾诉心声侃侃而谈,鲁斯塔姆在旁仔细聆听。他见公主姿色娇艳楚楚动人,又想她见识颇广,灵性慧心,并且她还说要交还拉赫什,暗自欣喜,这一定是天作之合,难得的良缘。

第二天,鲁斯塔姆便委托大臣代他向国王求婚。萨曼冈国王听得这一消息,高兴万分,当即决定把女儿嫁给好汉鲁斯塔姆。

婚礼遵照礼仪进行,没有一丝疏忽,两位新人喜结连理。城中民众,无论男女老幼都喜笑颜开,额手称庆,纷纷向鲁斯塔姆表达良好祝愿。

夜晚,当鲁斯塔姆与公主独处时,他从臂上取下一颗宝石,这是天下传说的宝物。他对公主说:“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块宝石,如果你生下一个女孩,就在她的发辫系上它,这是吉利之兆,愿她万事皆顺;如果生下一个儿子,你就系上他的手臂,告诉他这是他亲生父亲的标记。希望他像纳里曼之子萨姆一样矫健,论心胸勇气都比得上奇士先贤。让他从云际抛下雄鹰的翎毛,让太阳的光辉永远照耀着他,谈笑间能战胜降伏雄狮,临阵时能降伏捕获战象。”公主听后,内心感到无比幸福,然而,好景不长。几天后,国王告诉鲁斯塔姆已经找到拉赫什,鲁斯塔姆听后非常高兴骏马的回归。他走上前去,轻抚着马身并配好马鞍,向国王表示感谢。鲁斯塔姆知道离别的时刻已经来到,他展开双臂拥抱公主,泪洒脸庞,亲遍秀发,将她的美貌铭刻在心中。他跨上骏马,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塔赫米娜公主异常伤心,鲁斯塔姆在返回扎别尔斯坦途中也是如此。他将这段良缘记在心中,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公主果然怀孕了,整整九个月后,他们的儿子降生,简直又是一个好汉鲁斯塔姆。塔赫米娜给儿子取名叫苏赫拉布,他的小脸儿笑起来就像花朵般白中泛红。苏赫拉布刚过满月便长得一岁的身材,三岁时就已经能厮斗搏击,五岁时那些雄狮般勇士已然不是他的对手,长到十岁时,在国中已经是无人能敌。

一天,他跑来询问母亲一件事情,希望母亲可以告诉他:“别人老是问我的身世,父亲是谁?母亲,您快告诉我吧,可别怪我对母亲不敬。”

虽然儿子的话非常鲁莽无礼,但塔赫米娜心中感到欣慰,因为他身上的冲劲和父亲太像了。她说:“孩子,听我的话,心胸要愉悦开阔、不要鲁莽冲动。勇士鲁斯塔姆是你的父亲,你是尼拉姆与萨姆的后人,内日曼是你的祖先。自从创世主创造世上万物,还没出现一勇士堪比鲁斯塔姆。”说完,她取出鲁斯塔姆的书信,以及还有出生前他送的宝石和黄金。她说:“好好保管这些礼物,这是你父亲送的。千万不要到处声张,因为图兰国的阿夫拉西亚伯是你父亲的死敌。如果他知道了,会置你于死地。而且,如果你父亲知道你现在如此勇敢优秀,肯定会从我身边带走你,那么我会伤心欲绝的。”

但苏赫拉布回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鲁斯塔姆,我既然出身高贵,您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我决定带领一支突厥士兵,动身前往波斯;我要把凯立德斯国的卡乌斯国王从王座上赶下来,将王冠献给鲁斯塔姆,然后挥师北上,夺取阿夫拉西亚伯的宝座;我要请您当波斯的王后,既然我和鲁斯塔姆是父子,看谁有胆子在世上称尊为王;我要冲向战场、立下功勋、征服全世界。现在我需要一匹坐骑,高大有力才能驮得动我,徒步而行是不能和对手比试高低的。

母亲听完儿子的这番话,心中不禁暗喜,当即传话给专管牧马的士兵,让他们牵来所有的马,供苏赫拉布挑选。马被赶入宫殿后,苏赫拉布像父亲一样开始测试它的体力。他伸手向下一压马背,马就支撑不住倒卧在地,没有一匹马能让他感到满意,一连好几天都找不到适合自己心意的坐骑。

这时,有人告诉他,还有一匹拉赫什的后代,四蹄强劲有力,跑起来像风一样。苏赫拉布听后非常满意,让人把马牵到跟前来。试骑之后,他发现这匹马果然非常强壮。他套上鞍,骑上马,大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坐骑了,这个世界将会变得血雨腥风。”

稍作准备之后,苏赫拉布打算进攻波斯。一支大军由四面八方汇合而来。参战的勇士都无比英勇且出身名门。出发前,苏赫拉布去问候了自己的外公,请求他的支持,允许他出兵,找寻自己的生身父亲。萨曼冈国王明白了他的心意,表示十分支持,他打开了宝库,拨给他各类钱财、武器,凡征战所需的物资完全由他调用。

此时,有人向阿夫拉西亚伯报告了苏赫拉布将率军出征的军情,他已调集一支数目庞大的劲旅,准备进攻波斯,夺去卡乌斯王的宝座。知情人一一转述了苏赫拉布的踌躇满志,阿夫拉西亚伯听说后,并未掩饰心中的洋洋自得,他挑出胡曼将军和包尔曼将军,让他们各自集结人马,并派给苏赫拉布随时听令。临行时阿夫拉西亚伯仔细叮嘱了胡曼与包尔曼他的真实目的,让他们千万不可泄密。

