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喊叫，几乎所有人都向这位鱼叉手涌去，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目睹这只怪物的真面目。虽然法拉古将军下令停船，但由于惯性作用，亚伯拉罕·林肯号仍然继续前进。
大家顺着尼德·兰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右舷前方约400码处，本应漆黑一片的海面，被海下某种强烈的光源照射出一片长长的发亮的椭圆形海域。
“这是某种小鳞片物质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光。”一名军官喊道。
“不对，”我肯定地回答，“不管是海里的动物还是植物，绝不可能发出这么强烈的光，肯定是电光……你们快看！它在动！而且朝我们这边来了！”
船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恐惧。
“安静！”法拉古将军大声喝止，并下令，“转向背风，开动引擎！”
水手们迅速各就各位，林肯号很快转动起来，向左舷转了半圈。
“右舵！前进！”法拉古将军再次下令。
一声令下，林肯号快速驶离了光圈的中心。大家以为这下会拉开与那怪物的距离，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以更快的速度朝我们靠了过来。大家屏住呼吸，惊愕地看着下面的一幕：那怪物转眼就追上了我们，并且绕着时速为14节向前疾驶的林肯号转了一圈，接着，怪物发出更强烈的光束。移动了两三海里后，它停了一会儿，突然，从漆黑的地平线那边以骇人的速度笔直地向林肯号撞过来，但在距船体20英尺的地方又突然不见了，磷光也逐渐消失不见！可没过多久，这个怪物又出现在了船体的另一侧！这可恶的家伙简直是把林肯号耍着玩嘛！
本来要追踪怪物的林肯号，此刻却被怪物耍得团团转，一场毁灭性的撞击随时可能发生，情况非常危急！可法拉古将军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在没有搞清楚怪物的真实身份之前，任何进攻都是在拿全体船员的生命冒险！所以一切行动只能等到天亮再说。
所有船员整晚都没有睡觉，也没人有心思去睡。由于在速度上无法超越怪物，林肯号索性减慢速度，以半速航行。气人的是，怪物竟然也放慢了速度，悠闲地在海浪中前进，好像有心要制造对峙的局面。
到了午夜，那海怪突然失踪了，更确切地说，是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飞走了。海面又恢复了平静，可大家却依然提心吊胆。
在0点53分的时候，一阵类似海啸的巨响铺天盖地而来。法拉古将军、尼德·兰和我都站在船尾，焦急地盯着黑暗的海面。
“尼德·兰，”将军问道，“你经常听到鲸鱼叫，是吗？”
“是的，先生。我经常听到，但从来没有听过能给我带来2000美元的鲸发出的声音。”
“不用暗示啦！奖金肯定是你的，但你现在要告诉我，这是鲸喷水时发出的声音吗？”
“声音完全相同，只是音量比我以前听到过的任何一只鲸都要大得多。我可以肯定，潜在海底的怪物一定是鲸。如果您允许，”尼德·兰取过鱼叉，继续说，“天亮后，我打算和它较量较量！”
虽然风和海浪的声音都很大，但我们依然能听见那巨鲸尾巴搅水的声音，能听到它的呼吸声。整个夜晚，全体船员都处于戒备状态，时刻准备投入战斗。
好不容易挨到6点，天空开始泛白，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独角鲸的电光一下子消失了。7点，天亮了，但一层浓重的雾霭模糊了我们的视线，即便是用最好的望远镜也看不清独角鲸在哪儿，这使我们非常懊恼。8点，雾霭渐渐消退。海面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清晰。
突然，我们又听到了尼德·兰的喊声：“它在那儿，左舷后方！”
大家的视线瞬间集中到距林肯号一英里半的地方。水面上浮现出一截很长的黑色物体，它的尾部使劲地搅动着海水，形成很大的旋涡。这个旋涡看起来非常怪异，没有哪种鱼的尾巴有如此强劲的力量拍打海面，而且巨大的浪花溅起后，还拖着一片令人眩晕的白色浪痕，向四周扩散。
林肯号向海怪靠近，我仔细地观察了这个家伙，发现过去有些对海怪的报道稍显夸张。据我观察，它的长度有250英尺，宽度一时难以确定，但从整体来看，它的身体比例非常匀称。
就在我仔细观察的时候，怪物又喷出两道混合着水和空气的水柱，直冲向120英尺的高空。我想，这恐怕就是怪物的呼吸方式了，由此可见，这家伙应该是脊椎门、哺乳纲、鲸目，至于是哪个科、哪个属，现在一时还难以判断。
船员们焦急地等待着舰长的命令。
法拉古舰长又仔细看了这个怪物好一会儿，叫来了轮机员。
“压力上来了吗？”舰长问。
“是的，舰长！”
“好，全速前进！”
船员们热烈欢呼，战斗即将开始。几分钟后，林肯号的两根大烟囱冒出了浓浓的黑烟，甲板因锅炉的震动而颤动。
