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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比从前快乐(7)

这堆东西真是看了就来气,阮之连翻的心思都没有:“随便吧。”

她随手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了什么,蹲下去拖出一个纸袋,拿出一双新鞋说:“阿姨,这双鞋估计你穿着合适,你拿去吧。别的高跟的,你也穿不了。”

秦阿姨接过来看了看标签,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这双鞋要五千多块?”

阮之嗯了一声。

“阮小姐,这太贵啦。”秦阿姨心疼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买呀?我这样怎么敢穿?不然还是去退掉好了。”

秦阿姨碎碎念到一半,才猛然惊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阮小姐,我这人话多,您别放在心上。”

没想到阮之并没有生气,反倒笑着说:“没什么的。这双鞋是厂商送的样品,我家里太多了,你要不舍得穿,给你女儿吧。她一定喜欢。”

她这么一说,秦阿姨倒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那谢谢了。阮小姐,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去阳台上浇浇花。”

她摇头说不睡了,去卧室理了几件睡衣,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刚收拾完,优优就来了。她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副景象,感动得快要哭了:“之姐,你自己收拾好啦?”

阮之没好气地点点头。

“真是太棒了。”

“……你用哄孩子的语气对老板说话,合适吗?”阮之翻了个白眼,“小手术而已,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去的。”

优优哪里敢怠慢,趁着她心情好,一路飙车送她到医院。

医生和病房早就预约好了,简单做了检查,阮之就被送去了手术室。

打完麻药后,摘除扁桃体也就是个小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全程她的意识都十分清醒,心想早知道这么简单,还不如早点把手术做了,也免得这几年一直反反复复的吃苦头。

医生在病床边关照优优:“……麻醉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醒。到时候会有点痛,得忍一忍。”

优优连连点头。

“手术之后不要多讲话,过两三个小时可以喝点冷饮,实在吃不下也没关系……”

医生说的话,优优认认真真记了下来,等到医生走了,还坐在床边复述给阮之听。阮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许是因为麻醉的效力,她觉得有些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结果睡了没多久,活生生被痛醒了。

整个嗓子仿佛都被堵住了,近乎灼热的痛,一层又一层,绵绵叠叠的涌上来——这样一比,以前扁桃体发炎时候的那些痛,真的和毛毛雨一样。

阮之慢慢坐起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后悔还是疼痛,眼巴巴地看着床边。蒋欣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在专心致志地读剧本,看她这副样子,一下子慌了:“你怎么啦?我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拍拍她肩膀鼓励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痛,忍一忍啊。”

阮之心里真正是烈火中烧,如果此刻能开口,她一定破口大骂“忍你妹啊”——至于现在,她只好眼泪汪汪的摸出手机,打了三个字,求镇痛。

医生哈哈笑了一声:“这么点痛就受不了了呀?家属给她弄点冰淇淋或者冰水吧,稍微吃一点。”

蒋欣然拿出优优早就准备好的冰桶:“给。”

可她现在哪有胃口吃甜腻腻的冰淇淋,只好随手从冰桶里抓了两块冰,塞到了嘴巴里。

冰凉彻骨的感觉果然稍稍能够压过痛觉,可是时间一久,舌根那里冰到麻木了。

现在,身体已经能适应这种痛觉了,大概是忍过了那个极限,缓过气来了。阮之躺在床上,顺手开了电视。

蒋欣然又打开了剧本,不过没什么心思看,和阮之念叨片场的八卦。谁和谁一夜情啦,谁偷偷地去垫了鼻子啦,这位影后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冷,也只有身边最熟的朋友才能见到这么八卦接地气的一面了。

“啊还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蒋欣然兴致勃勃地说,“我现在在拍那部电影啊,又有人临时带资进组了。今天凌晨的时候编剧还在线,跟我抱怨说硬是要加一个配角进来,好多细节都得重写呢。关键是,你猜金主是谁?”

阮之好奇,歪了头想半天,比着口型说:“傅长川。”

蒋欣然哈哈大笑:“傅长川的钱都给你败光了,估计再养一个有点吃力。”她顿了顿,“不过和傅长川真有点关系,据说,是傅家人。”

傅家人?