他说:“现在是征服世界的最佳时机了。我知道苏赫拉布是鲁斯塔姆的儿子,我们要设法拦阻他们父子相认,不让他们知道对手原来就是亲人。当他们二人相逢在战场,或许那年迈的勇士已经老态龙钟,会丧命在这雄狮般的勇士手中,那么,失掉鲁斯塔姆的波斯唾手可得,卡乌斯的国家随之将败落衰亡,之后我再对付苏赫拉布,整个世界就到手了。如果战斗中儿子死于父亲之手,做父亲的内心必将郁结忧愁,不久就会离开人世。”

阿夫拉西亚交代完险恶用心后,两名将军遂领命动身前去,到苏赫拉布的军队卖力。他们还带着国王给苏赫拉布的馈赠以及一封书信,言辞亲切委婉、态度殷勤热切。信中夸奖了苏赫拉布的决心,并表示如果征服了波斯,天下从此就太平了,苏赫拉布也会成为凯立德斯国的国王,这样,图兰国、波斯和萨曼冈国将合并为一。

苏赫拉布读完信,看到阿夫拉西亚赠送的礼物和人马,内心异常欢喜,以为天下无人能敌他的威力。于是他擂响战鼓,宣布大军出动。

苏赫拉布带领部队进入波斯领地,所经之处一片毁灭与惨淡,无人幸免。他们四处放火,惹来百姓恐慌;未作停顿,继续前进,直到来到白堡,这是波斯人的一道险关。

白堡的守卫名叫哈吉尔,同时守护着古什达哈姆之墓。但哈吉尔年事已高,除了提供建议外并不能上战场。他的女儿古尔德法里德乃巾帼英雄,精通骑射,是有名的女将。

当哈吉尔发现敌兵压境所扬起的尘土时,便冲出堡垒赶到两军阵前。善战的苏赫拉布看见他后,立刻拔出剑,询问他的姓名,甚至嘲笑哈吉尔鲁莽行事,单枪匹马就敢挑战雄狮。

哈吉尔听得此言并不退缩,他说作战出阵从不要人帮忙,马上就能使人身首异处。“我要把你的头颅呈献给国王。”苏赫拉布听后哈哈大笑,催马向前对哈吉尔举枪便挑。两人枪来枪往奋战厮杀打成一片;苏赫拉布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哈吉尔,将他绑起来交给胡曼将军。

白堡内民众听说首领被抓后,纷纷伤心忧虑、恐惧万分。古尔德法里德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悲愤交加,更为父亲哈吉尔的性命担忧。她立即提枪披挂,跨上战马,把发辫束起在罗马头盔下,一阵旋风似的飞到两军阵前,用雷霆万钧之力猛然高喊:主帅为何人?有谁敢出阵同我决斗?但无一人出阵迎接她的挑战,众人都瞧见她身形伟岸,心里畏惧,并未看出她是女子。苏赫拉布见她叫阵,全速冲到前面,喊道:“我来迎战,你将会是第二个战利品。”

苏赫拉布立刻做好准备迎战,只见古尔德法里德撑满了弓、急似暴雨般“嗖嗖”数箭连发,箭箭不离苏赫拉布耳边两侧。苏赫拉布没有东西抵挡,只得用盾牌护住头颅脸面,紧催战马赶上前去要制服对手。古尔德法里德见对手猛然朝她冲来,丢下弓箭,顺手背到身后,急扬起长枪刺向苏赫拉布,连冲带刺足有千钧之力。苏赫拉布见敌人出此毒招,怒不可遏,提马冲向古尔德法里德,揪住她的缰绳,逮住她的腰,抓起她的盔甲把人掀翻在地,举起长枪便要刺下。

古尔德法里德拔剑抵挡住攻击,然后跳回马背。她明白自己不是苏赫拉布的对手,匆忙勒马回城转身败走,而苏赫拉布立马追赶上来,在战马的嘶鸣声中追上了她,他探出手摘下了她的头盔,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能够抵挡住鲁斯塔姆之子的攻击。她束在盔下的青丝披散下来。苏赫拉布发现对手原是一位姑娘,十分震惊地说:“如果波斯姑娘也能像她一样冲锋陷阵,我们国家就天下无敌了。”

他从后鞍鞒上取出套锁,扬起套锁缚住她的身腰,对姑娘说:“你今日休想逃走。你这脸庞如月的姑娘,为什么要弄刀舞枪?我捕获的猎物没有一头像你,你不要费力挣扎了,我怎么可能叫你逃脱。”

古尔德法里德见已被对手逼入了绝境,还露出了颜面,转瞬生出一计。她面向对手说:“哦,完美的勇士,你抓住我给全军看,这样好吗?双方军队都看到你我厮斗,看到我赢了你,如果他们知道你竟然被一个女人打败,肯定会嘲笑你的。现在你我暗中罢兵才是上策,我们就此言和,白堡是你的了,跟我来吧,来拿自己的战利品。”

苏赫拉布瞬间被她的容貌和花言巧语迷惑,他怔怔地说:“我想,你的决定是明智的,那是因为这堡垒根本不能抵挡我的进攻!”

