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又出现在他们身边,说:“这棵树,是菩提树,至今已有一千年了,数百年来,信徒们对它的虔诚之心,就和四位施主一样。人们说它灵验,但老衲以为,人们的愿望得到实现,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人自己的努力。”
四人点点头,对老僧对他们的鼓励和告诫感怀在心。
朝阳把小信封放在掌心,双手合十,虔诚地再一次许愿,然后才在萧云忌的帮助下,将小信封系在树枝上。她闭上眼睛诚心默念愿望的时候,萧云忌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心有些微微牵动。曾几何时,另一个人也是这么虔诚地在大树下许愿的,多年后的今天,她还记得她的愿望吗?她当年许了什么愿望,今天可有实现了吗?但萧云忌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朝阳总是让他想起灵儿,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回眸,她的虔诚,都和当年的灵儿一样,牵动着他的心情。不过,他又安抚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因为朝阳单纯得和多年前的灵儿一样,所以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灵儿,呵呵,女孩儿们,同一个年纪的时候,大概总是做同样的事情吧。
老僧一直在注视着这群年轻人的举动,似乎有话要对他们说。
而萧云忌也一直很担心,老僧会认出他,当年他和灵儿经常在千佛山出没,认得他也不出奇,但老僧年纪大了,再加上千佛山的香客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认不出也不奇怪,不过老僧一直没有跟他交谈,让他放下心来,也许老僧不记得他了,也许,老僧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见他和不同的女子来此地,便假装不认识他。
大家许愿完毕,正想离开许愿树,到千佛山其他地方看看,这时候,老僧喊住了众人。
“四位施主请留步。”
朝阳连忙站住,大家转过身来等老僧来到跟前,老僧慢悠悠地走来,气游神定。
“大师有何指教?”
“阿弥陀佛,”老僧又是姗姗道来:“几位施主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老衲在此已经四十多年了,不知道下次施主们来是什么时候,也许老衲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老衲有些话要跟几位施主说。”
彩云特别感性,听了这样的话有些伤感,是啊,人来人往的,能够见一面,都是缘分所至。“大师,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来渭城了,再来拜会你。”
老僧点点头,说:“阿弥陀佛,老衲在千佛山几十载,见的人多了,对面相也有几分研究,几位施主中不乏面带桃花者,心思竭虑者,而佛语中,情不可痴迷,竭虑不可焦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记自己善良的本心。”
面带桃色的自然是两位女子,她们都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心思竭虑者,必定是指萧云忌或者韩准恩,按理说韩准恩找不到王子,现在王子喜欢的人又有别人陪伴,自然是会焦虑的,如果说是萧云忌的话,朝阳和彩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因为知道萧云忌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来去随风,表面上看,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中想必没有那些烦恼。而且就算大家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也不至于忘掉行善的心啊,朝阳和彩云都觉得老僧担心得多了,但大家都还是很感激地对着老僧行礼:“多谢大师提点。”
她们却不知道,老僧说的,一半是韩准恩,另一半正是萧云忌。
这两个男子心里都埋藏了太多不能对外人道出的事,不到后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个地步。只是,自从相识那一刻起,命运应该就已经把他们几个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想逃也逃不掉。
“刚刚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好奇怪。”彩云还在思索着。
朝阳点头同意:“对,我也觉得,不过,我想,只要我们都记得他今天说的话,就不会忘记人的本性。”
韩准恩看了一眼萧云忌,说:“嗯,我同意公主说的。”萧云忌当然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是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理他的意思,我萧云忌何惧之有?萧云忌心里觉得自己堂堂正正的,就算和公主走得比较近,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没必要和韩准恩解释太多。
一行人逛完千佛山之后,就跟着萧云忌来到了一个湖边。
按照萧云忌说的,就是要点灯了。
其实这种事情和在千佛山的许愿树挂上许愿的纸片是一样的,都是象征着人对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的一种憧憬吧,许愿未必成真,但是,心里有个信念在支撑着,就总比毫无希望得好。
这些主意虽然是萧云忌提议出来的,但是他却打从心里地羡慕这帮人,他们心中都有一些美好的愿望,有冲劲地生活着是什么滋味?他萧云忌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在大家走上河堤的时候,萧云忌指着湖面对大家说:“这河,我们民间私下叫‘千灯湖’,因为通常到了这个季节,点荷花灯的人非常多,偶尔会有数千盏灯在湖中漂流,因此得名。但实际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没有留意过。”
“千灯湖,好漂亮的名字。”朝阳喃喃自语。
此时已经是傍晚,黄昏的光芒褪去,天空隐约有些浅紫色拌在灰蓝色中,他们站在湖边,可以看到天水相接,月亮初出时的样子。
朝阳感激地看着萧云忌,说:“云忌,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感谢你。”
萧云忌有点奇怪,微笑着问:“为什么呢?我似乎没有为公主做过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呢!”