那就是傅长川的弟弟傅斯明了。

“傅长川这人虽然有时候挺可恶的,不过也真心是厉害。当初就敢什么都不要自个儿白手起家。”

蒋欣然见惯了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们,在这方面对傅长川倒是肯定有加,转头一看到阮之一脸嫌弃的样子,嘿嘿笑了笑:“你不觉得当初傅长川结婚就不该找你么?和你结了婚,整天没事就上头条,动不动就是吵架啊捉奸啊,我都替他累得慌。”

阮之气得想拿枕头砸她,蒋欣然躲开了,还继续说:“他应该和梅静在一起,两人没事一起喝喝工夫茶,看部外文电影什么的,多配啊……”

她也是恰好看到电视里的新闻,就这么随口一说。梅静是新闻主播,国外名校毕业,长得甜美又不失端庄,家世良好,据说她主播时政后,连带着往常没什么收视率的新闻节目都多了好多观众。

“我那天还听说好多富一代都相中她了,想要给自己儿子辈的牵线呢。”蒋欣然感叹说,“这真不是我们这种演戏的能比的——你说什么?”

阮之就放慢速度,又用口型说了一遍:“你不知道吗?梅静就是傅长川的青梅竹马啊。”

此时的傅长川刚刚开完会,回到自己办公室,按下内线让连欢进来:“她的病房是几号?”

连欢怔了怔:“您要去看阮小姐?”

他松了松领口,解下领带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嗯,去看下。”

连欢是真的体恤阮之,也担心昨天闹成那样,今天俩人见了面都下不了台,于是委婉地劝说:“……可是阮小姐今天刚做了手术,要不还是等两天,等她好些了再去吧?”

傅长川沉吟了一会儿,不答反问:“她那个手术之后是不是不能说话?”

“……是的。”

连欢头一次看到傅长川嘴角竟然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和温暖无关,只是孩子气的促狭,淡声说:“那就是说,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能听着。”

“……”连欢愣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忽略这句话,“那我去准备点东西。”

傅长川喊住了她:“不用准备,我一个人去。”

傅长川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边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他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扶了扶手里捧着的百合,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

优优一见到傅长川站在外边,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说了句:“傅先生来了。”

病房里立刻一片死寂。

傅长川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瞬间静止的世界。

蒋欣然在小餐桌边吃水煮的蔬菜,优优还站在门口,还有两个估计是阮之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仿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多人里,只有靠在床上的阮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怒目看着他,顺手就抄过手里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傅长川妥妥地接住了,对旁人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想和前妻单独说几句话。”

大伙儿十分识趣地纷纷站起来,表示要告辞了,只有阮之嗓音含糊,愤懑地发出呜呜的声音,隐约能听到是在叫“优优”。

优优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边,问:“你说什么?”

她不顾伤口痛得死去活来,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通,优优一紧张,脑门都冒汗了:“我听不懂。”

“她说让你把我赶出去。”傅长川好整以暇地走到病床边,插上了鲜花,十分温和,“不过你不用理她,先出去吧。”

优优如蒙大赦,十分抱歉地对阮之说:“傅先生让我先出去,那我出去了。”

……

转眼间病房里走得干干净净,只剩阮之和傅长川,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药袋里药水滴下的声音。

阮之还想努力说着什么。

傅长川压根都没打算去听懂她说的话,不顾她的避让,伸手去抚了抚她的额头:“没发烧吧?脸怎么这么红。”

阮之用力往后一仰,顺手打开了他伸出来的手,脸颊滚烫。许是因为刚才奋不顾身地说了话,现在嗓子又痛得像有小刀子在用力地剜着肉,可是她在傅长川面前从不愿示弱,只能忍着,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僵持了数秒,阮之忽然想到了一个沟通的方法,迅速地从床边抓过了纸币,刷刷写了几个字。

傅长川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揉成一个团,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垃圾箱,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骂我的话么。”

她是真的又急又气,鼻子里都能喷出火来了。

其实傅长川出现的瞬间,她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无非是趁着自己没法说话,过来冷嘲热讽一番。

为什么世界上人人都会觉得这个男人温和有礼谦逊大度呢?!

难道只有自己才知道他这么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偏偏现在不能说话,拼了命也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甚至只要轻微的动静,伤口就痛得像是有张砂纸在来回的摩擦。阮之分不出精力再去和他吵,只好翻身睡下来,拿后背对着他。

察觉到她在发抖,傅长川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很痛吗?”

她缩着身子,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顾不上和他赌气,点了点头。

傅长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温柔得仿佛能滴下水来:“这么怕痛,以后怎么生孩子?”