于是,苏赫拉布和她一起骑马来到城墙的大门下,而古什达哈姆已经在城堡内接应。只见城门一开,古尔德法里德朝前猛的一冲闪进了堡垒,将苏赫拉布关在门外。苏赫拉布发现自己被骗,怒气冲天,古尔德法里德登上城堡嘲笑他,建议他从哪来滚回哪去:“如果我们国王知道是你由图兰兴兵出师,肯定会派鲁斯塔姆率兵迎战,你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肯定不是鲁斯塔姆的对手。”苏赫拉布听罢更觉侮辱,他拨转马头,气冲冲地返身回营,心中发誓一定要生擒这个女人。

古什达哈姆传令文书官,请他派人上书给卡乌斯,告知整件事情的经过,说现在遭受一支图兰军队的袭击,领头之人看样子年纪不足十四岁,但身材魁梧、力气过人如同猛狮,哈吉尔已经被俘,白堡也即将落入敌人之手,看来没有人能匹敌这员小将,仅有他女儿能抵挡一阵。乞求扎尔之子鲁斯塔姆出阵。

当太阳从山后射出光芒,苏赫拉布集结人马准备进攻白堡。只是,到了城堡下却不见一人,走到近前他们用力打开堡门,仍无一人迎上前来,城墙上也没有战士,他颇感吃惊。苏赫拉布不知道昨夜城中民众已经乘夜色从堡垒下一条密道离去,大批将士也随着古什达哈姆撤离。苏赫拉布率军进驻白堡,四处寻找古尔德法里德,对她依依不舍,仍不忘情,他长叹一声说:“千错万错,一轮皎月竟然雾遮云封。”

卡乌斯王收到古什达哈姆的书信后,心急如焚。他召集军中将军与谋臣上殿,出谋划策。他说:“派谁领兵去对抗这些土耳其人呢?古什达哈姆说他能力敌鲁斯塔姆,两人都有内日曼的血统。”朝臣们一致同意:“只要能请出鲁斯塔姆,我们就无忧了。”

卡乌斯王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命令文书官向鲁斯塔姆修书一封,向勇士表达了慰问之情,赞许了他头脑睿智、心胸开阔。但现在图兰军队进犯波斯,统帅中军的竟是一员小将,率军攻占了白堡、截断退路,使得堡中军民无法外逃,这员战将英勇善战、举世无双,在波斯遍寻不到可与他匹敌之人,只有鲁斯塔姆才能与他交战较量高低。卡乌斯王说:“如果你收到这封信,不要对他人提起,请速来解救我们。”

卡乌斯王派格乌传信,并叮嘱他不要耽搁、不要休息,直到把信交到鲁斯塔姆手上。他说:“当你见到鲁斯塔姆后,不要歇息停留,尽快回来见我。”

格乌取过书信立即动身,途中不吃饭也不宿营,一直来到鲁斯塔姆门前。鲁斯塔姆率众欢迎,询问他此行的目的,读完来信后,他跟格乌探讨了苏赫拉布的情况,说:“如果那位勇士出生在波斯,我不觉得惊奇,但图兰竟有这号人物,真是很奇怪。还无人得知他来自何方。我在萨曼冈国也有一子,但此子尚幼不到成人年龄,她母亲告诉我,他现在还在玩适龄的游戏,我那宝贝心肝还不到领兵作战搏斗沙场的年龄。根据你说的这位勇士,他的事迹肯定不是少年所为。来,来,让我们到大殿的月台,到达斯坦的大殿开怀痛饮。让我们讨论怎样应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将。”

鲁斯塔姆命人设宴款待格乌,让他忘掉烦恼,获得片刻安闲。黎明来临之际,格乌记起卡乌斯国王的叮嘱,重新对鲁斯塔姆叙礼,请他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是鲁斯塔姆说:“不要急,这些图兰人肯定会灭亡,让我们再享受一时的清闲,畅饮对叙,啜饮几杯润泽干裂的双唇。

不管苏赫拉布像哪位英雄,他都肯定会栽我手中。”鲁斯塔姆命人再开宴席,连续三天美馔豪饮、递盏传杯。

直到第四天,格乌一早起身,便劝神勇的将军出发,他说:“我们该出发了,将军。卡乌斯国王性格急躁,因苏赫拉布之事日夜担心,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们多耽搁一天,卡乌斯国王的日子就多出一分艰难,他会恼怒并追究我们的责任。”

鲁斯塔姆说:“不必多虑此事,这世上还没人敢对我乱发脾气。”但他还是按格乌所求,下令集结大军,跨上拉赫什,向扎布里斯坦进军。

鲁斯塔姆率领大军到来后,众勇士上前迎接寒暄。他迅速下马,快步进入宫殿觐见国王。卡乌斯国王勃然大怒,一言不发,他双眉紧蹙难消怒气,鲁斯塔姆给他行礼时,未作表示,然后说道:“鲁斯塔姆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见旨不行,傲慢欺君。现在我如果手边有一把钢刀,我会手起刀落砍掉他的人头。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格乌听到这些话,内心颤抖地说:“你要我下毒手结束勇士的性命?”

国王听后勃然大怒,对图斯下达一道命令,说快将这二人拉上绞架解决。图斯一把把鲁斯塔姆的手臂抓住,此举令在场勇士觉得格外惊奇。他是想拉开鲁斯塔姆暂时躲避,免得国王盛怒之下再受委屈。岂料鲁斯塔姆也义愤填膺,他挣脱图斯,冲到国王面前控诉,他凭才华本不应为王称君,自己是著名勇士扎尔之子鲁斯塔姆,国王是靠自己的帮助才能坐稳宝座。他要凭自己的力量解决苏赫拉布。他说:“我是自由人,不是谁的奴隶,我只做上帝的奴仆。

卡乌斯有何了不起,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我打下江山,头盔是我的王冠,拉赫什为我的宝座,如果我想要,这个国王肯定由我来当。但现在我受够你的愚蠢了,这只会让我背离波斯,如果土耳其人抓住你,我也不会再管。”

