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吼,雷喊,
一分钟几百发的重炮弹。
战士们无声
像九月蝉;
敛着奋飞的翼
像鹰鹳;
愤怒的眼光
闪,
像电;
潜伏着,平卧着,
像猎犬
注视它的猎物,
准备穷追
过岭,过草原,过山。
死神张开遮天的大羽翼,
盘旋
复盘旋。
侵略的炮弹在伪装侧开花,
侵略的炮弹在阵地里开花。
黄土上浸满红血,
树枝上残雪高挂。
战士们无声像长蛇
梭行,梭行,爬。
正义在心里开花。
愤怒在心里开花。
在战神翼下,
在死神翼下,
怒目静候着
像蛙。
黑夜来时才从战壕里跃出,
握紧投上刺刀的枪把,
匍匐前进,
冲锋,
杀!
二十七年四月
(选自《垦殖集》,文通书局一九四四年八月初版)
诗人笔下的战争是血淋淋的。那狮叫、那雷鸣,都是凶残的侵略者的化身,“一分钟几百发的重炮弹”,既说明了敌我力量的悬殊,又把战场的惨烈一下子凸现在读者眼前。
作者描写了一场埋伏战,以细腻的笔触,伸向了抗战前线。正在等待一场冲锋的战士,面对日寇的炮火,“怒目静候”,“像蛙”。蛙,鼓目圆睁,比喻战士的愤怒。他们潜伏时像“敛着奋飞的翼”,准备追敌时,就会变成猎犬。作者以“蝉”、“犬”入诗,以小对大,以静对动;而在侵略者的炮弹下,“战士们无声像长蛇”,蛇是静静滑行的。在抗战诗篇中,以“蝉”、“犬”、“蛇”意象作比喻,是极为鲜见的。结合全诗口语化的风格来看,这些比喻都符合诗作所反映的内容,丝毫没有卖弄的成分。
“黄土上浸满红血,树枝上残雪高挂”。交代了天寒地冻的战场环境,更加有力地突出了抗战将士的艰苦。诗句对仗工整,画面感强,显示了作者良好的诗学修养。诗歌的末尾,是抗战将士的冲锋、是奔向敌人的喊杀,这是全诗的高潮。前面的潜伏、牺牲,都是为了“黑夜来时才从战壕里跃出”。读到此,才明白作者构思之精巧。
祝实明又名祝世德。据方敬回忆:1927年秋,他与何其芳都在四川省万县读初中,从外地来的小学教员祝世德来到学校,向他们介绍新文学,“他是我们第一个新文学的信使”。当时,祝世德已在《语丝》等刊物上发表小品文、诗歌,喜欢郭沫若的《女神》、丁玲的《莎菲女士日记》,以及法国浪漫主义戏剧家罗斯当的浪漫喜剧《西哈罗》。1933年12月3日,何其芳写下《岁暮怀人》两首:“我曾在地图上,/寻找你居住的僻小的县邑,/猜想那是青石的街道,/低的土墙瓦屋,/一圈古城堞尚未拆毁,/你仍以宏大的声音/与人恣意谈笑,/但不停地挥着斧/雕琢自己的理想……”诗中的“你”,指的就是祝世德,当时在九江甘棠湖畔一个中学教书。何其芳和杨吉甫曾合办一本《红砂碛》杂志,在第三期上,祝世德以笔名“夏留仁”发表了一组题为《闪电》的短诗。
祝世德,1910年出生在巴州恩阳镇,家贫。靠师友资助,从上海吴淞公学毕业。后四处飘零,在重庆万州、武汉、上海、河北、江西等地或教书,或为人抄文。1933年得教职,把母亲接到身边小住。两年后失业,在成都参加高等文官考试,被录取在中政校受训,1942年冬,出任汶川县长。在汶川5年任职期间,祝世德勤政亲民,兴农办学,每次下乡皆穿草鞋,人称“草鞋县长”。1947年任筠连县长。1949年调珙县任县长。同年冬,中国人民解放军由贵州入川,祝世德响应该地区公署和平起义的号召,率其部属参加起义。
祝世德著有:《大禹志》(晨钟出版社出版)、《明季哀音录》(贵阳交通书局出版)、《战争与和平》;新诗有《娑罗树》(长达1800余行)《熊猫行》(长达千多行),1940年7月祝世德于《新知识》1卷5期发表《爱国词人辛弃疾》。还有《新诗的理论基础》(现存重庆北碚图书馆)等。主修《汶川县志》、《筠连县志》。20世纪40年代中,上海《中国青年生活刊》称祝世德为四川文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