朝阳拍拍他的手臂,假装嗔怒道:“哎呀,人家没有在开玩笑啦!我是说真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们才能够看到渭城这么美好的景色,所以……”
萧云忌没有看她,故意笑着别过脸去:“哦,那待会回去晚了,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我要被赐死了吗?”
朝阳嘟嘴反驳:“谁敢动你啊,即使是父皇也要让我三分,要是他敢怪罪你,我就生气了。”
彩云听了苦笑着对萧云忌说:“公子,咱家公主说对了,她生气起来,皇上也得让三分的,所以,皇上管都管不住公主。”
朝阳见彩云揭她老底,便决定也惩治一下彩云,于是她马上一计上心来。“哼哼,彩云,你知道得太多了,我在想什么时候把你调在冷宫去伺候一下那些寂寞的妃子们,什么时候我想你了再把你召回来吧。”
一下子击中彩云的软肋,彩云马上屈服了:“公主啊,我怕你了行不行啊!我投降了。”
朝阳这才得意地收回眼光,说:“今晚是有一点点晚了,我们点完灯就马上回去吧,免得父皇担心,而且,现在有点冷飕飕的感觉,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坏人出没。”
韩准恩坐在河堤栏杆那里,闻言大笑:“你多虑了,先不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萧公子可也算是一流的剑客,公主不必担心。”
萧云忌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便“哈哈”一笑,说:“得韩兄如此褒奖,激动不已。”
韩准恩也难得地露出笑容来,鼻子“嗯哼”的一声。
朝阳点头:“嗯,我们现在马上点燃蜡烛吧!”
萧云忌打开包袱,彩云上来帮忙取出两个荷花灯。为什么是两个呢,据萧云忌说,这放荷花灯是女孩子的事情,两个大男人就不掺和了,所以才只买了两个。彩云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就点燃了在荷花灯中央的小小烛心,然后萧云忌和韩准恩帮手把荷花灯旁边的纸撑起,让它变成完整的荷花灯,朝阳就在旁边看,等他们弄好后,跟彩云一起许了个愿,就轻轻将荷花灯放到河里去了。河堤栏杆算是比较矮的,他们可以伏在栏杆边,拿着一根小棍子就可以把荷花灯推走。和他们一样在点荷花灯的人也不少,都是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朝阳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小两口手把手地弄荷花灯,羡慕极了他们的自由和不拘束,像她这样在深宫长大的,即使性格稍有任性,在爱情方面却是十分放不开的,喜欢一个人也要挪着藏着,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的限制,高高在上,不能随便表露喜怒,也更是因为宫廷内诸事诡异多变,妃子和妃子争宠大打出手,皇子皇女们争夺父爱,也是会私底下有交锋,所以,喜欢一个人,又敢于表现出来,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萧云忌似乎没有办法理解这些东西,所以在他顺着朝阳视线看去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一个少女渴望爱情的温暖的眼光。
但他什么都不说,高手,往往都是不言不语,静观其变的。
韩准恩是一个标准的剑客,除了因为彩云这个单纯的女子照料而变得有些人情味,他是感觉不到这些人情冷暖的,所以,朝阳惆怅的东西,他看不见。
就这样,一行人心满意足地完成了今天所有的行程,高兴地往回赶。
但就在大家刚刚下河堤的时候,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眼疾手快的萧云忌立刻挡在了朝阳面前!
“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在河面灯光和一些微弱月光的照耀下,从阴影里现身出来。
他一身黑衣,披风也是黑色的,他将斗笠压得很低,大家都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他的宝剑的剑柄处镶嵌着的宝石在暗夜中发着慑人的光。
“不关你事,在下是来接一个人的。”那个黑衣剑客冷冷说道。
彩云心顿时颤抖了一下。
朝阳躲在萧云忌后面探出头来,小声问彩云:“这把剑,不是那天在茶肆里看到的剑客的吗?不过这个身形……”她忽然闭了嘴,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那个黑衣剑客眼尖,很快就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