鲁斯塔姆走出大殿,跨上等候多时的战马拉赫什。大殿上众勇士面面相觑,见此情景心潮起伏难平。他们互相窃窃私语,如果没有鲁斯塔姆,肯定战胜不了那些土耳其人,于是他们责备国王早已将勇士们的功绩忘却,是鲁斯塔姆这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挽救了卡乌斯国王的性命。最后他们达成一致,决定派一名信使给卡乌斯国王传话。最终选定由古达尔兹出面,去劝服卡乌斯国王。古达尔兹大无畏地站在国王面前,述说鲁斯塔姆曾经的功绩,然后批评国王不念旧情。国王听了古达尔兹一番劝说,明白他所说的全是金玉良言,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他内疚地对古达尔兹说:“你说的是对的。”

然后他请古达尔兹速去追赶鲁斯塔姆,劝他不要因自己出言不逊而气愤,务必追回他带回自己面前。古达尔兹领命马上前往追赶,军中将士知道后都与他一道前往,于是波斯的所有将领都一起去追赶鲁斯塔姆。他们见到鲁斯塔姆的身影后,马上赶上前下跪。古达尔兹告诉他此行的目的,请他理解卡乌斯国王缺乏理智的言行,在说了那番话之后立即深感悔恨,希望鲁斯塔姆不要介意。“虽然国王得罪了您,鲁斯塔姆,但波斯的百姓却毫无过失啊。如果你抛下波斯都城,它肯定陷落于土耳其人手中。”他说道。

但是鲁斯塔姆却无动于衷:“我已经耗尽了耐心,在我眼中卡乌斯不啻黄沙一把,我只服从上帝。他凭什么对我暴跳如雷?我凭什么还要尊敬他?既然国王已经对我出言不逊,就不应怪我一走了之,置波斯于不顾。”

将士们听见这些话,脸色苍白,内心充满恐惧。但充满智慧的古达尔兹开口说:“你愤而出走确实事出有因,但难免国王与勇士们有所议论。他们会说国王是否畏惧突厥小将?民众会说长道短、窃窃私语,自从听了古什达哈姆的叙述,一个个不敢交战吓得面如灰土,连鲁斯塔姆也惧怕同他较量,见到他你我之辈如何还能上前……人们见国王态度无礼,举止傲慢,心中不满,也颇有微词。尽管提到苏赫拉布都面露恐惧,但目前形势危急,你不能拒不回程,敌军逼进,国事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刻,千万不要抛弃这江山。否则人们会嘲笑你害怕一个毛头小子,不敢上战场。”

鲁斯塔姆听后暗自想了想这一番话,觉得不无道理:“我从不恐惧,更不会临阵脱逃,我离开只是因为国王对我粗暴无理。”经过思考,鲁斯塔姆只得返回王宫,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也是正确的决定。他一直骑到大门才下马,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宫。

国王见他回来,马上起身相迎,连声致歉说:“都怪我出语不逊,我动怒气是因为下书请你前来出阵抗击敌人,却没想到你来迟一步。你是大军的依靠我怎么可能忘记,尽管是我登基为王,但你是我王朝的骄傲啊!你的深恩我日夜铭记从未相忘。”

鲁斯塔姆说道:“既然陛下乃天下之君,我们必须遵从王命。现在我来到殿前,请陛下下令,陛下君临天下我心甘服从。”

卡乌斯一听忙说:“我的勇士,愿你永远心中充满理智。”接下来,他设宴款待鲁斯塔姆,众人觥筹交错,边喝边谈论应对之策直到夜半时分,奴隶献上珠宝,王公贵人们个个开怀,王宫内气氛一片欢愉。

当太阳扯破了蒙头的黑纱,天空顿时呈现出漫天的彩霞。战鼓擂动,响彻城中,将士们集结完毕,启程抵抗土耳其人。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城外,马队扬起的尘土遮住了阳光,各色战旗中掩映着各种长枪。大军行至哈吉尔的城堡外,按行军规矩搭好帐篷。

敌军的哨兵从城墙上发现军情,大吼一声。苏赫拉布听到士卒的喊声,忙跨上战马出来观看动静,得知是敌军来袭,心中高兴不已,叫来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喊来胡曼将军对他说,虽然来人将广兵多,但我看真正的好汉只有一个,不见得他军中有人能与我战场比武。他让侍酒官设下酒宴,为将士们饯行,许诺战后一定大开庆功宴。

当太阳落山天色将晚,鲁斯塔姆来到国王面前,请求下令让他去敌营刺探军情,看看这新来的将军到底是何许人也。卡乌斯说此事悉听尊便,只求天神佑助你,顺利完成使命快去快回。鲁斯塔姆换上一身图兰衣裳,暗暗前行藏进堡垒之中,来到苏赫拉布设宴之处。他看到苏赫拉布盛气凌人,谈笑风生,身材魁梧得好像一棵高大青松。双臂粗壮得仿佛骆驼的双腿,腰如雄狮,面堂血气充沛。还有一百名图兰勇士跟在他身旁,个个挺胸昂首有如雄狮。

这时德拉兹姆走近鲁斯塔姆隐蔽之处,他本是萨曼冈国王之子,论辈分还是苏赫拉布的舅父。苏母出征时让德拉兹姆与外甥共同上路,因为他曾在酒席宴上见过鲁斯塔姆,如果遇到波斯国王与敌交战,两军互相厮杀之时,要指给苏赫拉布看谁是他的父亲。鲁斯塔姆在暗处把身形隐蔽,这时德拉兹姆起身前去方便,猛抬头发现面前出现一个树般的大汉。他寻思这军中并没有这个士兵,便走上前去将他询问:“你是什么人?到亮处来,让我看清你是谁。”