其实这句话阮之并没有听得如何清楚,她的全副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插针的地方已经灰肿了一大块,像是鸡蛋一样,看着有些恐怖。她一翻身坐起来,示意傅长川去摁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来了,一看她手背就知道针歪了,利落地拔出来,换了只手插上:“好了。”

阮之拉住她,又指了指傅长川,比划着说:“我不认识他,影响我休息。”

护士尴尬地笑了笑:“阮小姐,你开玩笑吧?你的手术都是傅先生签字的。”她甚至十分和善地对傅长川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傅长川随手拿了份之前她同事们留下的杂志坐了下来,凉凉地说:“你还是安分点吧。”

病房里安静了一些,傅长川刚把杂志翻了一页,就有个小东西噗通一声,直接砸在他怀里。他眉眼微抬,是阮之扔过来的橘子,又指了指他的手机,示意他看一眼。

一条微信:你刚才说什么?

他好脾气地说:“让你安分点。”

阮之艰难地用左手手写:前一句。

傅长川想了想,才“哦”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说的是:“这么怕痛,以后怎么生孩子?”

他怎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一时间证在那里,他没有回答,仿佛时间瞬时凝固。

他忽然间就没了逗她的心思,淡淡地宣布停战:“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了,到此为止。”

他安静地坐着看杂志,偶尔接发一下短信,眼神略略抬起,就发现她半躺在床上,有些坐卧难安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拿橘子扔他,示意他帮忙摁一下呼叫器。

傅长川一手摘了点滴的药品,另一只手把她扶起来:“卫生间?”

阮之已经憋了很久了,点点头,比着口型说:“护士。”

他静静看她一眼,带着笑意说:“老夫老妻了,你还介意我陪你上厕所?”

阮之真的有些内急,也顾不上再等护士过来,着急忙慌地进了卫生间。

这间单人病房配套着小客厅,再加上卫生间,十分宽敞,阮之刚一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药袋连接着的滴管可能不够长。果然,她站在抽水马桶边,傅长川一手举着药袋,只有半个身子能跨出门外。

她急得面红耳赤,他却毫不在意地催促:“快点啊,我又不会看。”

静谧的病房里,细小水流的声音简直突兀到让人头皮发麻,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阮之觉得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般漫长。最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开了水龙头洗手,一抬头,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是抹了好多层胭脂。

她由衷地怀疑,这个男人真是是趁着这个机会,专门看自己如何状况百出的窘态的。

可也只能忍着。

阮之走到他背后,戳戳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已经好了。

他转过身看她一眼,眼神很专注,慢慢地,却又蕴出了一点笑意。

阮之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比着口型说:“干吗?”

他把药袋递到她手里,让她自己举着,半蹲下来,妥帖地把她自己塞得乱七八糟的病号服整理整齐。

他们是很久没有这样的亲昵接触了,他的指节修长,扶在她的腰间,动作亦是温柔的,因为蹲着矮了半截,站在阮之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后脑上青郁郁的短发。

不管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他之于她而言,从来不算是陌生人,从精神到身体,都不是。可是很多时候,她还是觉得看不清这个男人。

自己这份经纪人的工作,会见到很多人,有新人脸上赤裸裸的写着“我要红”,也有制片人和厂商满脸挂着对美色垂涎、毫不掩饰的样子。

可是傅长川不一样。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捉摸不透的时候,她就会试着去挑衅他,因为这个男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好像才会真实一些。

许是触到她的目光,傅长川站起来的时候怔了怔:“怎么了?”

她微微踮起了脚尖,把脸颊靠在了他肩膀的地方,触感温热而坚实。

几乎是在瞬间,手里一轻,那个药袋已经被他顺手接走了,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大约是以为她伤口又痛了,轻声说:“忍一忍就好了,没事。”

她没吭声,其实也不是痛,只是有这么一瞬间,也会想念他的拥抱而已。

只是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优优推门进来,原本是笑眯眯地说“之姐,你喜欢的抹茶冰淇淋——”结果撞到这一幕,结结巴巴地差点咬住舌头,“我不是故意进来的。”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仿佛是一种小心翼翼被维护的平衡,在瞬间被打破了。

阮之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莫名其妙的事。

这算是对他示弱吗?

在他把自己送进派出所之后的第二天,还来医院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时候?!

她心里很有些懊恼,很快站直身子,大步走到床边。因为表情收敛得太快,所以还有些僵硬,示意他把药瓶挂上去,自己翻身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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