林肯号在强有力的翼轮驱动下向着海怪直冲过去，海怪却毫无畏惧，直到林肯号行进到距其100码时，它才慢慢地往后退，保持着距离。
这次追踪持续了将近45分钟，可恼人的是，我们始终无法缩短和怪物之间的距离。法拉古舰长愤怒至极，频频摸着下巴的胡须。
“尼德，请过来一下！”
“什么事，舰长？”加拿大人向他走来，关切地问。
“如果我们靠上去，到达鱼叉的射程范围，你有把握叉到它吗？”
“当然，我会在桅索上找个合适的位置等候。”
“好，你去吧，尼德。”舰长说。
“轮机员！”他吼道，“加大压力！”
锅炉火力立刻加大，翼轮以每分钟43转的速度运转。仪表显示，林肯号的航速已达到了18.5节。没想到，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也加快了速度。
一个小时候后，林肯号还是没能追上海怪！这对号称美国海军航速最快的军舰林肯号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法拉古舰长快气疯了，这会儿他不光是捋胡子了，还扯下几根嚼在嘴里。轮机员再一次被叫了过来。
“压力还能增大吗？”舰长问。
“是的，舰长！”
“现在压力有多大？”
“6.5个大气压。”
“加到10！”
即使是密西西比河上的汽艇比赛恐怕也不会这么做吧！我想。
但我并不反对舰长的做法，眼下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追踪怪物的良好时机。
进气阀超负荷地工作，锅炉里填满了煤炭，鼓风机呼呼地吹着。林肯号的速度提高了不少，桅杆从上到下都在颤动，滚滚的煤烟从狭窄的烟囱中喷薄而出。
测速仪再一次开启。
“现在怎么样？”舰长问道。
“19.3节。”大副回答。
“再加大火力！”
现在，压力表上的压力计已经指向10个大气压的位置，而那怪物也改用19.3节的速度前进。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有好几次，怪物突然慢了下来。尼德·兰手握鱼叉，兴奋地大喊大叫：“追上了！快追上了！”
可每次在他摆好姿势时，怪物却突然又以大约30节的速度躲开了，似乎在有意捉弄林肯号。船上的每个人都被气坏了，尼德·兰更是气得直跺脚。直到中午，我们依然无法靠近海怪。
“岂有此理！这个怪物竟然比林肯号的速度还快。我倒要看看，它能不能逃出这些新式炮弹的射程！”法拉古舰长决定采取更直接的方式。
几分钟后，第一颗炮弹从海怪上方几英尺的高度飞了过去，落在半英里以外的海里。
“气死我了！难道没人能射得更准？”舰长吼道，“谁能射中那怪物，我就额外奖励谁500美元！”
一位长着灰白胡须的老炮手走到大炮前，摆正位置，仔细瞄准。“轰”的一声，船员们齐声欢呼，打中了！
但——不是直接命中，而是擦过怪物的身体表面，掉进了前方2英里外的海里。
“可恶！”老炮手愤怒地嚷道，“这家伙身上的盔甲至少有6英寸厚！”
“该死的家伙！”法拉古舰长也骂起来，“我要一追到底，追到林肯号爆炸为止！”
我们以为这个怪物不久就会因疲倦而减慢速度，可几个小时过去了，它没有显出任何疲倦的迹象。
在这个倒霉的11月6日，我们至少追赶了300英里，但结果还是徒劳。转眼，黑夜再度降临，将大海牢牢裹住。我想，我们的冒险就此结束了，但是，我错了。
晚上10点50分，在林肯号前方3英里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强光。原来怪物一直都没有离开，或许是白天太累了，此刻它正漂浮在海面上休息。
法拉古舰长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决定乘胜追击。他命令林肯号减速前进，谨慎行驶，在离海怪400码的地方关闭引擎，然后靠惯性前移。
甲板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林肯号最后在距离强光中心100码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大家的眼睛在强光的刺激下几乎睁不开。
这时，我倚在船头栏杆上，看见尼德在我的下面，一只手抓住桅索，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支令人胆寒的鱼叉。他与那怪物之间只有不到20英尺的距离。
突然，他的胳膊向前猛地一抖，将鱼叉投了出去。但奇怪的是，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哐当”声，鱼叉好像碰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体。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电光突然消失了，两个巨大的水柱冲向林肯号的甲板，海水从船头涌向船尾。大家措手不及，个个被冲得东倒西歪，所有的桅绳都断裂了。
接着是一次猛烈的撞击，我顿时失去了重心，被凌空抛到了黑暗的大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