鲁斯塔姆一拳将他击倒在地,德拉兹姆立即丧命。

苏赫拉布等了很长的时间,只见德拉兹姆离席却见不着他返回。他便派左右侍卫去查看一番。侍卫见德拉兹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毫无生气,叫喊着急忙前去回禀。听闻此言,苏赫拉布大惊,带上火把前去查看,勇士与歌女们也一同前去。亲眼见到舅父的惨状,悲痛不已,但为了不打击战斗的士气,苏赫拉布硬撑着坐回自己的帅位,继续酒宴。

鲁斯塔姆返回的途中,恰逢格乌在阵前率兵巡防。格乌只见远远走近一个身影,便拔出匕首等候来人,鲁斯塔姆哈哈一笑便高声说话,格乌听到声音就知是鲁斯塔姆,匆忙下马上前询问将军深夜前来的缘由。鲁斯塔姆解释了一遍始末情由,便告别去回禀国王,详细描述了亲眼所见的图兰人及欢宴情形。说到图兰实在无人堪比苏赫拉布,酷似勇士萨姆,内日曼之子。当太阳将金黄色的盾牌高举于天际,放射出夺目的光芒之时,苏赫拉布全身披挂收拾停当,一跃便翻身跨上青色战马。他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坡上,眺望对面敌情。他下令带哈吉尔来到面前,说道:“你要有问必答,实言以对;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会赏你无数的珠宝金银,你如果说谎骗人,只能永远待在牢狱中了。”哈吉尔连忙说:“我一定尽自己所知实言相告。”苏赫拉布发出一连串提问:“我要问的波斯军情,包括国王的一切和文武公卿,但凡我问的你都要一一说清楚。那边有一顶五彩缤纷的锦帐,帐上绘着花斑豹的图样,有百头战象拴于帐篷之内,其中一个青中泛黑的青翠色宝座,帐外一杆黄旗中有太阳图案,一弯金月点缀在紫色旗杆上。那位在军中大帐端坐的是谁?告诉我他的姓名。”

哈吉尔回答:“那是波斯国王。”

苏赫拉布问:“那右边的大军,有无数辎重战象以及骑马的人,那边的营帐颜色全是青黑,又有无数帐篷在中军帐外,前有雄狮、后有战象等待号令。那位波斯将官姓甚名谁,他是哪方将领统领哪方军队?”

哈吉尔回答:“那人是努扎尔之子图斯,他的军旗上有战象的标志。”

苏赫拉布问:“那红色营帐,在大帐前后一彪军士奔忙往来,有狮子图像在帐前紫色大旗上,有珠宝缀在旗帜上闪闪发光。大帐后面也有很多的兵丁,一个个手握长枪盔甲严整。你告诉我那位将官的姓名。”

哈吉尔说:“那位是高贵勇士之光,是克什瓦德之子古达尔兹的营帐。他善于用兵,阵前勇冠三军,有八十如狮仿佛象子个个是嫡亲。”

苏赫拉布问:“那绿色大营,波斯的将官全在那帐下听令。营中有一富丽堂皇宝座,帐前飘扬着一杆卡维军旗。在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勇士,他身高体健,相貌威武,仪表堂堂,一匹如人高的战马侍立在他身旁,一条巨龙的图样绘在他的旗杆之上,一头金狮点缀在他旗杆之顶。你要将这位勇士的姓名告诉我。”

这时哈吉尔心中正暗暗盘算,我要是说出他就是鲁斯塔姆的实话,灾难就会降临到鲁斯塔姆身上,所以我最好还是对他隐瞒实情,可以列举众将姓名但不告他鲁斯塔姆其名。

他对苏赫拉布说:“此乃中国将官,连日来报效我王协同作战,我实不知此人姓名。”

苏赫拉布听得此言内心忧郁,他到现在还没有得到鲁斯塔姆的消息。尽管他仿佛见到母亲曾描述给他的信物,说可以凭此找到父亲,但他不能仅凭自己所见所猜,就否认哈吉尔所言。苏赫拉布依旧紧追不舍地追问,但哈吉尔依旧支吾虚应,说自己不认识。

苏赫拉布稍停又说:“你看旁边,又有一座大营,战旗上绘着狼的图像,告诉我这员波斯将官的姓名。”

哈吉尔说道:“他乃古达尔兹之子格乌,人们都把他称作无敌勇士格乌。”

苏赫拉布又说:“太阳升起的东方,在那儿有一座白色的帐篷支起来。那帐篷都用罗马锦缎制成,这位将军他叫什么?”

哈吉尔说:“他叫菲里波尔兹,乃勇士中精英国王之子。”

苏赫拉布说:“我看这员将官,仪表体面威严确像凤子龙孙。”又说,“你看那边有一座黄色帐篷,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旗帜竖在大营周围,这位勇士的姓名你可知?”

哈吉尔说:“这位勇士叫古拉兹,他骁勇无畏能力敌群狮。”

苏赫拉布此时又一次提问哈吉尔,是哪位勇士端坐在绿营中。哈吉尔答复说不知道他的名字。苏赫拉布问到鲁斯塔姆的情况,哈吉尔作答说,或许他可能正在扎别尔斯坦。苏赫拉布细想觉得此话不合乎情理,当国王陛下亲自率兵出征,闻名天下的英雄怎可袖手旁观?于是他说:“你要给我指出鲁斯塔姆的帐篷,我必定有重赏。你如果不讲,我肯定拿你问斩,说还是不说,你自己选吧。”

哈吉尔缺乏经验犹豫不定,心想:我要是把鲁斯塔姆的方位告诉了他,就凭他这矫健的身手及战马,他定会率一支兵马上前进攻,出其不意攻击鲁斯塔姆大营。他有这样的身手膂力与臂膀,鲁斯塔姆恐怕会在他手下遭到不测。我们军中到那时便感空虚,再无人到战场上与他匹敌。宁可要我光荣牺牲,也不愿效劳敌方。

