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虽然寒冷，但更可以感受到家的温暖。不过，对于任雁来说，每一个冬夜，都只不过是硬着头皮熬过去的日子而已——身冷可以添衣，心冷就没办法了。
如果是几年前，任雁还有资格挑一挑客人，但如今的她，除了听从老板的安排之外，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她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但生活的压力终究还是让她妥协，毕竟过了能后悔的年龄，眼前剩下的，也就只有后悔了。
屋子外面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任雁的注意，她趴在门口仔细聆听，好像是有客人来了。对于这间隐秘的“理发店”来说，“客人”一般就是“熟人”，即使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也是经过熟人介绍的。如果有人自己闯进来，屋内这些涂脂抹粉的工作人员便会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我们这里是正规的理发店，正规的。”
这年头，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布满粉色灯光的理发店更要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小伙子，”任雁听见那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姑娘们娇滴滴的说道，“我们这里是正规的理发店，正规的。”
“我知道，我是来找人的。”小伙子说道。
“你找谁啊？”
“任雁。”
“那你来错了，我们这里没有人叫任雁。”
片刻沉默之后，小伙子说道：“没有人叫任雁？那好吧，我可能来错地方了，再见。”
“真是个奇怪的人。”等小伙子走后，女人们议论着，然后渐渐没有了声音。
这时任雁打开门问道：“怎么了？什么人？警察吗？”
“不知道，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哦，”任雁答应着，穿着大衣走出屋子，“我去买烟，有人需要吗？”
来到外面后，任雁左顾右盼，想要找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但是冷清的街道上除了几个溜大街的，便没有其他人了。任雁感觉外面比想象中的还要冷，于是便裹紧了大衣，口中还不时的呼出水雾。她掏出香烟，想要在寒冷的夜晚借助烟火找到一丝的温暖，但她寻摸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忘了带打火机。
“他妈的。”任雁骂了一句，转身就要回去。
这时，有个人站在她的身后，递上来一盒火柴。
任雁先是吓了一跳，但灯光下那张略带稚气且英俊的脸，让她瞬间放心了许多。任雁接过火柴，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熟练的吐出烟雾：“还用火柴，真是少见。”说完便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谢谢，我不抽烟。”
任雁一下认出了这个声音：“刚才是你找我？”
“我叫邱子辉，是我在找你，看来你没用真名。”
“这个行业没有人用真名，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任雁说着仔细端详起邱子辉的脸，“咱们见过？”
邱子辉摇了摇头：“我想没有。”
“我想也是，”任雁笑着说道，“来找我的一般都是老男人。”
“能请你喝杯咖啡吗？”邱子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热热的拿铁，冬天里不错的选择。”
任雁用手指戳了一下邱子辉的胸膛：“很细心啊。不过我要先知道你找我干什么？很显然你不是来消费的。”
邱子辉拿出五张红颜色的纸钞在任雁眼前晃了晃：“如果耽误了你的工作，我愿意补偿。喝杯咖啡吧，我只是想聊一聊。”
任雁看了看左右，笑着拿过邱子辉手中的钞票：“没问题，咖啡我请。”
咖啡厅里的香气，总能让人以为冬天是温暖的。即使外面狂风大作，咖啡厅里却依然是另一个平静的世界。
“一杯美式，一杯拿铁。”任雁对收银员说着话，眼睛却在邱子辉身上不住的打量。
“你在看什么？”
“说实在的，”任雁笑道，“我觉得你很面善，好像是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是吗？”邱子辉也笑道，“什么时候？在哪儿？”
任雁摇了摇头：“很久很久以前，也许五六年前？也许七八年前？我也不确定。”
邱子辉耸了耸肩：“但我对你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要是帅哥，我都会觉得眼熟。”
邱子辉笑了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话说回来，你想找我聊什么？”
“这么和你说吧，”邱子辉看着任雁说道，“我其实是警察。”
任雁先是一愣，然后瞪大眼睛说道：“你想怎样？抓我？为什么是我？我是被迫的！我……”
邱子辉赶紧拦住道：“我不是要抓你，不是的，你别激动。”
“哦，”任雁松了口气，“那是什么？让我做卧底吗？想要捣毁卖淫团伙吗？”
“也不是，”邱子辉说着，将制作好的两杯咖啡拿了过来，将其中的拿铁递给任雁，“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许垚的事情。”
话音未落，拿铁掉在了地上，咖啡四溅。邱子辉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任雁便飞奔出了咖啡店。
“去哪儿？”邱子辉几步追上任雁，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任雁大声道，“让我走！”
邱子辉看着街上往来人群异样的目光，不觉有些尴尬：“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你跑什么？”
“该说的我十三年前就已经说了，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许垚是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不愿意查出真相吗？”
“朋友？”任雁苦笑着说道，“朋友对于我来说早就不存在了。”
“就算你没有朋友，”邱子辉说道，“你也应该有良心，是不是？”
任雁用力挣脱手腕道：“我再说一遍，该说的我十三年前都已经说了，和你这个小毛孩儿没什么说的。我刚反应过来，你说自己是警察就是了吗？你的证件呢？给我看看。”
邱子辉看着头发散乱的任雁，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只问你一件事，许垚出事那天，是不是去找了陆一博？”
任雁瞪大了双眼，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颤抖着嘴唇说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报应！报应终于要来了吧！”说完便转身往马路对面跑了过去，而紧接着，一辆急速驶来的汽车将她撞飞出去了。
弥留之际，满脸是血的任雁紧紧的抓住邱子辉的手说道：“是‘他’给了我钱，让我闭嘴……从那时开始，我就可以为了钱出卖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对不起许垚，我会亲自向她道歉，亲自……”
邱子辉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听完任雁的遗言。其实对于他来说，任雁的话毫无意义。他坚信，自己已经知道谁是杀害许垚的凶手，而且现在更加肯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