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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看见它,不让你找到它

回到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奇怪的,它像一面倾斜的墙壁,看似要塌下来,又那么坚实,它像一块竖立的土地,生长出许多倒立,又那么垂直。我看着它,慢慢地让我产生幻觉:我的身体穿过它,去到另一个世界,可它依然是奇怪的。我害怕了,我逃出来,可是发现我的身体没能逃出来。为什么身体逃不出来呢?也许这不是一个问题,它只是一个不断地剥去人们的幻想,让人面对现实的过程。我只是在想,如果让我再去面试一次,我一定骂那个男人一句混蛋,可是我不敢了,它太可怕。

心情很不好,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要用身体向这个世界证明,我失踪了,让它找不到我,虽然我就在这里,看见却找不到,就像这个世界,看见它却找不到它。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考试不及格,比如失恋,比如失去亲人。为什么心是自己的,却因为其他的一些人一些事会变得不好,不像感冒,它是传播的,可以吃药,不像病毒,它是感染的,可以打针,可心情病了我该怎么办呢?

打开窗户,楼下是一片草地,绿油油的让人可爱,它的颜色却不能代表我的心情,让我像它一样那么积极向上,但我并不绝望,只是悲观。因为悲观可以让一个人产生重新认识世界的念头,而绝望不会,它如同灭亡。说明我的身体永远是积极向上的。

草地上,一个小女孩在独自踢皮球,一不小心将皮球踢飞了,皮球落下来,掉进了花丛里,看不见了。小女孩着急起来,四处寻找:“我的皮球哪去了呢?”

我一直就站在窗口看着她,见小女孩着急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于是下楼去,帮她一起找,明明我看见皮球落在花丛里,却也找不到了。这时一个清洁工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从花丛里把皮球找了出来。小女孩跑过去:“阿姨,那是我的皮球。”阿姨笑了笑,一边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一边将皮球递给小女孩。小女孩高兴地说:“谢谢阿姨。”又回过脸来看着我:“阿姨,也谢谢你。”然后又一个人开心地踢她的皮球。望着小女孩的身影,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她让我也想起了我的童年:

很小的时候,奶奶用公鸡脖子上的毛,一根一根的穿起来,长长的栓成一个圈,然后挂在我的胸前,可漂亮了。我便高兴地跑去赵小米家,告诉她我有漂亮的鸡毛项圈。赵小米挺羡慕我,也喜欢上了这种鸡毛项圈,后来从赵小米家回来,我让奶奶帮赵小米也做一个,奶奶于是又做了一个,我把它送给了赵小米,赵小米特别高兴,把鸡毛项圈挂到自己的胸前,在镜子前照了好几遍。赵小米见我送她一条鸡毛项圈,有次从学校回来,用她妈妈给她的早餐钱,帮我买了一只氢气球,我牵着氢气球的线,高兴的跑去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路上,一不小心被小石子绊倒了,手一松,氢气球就从我手里跑掉了,高高地飞了起来,我着急地从地上爬起,追了上去,可是它飞得高高的,我没能把它抓住,它飞走了,飞的高高的,远远的,在空中消失。我哭了,哭得很伤心,赵小米知道了,就说等以后再给我买一个。我终于又笑了,很开心。

想起这些,我忽然有一种想回老家的念头,想回到奶奶的身边,那里有我美丽的故乡小镇,有我难忘的童年时光,它不像城里,让人充满幻想,又让人在幻想的过程不断地被剥去幻想。

当我把这种想法告诉赵小米的时候,赵小米有些意外:“你不是来城里找工作的吗,怎么突然想回老家去?”我一边收起行李,一边回她话:“我想奶奶了。”赵小米见我收起行李,就说:“想奶奶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奶奶送你上大学,也不是为了让你一直陪着她,她希望你能离开她,去奋斗,去生活。”我忽然又停了下来,站在那像个木偶。

是的,我不能回去,我需要奋斗,需要生活。如今,我能站在这里,那是我用三年时间换来的,也是奶奶用心血换来的。我放下行李,我一个劲望着对面的墙,它像一张纸,那么空白,让我看见,却找不到什么。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下起雨来,细细的那么碎。当我在心乱的时候,我喜欢它就这么一起下着,我会觉得它在陪我一起难过。下雨了,我没有把窗户关起来,让雨点飘进来,落在我的脸上,那种湿漉的感觉是那么的好,像流过的眼泪,敷在脸上,可以停留很久很久。一年前,当我把自己的身体给了那个男人的时候,我的脸上也像这样,敷满泪水,那不是难过,那是快乐。现在,我却愿意让自己难过,也不渴望那时的快乐,因为那是失去。

望着窗外的天空,我很想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远离世界,让每一个想找我的人都找不到我。于是,关上门,让自己躲起来。这种躲起来让自己像似消失的感觉其实挺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人打扰。

赵小米知道我心情不好,去小区门口的书店,帮我买了一些书回来。念大学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看书的爱好,虽然我的专业跟文字有关。现在我想用这种爱好来消费时间。人的一生其实没多少时间,但有时,你不伤透脑筋地消费它,它反而会无情地消费我们。

房间的书架上,其实有不少的书,但我很少去翻,也从来没有见赵小米翻过,也许赵小米把它买回来,只是一种摆设,说明从阅读的层面来说,它是多余的。一整天,我就这样呆在房间里看书,看水色翡翠的《谁是谁的谁》。看慕容雪村的《谁的心不曾柔软》。还有看安妮宝贝的《莲花》。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三个小说全部看完,速度有点快,说明我没有真正去领会它,只是经过,就像我的身体,进入这个城市,却没有融入这个城市,也只是经过。

生活或许就是上帝为我们早已构思好的一部小说,有时那么的真实,有时又那么的虚幻,像某种东西,让我们琢磨不透它,想抓住它,它就远离你,想放过它,它又靠近你,明明在你眼前让你看着它,却不让你找到它。

也许生活就是生活,不需要任何比喻,如果有比喻,那一定不是生活。所以它要让你看见它,又不让你轻易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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