于是他说:“你为何屡次提起鲁斯塔姆?你在战场上肯定会碰见他的,他肯定会结果掉你,所以我不会告诉你鲁斯塔姆在何处。”苏赫拉布听罢此言,愤怒地举起剑,猛刺向哈吉尔,结束了他的性命。

苏赫拉布转身跳上战马,一直骑到敌营面前,高举长枪,挑落路边障碍。这边的勇士仿佛狼见狮子一般。个个露出畏惧之色不敢上前。苏赫拉布这时高喊一声,响彻如雷,甚至传到帐篷另一端。他挑衅地让卡乌斯国王出来应战,以报德拉兹姆之仇。他这厢高叫挑战声声喝喊,波斯方面则无人敢上前应战,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天下无敌鲁斯塔姆才能对付这个图兰人。于是国王派图斯去给鲁斯塔姆传递消息。鲁斯塔姆说:“这是卡乌斯国王给我的最艰巨的任务。”

众人皆不能忍受鲁斯塔姆的拖延时间,他们替他穿好虎皮战袍、套上铠甲、整理拉赫什的马鞍,为战斗做好一切准备。他们催促说:“快点,快点,这是一场恶斗,希望真主保佑。”鲁斯塔姆见苏赫拉布身躯臂膀,像勇士萨姆般雄壮魁梧。他对苏赫拉布说:“我们到那边战场,那边是块空地宽阔平坦。”苏赫拉布同意了,两人来到空地准备决斗。但苏赫拉布一不小心突然跌下马,鲁斯塔姆顿时心生怜悯,不忍这个勇敢强壮的男孩身首异处。于是他说:“年轻人,空气是如此温暖潮湿,但地上很冰冷吧。我怜惜你,不想夺去你的性命;不要再与我为敌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没人能打过我,连恶魔与恶龙也不行。脱离图兰,加入波斯吧,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英雄。”

苏赫拉布听了鲁斯塔姆的劝言,心中动了动,他怅惘地看着鲁斯塔姆,说:“有句话我想问你,你可要如实相告。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非常关心这件事,因为我猜想你是鲁斯塔姆,出身内日曼家族、萨姆之子。”

但鲁斯塔姆回答:“我不是鲁斯塔姆,并非出身内日曼家族。他是英雄好汉,我是无名小卒,我头上无王冠,身下无宝座。”鲁斯塔姆这么说,完全考虑到既然苏赫拉布现在惧怕自己的实力,那他对自己军营里更强大的力量肯定会心生顾忌。然而,苏赫拉布的希望却化作失望,朗朗白日变为昏黄一片。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战斗。开始先用短小兵器搏斗,后来各自举起长枪,直杀得长枪都只剩下枪杆,战马相逢时全将马头拨向左边。他们抽出印度战刀激烈搏斗,两人全身都混合着血液和汗液,汩汩往下流,疲倦不已,虽酣战多时谁也不能占据上风。鲁斯塔姆心想,自己很久没有碰到这样强劲的对手了。

两人短暂休息后继续战斗。双方祭出弓箭,但均未胜过对方。苏赫拉布从马鞍抽出大棒,手执大棒催马向前奔来,朝对方肩头狠打一棒,鲁斯塔姆中棒浑身疼痛难忍,突然催马冲向敌营,有如一头豹子冲入了兽群。苏赫拉布见状也抖抖缰绳,紧催战马冲进了波斯军中。冲入波斯军中一阵乱杀乱砍,多少波斯将士在他手下惨死,鲁斯塔姆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算,卡乌斯国王或许会陷入危险,于是折回本营,担心苏赫拉布于营中逞凶。当他回到营中,苏赫拉布正在大砍大杀,地上殷红片片、血洒平川。鲁斯塔姆见他满身的鲜血,不由得大喝一声冲将过去,说:“今日天色已晚,你我明日太阳升时再来作战!”

鲁斯塔姆回到卡乌斯国王面前,叙述了苏赫拉布的骁勇善战,并祈求真主赐予力量让他能战胜对手,他回到自己营内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并派信使给自己父亲报平安。而这边厢,苏赫拉布也在帐中谈论着鲁斯塔姆,这场战役是多么艰苦,自己又差点以为他是父亲。

他对胡曼将军说:“我现在脑中全是这个雄狮般的将军,昨日与我在战场杀得难解难分。他生就一副与我一样高大的身躯,他有我母亲曾描述给我的父亲的特征,我心里狐疑不定,猜想他肯定是鲁斯塔姆,千万别叫我同父亲厮杀对阵。你来告诉我,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但胡曼回答说:“我过去也曾与鲁斯塔姆在战场上交过手,我认得他;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他,无论是智力,还是挥舞兵器的招式。”

次日一早太阳从东方升起,苏赫拉布穿戴好战袍和征衣,头脑里想着战斗而内心又稍有犹豫。他挥动手中的牛头大棒,见到鲁斯塔姆时面带笑容,说道:“昨夜将军休息得好吗?我有一个建议,让我们放下弓箭和仇恨的钢刀,摒弃前嫌握手和好。在创世主面前让我们立下誓言,从此丢弃刀兵不再交战,共饮美酒开怀畅叙。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与众不同,由心底产生出一股脉脉的亲情,你一定是勇士之子,门庭显赫。我曾经再三询问你的姓名,你既然走上战场同我较量,因何对我隐瞒自己的姓名?我猜想你定是勇士扎尔之后,天下知名的鲁斯塔姆。”但鲁斯塔姆回答:“年轻人,今日你我前来就是决一死战的,我怎会被你巧言欺骗。你还年轻,而我已不是孩童,我已准备好同你拼斗一番。让我们决出胜负,真主会做出决定的。”苏赫拉布听后笑着对鲁斯塔姆说:“老将啊,我好言相劝,你却执意不听。本来我心中抱有一个愿望,当你命丧魂飞时有个后人为你送终举哀。你的性命既然掌握在我手中,我就按主的意旨为你送行。”

