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琳，你是在哪里看到那位公子的？”
暗忖了半响，沈梨秋忍不住开口打听起来。自然，打听是虚的，她主要还是想委婉的将和亲一事告知慧琳郡主。想也知晓，如今南诏国使节团已然到了东都城，加上今个儿又是除夕之夜。陛下若想要宣布喜事，十有八九会选在这一日。
万一极度的惊愕之下，慧琳郡主当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才叫出大事儿了。
“是在宫外头。那位公子是送他父母、祖父母来的。”
慧琳郡主不疑有他，当下便顺着沈梨秋的话头，将方才在宫外看到的那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沈梨秋虽对于官场上的事儿不甚清楚，不过她却是认得户部尚书夫人以及爱女的。
户部尚书是寒门子弟出身。
因着本人才华横溢，性子又极为圆滑，加上处事能力极佳，一路高升。如今，仿佛也才四十岁的年纪，便已成为了从一品的户部尚书。
至于他家里头，据说是有两子一女，皆为嫡出，且后院极为干净。
长子前年便已通过科举入仕，次子应当会参加明年的科举。
怎么说呢？
这户人家，从出身来看，是万万配不上慧琳郡主的。莫说整个家族如今只有家主这个从一品官能看得过眼，最重要的，却因为那是一个没有底蕴的家族。
就如同当年的安陵侯府。
所有的荣耀系在一人身上，一旦顶梁柱出事，整个家族顷刻间便会崩溃，直至烟消云散。
便是户部尚书膝下有两子一女，可长子刚入仕，据说好像是谋了一个七品的外放官职。只等着做出政绩来，再想办法往上头怕。次子则完全是白丁一枚。
不过……
千金难买心头好。
听着慧琳郡主含羞带怯的说着方才的事儿，句句不离那位二公子。就仿佛那位二公子是个尽善尽美的男儿，虽然俩人其实连正面交谈都没有过。
沈梨秋越听越觉得麻烦。
这世上，原来还真有一见钟情。
不对，她依稀记得，前世的她也是在十三岁那年的花朝节上，对三皇子萧瑾轩一见钟情，误了此生。
那户部尚书的二公子呢？
怔怔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慧琳郡主提醒她赴宴的时间到了，她这才回过神来，跟那些后来入宫的贵妇贵女们，一道儿往前头的华尚殿。
萧惊天早已候在了大殿之上。
他是从御书房而来的，却是要比那些先去后宫请安的贵妇贵女们快得多。
见妻子和妹妹相携而来，萧惊天迎了上去。
沈梨秋却在萧惊天靠近时，冲着他使了个眼色，旋即悄声对慧琳郡主说了个托词，将其暂时支开了。
“嗯？娘子这般想念我？”
宫宴尚未开始，虽宾客差不多皆已到齐，不过因着大殿极为宽敞，萧惊天挨得极近，声音又低，倒不至于被人听到。
只是，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便是知晓没人听到，沈梨秋也臊得慌。
“阿天，我有正事儿跟你说。”不等萧惊天开口再说那些闺阁调笑的话，沈梨秋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事儿说清楚了，“南诏要和亲，听皇后说，差不多已定为慧琳了，可慧琳……却有了心上人。”
最后那小半句话，沈梨秋说得极轻，毕竟事关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声誉。
然萧惊天的重点却显然跟沈梨秋既然不同。
“皇后说的？哼，她怎的不让天聪去？”冷哼一声，萧惊天又道，“你去跟慧琳待一块儿，我去寻陛下。”
说罢，萧惊天转身快步离去，徒留沈梨秋独自一人在原地傻傻的愣神。
这便去寻陛下了？
明明还没有明确的说辞。
还有……
请问这事儿跟天聪和硕公主有什么关系？傻子都明白，甭管是哪国的皇室，都极少会选择元后嫡女作为和亲的对象。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
譬如说，当兵临城下国破家亡之时。
可如今呢？
冷不丁的，沈梨秋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以萧惊天对皇后的仇视，他或许真的会干出某些丧心病狂的事儿来。纵然从血缘角度上来说，天聪和硕公主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远比慧琳郡主这个血缘上的堂妹来得亲近。
话说回来，萧惊天他记得这事儿的出发点是慧琳郡主吧？
事实上，他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单纯的被‘皇后’、‘和亲’这样的字眼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
想想当年他和生母所承受的巨大屈辱和痛苦……
也许，让皇后品尝一下生离死别会是一种快意的享受。
死别已经经历过了，多亏了柳贵妃。
如今，便是轮到生离了。
但愿皇后能够承受得住！
……
当宫宴开始，南诏国使节团按照旧例送上重礼，并表示愿意以和亲的方式表达友情之后，陛下便开了口。
“既然是和亲，朕为何不曾看到贵国的公主？”
和亲，一般情况下还是以公主的身份为主的，当然究竟其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却是一点儿也不重要了。便是慧琳郡主真要去和亲，在出嫁之前，陛下也会给予公主的封号。
这仅仅是个形式。
而已。
然对于陛下来说，所谓和亲，同一般的嫁娶并无任何区别。只是，既是嫁娶，那这娶定比嫁来得合算太多了。
一个是添丁进口，另一个却是代表要舍出一个人。
便是那人原先并不重要，失去的还是失去了。
不过，显然南诏国的使节对于陛下的反应，早已有了预料。
却见一人上前，先是滔滔不绝的赞美了陛下，随后才罗列出了丰厚的条件：“来之前，国主已告知，若大齐国主愿将真正的公主下嫁，定允诺让公主成为南诏皇后。除此之外，南诏愿割舍十座城池为聘礼。”
所谓真正的公主，指的是陛下的任何一个女儿。
一个女儿，换取十座城池……
还真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沈梨秋有些唏嘘，忽的她右侧的慧琳郡主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轻声道：“王妃，我……”
这傻姑娘，怕是终于想通了其中的症结了。
正想开口安慰，却冷不丁的听到左侧萧惊天道：“人家求的是真正的公主。”
萧惊天的声音并不算大，然在寂静一片的大殿上，仍能清晰的听到。
与此同时，大殿之上的皇后，却是瞬间面色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