话音刚落,二人便翻身下马,站到地上仍旧是全身披挂。他们各自将战马拴到石头上,走到广场上像两头狮子般纠打在一起,热汗混着鲜血从身上淌下来。从黎明时分直打到烈日当头,你有一招,我还一手,难解难分。苏赫拉布像巨象猛一探身,一下子伸开巨掌抓住鲁斯塔姆腰带朝怀中一拖,用尽力气仿佛要撕裂大地。他猛然发力一吼,撂倒雄狮般的鲁斯塔姆。他似一头怒象朝对手身上扑去,提起他又将他摔到地上。他用膝头抵住对手胸腹,鲁斯塔姆脸上身上都沾满泥土。随后,他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想割下鲁斯塔姆的头颅。

鲁斯塔姆挣扎着说道:“年轻人,你不知道战斗的规矩吧。一位勇士与人搏斗时,如果他武艺高强首次打倒对手,不应立即下手结束对方性命。二人如若起身从头再斗,他又一次打倒了对手。这第二次就可下手将对手杀死,时至今日我们一直奉行这一规则。”

苏赫拉布听信了鲁斯塔姆的权宜之计,松开双手让鲁斯塔姆逃脱,策马来到田野之上。田野上糜鹿往来成群。他忽然兴起开始追逐猎物,完全把与他搏斗的鲁斯塔姆忘掉。然而天色已晚,苏赫拉布收兵回营,胡曼见勇士归来忙问战情。苏赫拉布详详细细将鲁斯塔姆战场之言,向胡曼转述一遍。

“唉,你太年轻,中了他的圈套,这根本不是勇者的规矩,你或许为此要送掉自己性命。”不过苏赫拉布反倒劝慰胡曼,说:“区区小事何必烦扰。一小时后我们又会交锋搏斗,他休想第三次逃脱了,我一定把枷锁套在他的项颈。”

再说鲁斯塔姆,从小将手下死里逃生,步履蹒跚来到一条河边,虔诚向造物主祷告,求造物主降恩把他佑助,赐给他胜利和运气。听说鲁斯塔姆在幼年时期,真主便赐予他超凡的神力。他的双脚如若踏上一块石板,石板上便留下两个深陷的脚印。他的巨大神力曾使他觉得麻烦,曾向真主苦苦祈求去掉身上一些力气,让他行路做事顺利轻松。然而今天却真正需要神力与苏赫拉布搏斗。他祈求万能的主:“希望您将原来的神力再赐予我,像当初一样力大无敌。”真主于是满足了他的愿望,将当初减掉的力气又加到他身上。他转身离开河边又返回战场,只是仍旧忧心忡忡。

只见苏赫拉布精神抖擞,箭一般地冲向鲁斯塔姆,发出狮子般的吼声:“你已败在下风,此番回来难道仍要斗争?这次我向你发誓,再也不会听信你的谎言了。”

鲁斯塔姆听到此番话,心中充满担忧和恐惧,乞求真主已经让他恢复神力。他们二人重又厮杀搏斗起来,双方都抓紧对方腰带。苏赫拉布身手矫健,但天公不作美气数到了尽头。鲁斯塔姆发怒于心,探出巨掌,一把将那战豹的项颈臂膀抓住。他用力压弯年轻勇士腰身,小将全身瘫软也是命中注定。鲁斯塔姆猛地打得他翻倒在地,提防着他会奋力挣扎直立。从腰间刷地拔出一把匕首,刺向对方。

苏赫拉布自知末日来临,他痛苦喘息地说道:“我确实是自作自受,今天命当绝,无非是借你之手。虽然母亲让我在身边带着父亲信物,但我至死也无缘亲见生父,我虽然死了,但遗恨在心。你纵使变为海洋中的游鱼,或者化作黑夜中漆黑的阴影,或者远离大地升上高空,变为苍穹高挂的一颗星星,当我父发现我已葬身于黄土,也一定会前来为我报仇雪恨。他们会带着这信物给鲁斯塔姆,告诉他苏赫拉布已被打翻在地,临终时仍在打探寻觅他。”

鲁斯塔姆这才大吃一惊,匕首滑落在地,他只觉得内心绞痛、两眼晕黑、身体发软,昏倒在儿子身边。等知觉恢复了才开口发问,声音痛苦而颤抖:“快告诉我你有鲁斯塔姆的什么信物,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否属实?我就是鲁斯塔姆,我没法儿再在世上存活了,啊!”

苏赫拉布听完他的话后,极度痛苦,哭喊道:“如果你就是我的生父,你怎么能让剑粘上自己儿子的鲜血?你居然这样狠毒。我是如此爱你,四处寻找你;我在你身上看见母亲所说的信物后,再三询问你的名字,但徒劳无功。现在我们没有机会再重逢了。你可以解开我铠甲,你的玉符在我手臂系着,看我承受你这父亲何种恩惠。”

鲁斯塔姆解开他的铠甲瞧见宝珠,立马悔恨交加,撕开自己的衣服捶胸顿足。他说:“军中勇士人中豪杰,万万想不到你竟丧生在我手中。”痛悲得他直扯自己的头发,血泪合流抓土抛撒在头上。

“一切已经无济于事,又何必悲泣落泪。别再这样枉然地摧残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儿子虚弱地说。

当凄美的晚霞缓缓地西坠,鲁斯塔姆还没有从战场返回,军中派出二十名勇士前往打听。只见在战场伫立两匹战马,马浑身是土却没了鲁斯塔姆的踪迹。他们猜测鲁斯塔姆已经牺牲,于是拨转马头通报卡乌斯,说只见到坐骑却见不到鲁斯塔姆本人。国王说:“让图斯去确认一下,如果勇士鲁斯塔姆死于敌手,我就擂响战鼓、召集全军,为他的死报仇。”

苏赫拉布看到远处前来寻找鲁斯塔姆的军士,对自己的父亲说:“我已经不行了,你发发善心规劝国王,不要派兵穷追杀伤我军。他们奔袭跋涉全是被我鼓动,是我统领他们远征波斯,就让我用自己的生命为这次远征负责。我希望从此他们平安撤军,愿你们以礼相待不再敌对。我的生命来似闪电去似轻风,或许天堂之上可以与你再欢乐相逢。”

鲁斯塔姆答应苏赫拉布的遗愿。他猛地跨上马鞍,高声嘶叫着向自己的队伍猛冲。当波斯将士看到鲁斯塔姆,他们都欢呼雀跃,但见他那无精打采满头灰尘的模样,还有撕破了的战袍和衣襟,不禁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鲁斯塔姆哀怨地说自己残害了自己的儿子。众人皆感惋惜。

他派出一个信使到图兰大营,给胡曼将军传话:“让我们把复仇之刀都收到鞘里,我不愿再厮杀干戈。你从哪来回哪去吧,我也不会继续再战,不会同你交好,因为你用心险恶,没有向苏赫拉布讲明,才陷我于烈火烧灼的悲痛之中。”

鲁斯塔姆返回战场,赶到被刺死的儿子身旁。众将官都在他身后跟随,见到他痛苦的神情,都想方设法劝慰。鲁斯塔姆又顺手拔出匕首,想拿匕首割下自己的头,众将一拥而上,拖住了他。鲁斯塔姆记起卡乌斯处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于是他请求古达尔兹传达信息给卡乌斯,说:“国王殿下,望你念我一生为国家效忠,鞠躬尽瘁,谅解我此刻的悲痛心情,请赏我一剂宝库中的妙药灵丹,也许我的儿子能够再生。”

古达尔兹如一阵迅风,把他的话说给卡乌斯听。只是卡乌斯国王是铁石心肠,他并未记起鲁斯塔姆的功绩,只记得他傲慢的话语,而且也怕苏赫拉布和父亲联手,超过自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将自己置于死地。所以他拒绝听从自己勇士的呼声,古达尔兹带回国王的回答,并说:“国王太狠,不肯救助,他的心就像结在毒树上的一枚毒果。或许你应该亲自前去当面求情,也许这样才能说动铁石心肠。”

鲁斯塔姆听从他的建议,准备面见国王,他刚刚动身,便有人追来报送了噩耗,说苏赫拉布已离开人间。鲁斯塔姆听后悲痛得直抓自己面颊、捶打自己胸膛。他哭喊道:“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是我亲手断送爱子苏赫拉布的前程,我罪孽深重,应当砍断我的双臂,把我埋进深深的阴暗的地底!”

他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把营帐和那绚烂的锦缎、描金绘彩的铺豹皮的宝座、自己的马鞍、盔甲、战袍都投入火中被大火烧毁,他站在火边看着自己曾经的骄傲化作一团灰烬。他撕扯着自己的肉,哭喊道:“我的心死了!”

他令人取来一块皇家织锦,盖住儿子的尸身。这时他得知图兰军队已经从边境撤退,便命令自己的军队返回扎别尔斯坦。灵柩前走着一队人马,将官们头上都粘着厚厚的黄土,个个衣裳撕碎;一匹匹战马都截掉了马尾,一个个铜鼓都已破碎断裂,沉重的悲痛压抑在人们的心头。

扎尔看见大军返回,一片悲痛之色,很奇怪到底发生何事;他看见鲁斯塔姆走在正前,急忙上前询问。鲁斯塔姆带他到灵柩旁,将盖棺的绣金织锦掀开,给他看这位出身内日曼族、继承萨姆神力的英雄,哭诉整个事情的经过,自己的孩子如何由婴儿长成名震四海的勇士。当扎尔瞧见苏赫拉布的棺材,泪水便无休止地从眼中涌流出来。他们为苏赫拉布修了一座呈马蹄形的墓穴,在他墓穴周围撒上麝香,为他披上黄金锦缎。

葬礼完成之后,鲁斯塔姆住处变成了一座坟墓,到处是哭嚎之声,喜悦消逝殆尽。鲁斯塔姆无心欢畅,从此,郁闷烦忧一直困扰着他。

与此同时,消息传回了图兰,百姓知晓这个不幸的事件,他们的心痛苦得如火般焚煎。

萨曼冈国王知道后,扯碎衣裳痛不欲生。而苏赫拉布之母听到儿子没有成年竟遭此毒手,大声哭号呼叫,一阵又一阵失去知觉。她扯光了自己的黑发,直哭得鲜血流到了面颊;她抓把沙土撒在自己头上,张嘴咬掉自己手臂上的肉;她命人拿过儿子的征衣,一把抱紧,仿佛抱亲生儿子入怀,又亲吻儿子曾经用过的弓箭和甲胄;她一把将苏赫拉布的钢刀抽出,用刀割掉一半马鬃马尾。

从那以后,苏赫拉布之母慢慢将自己的马匹、黄金和白银分赠给贫穷之人人,直到一年后,悲痛中的她因伤心过度,离开人世,到天堂与儿子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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