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彦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两人，叶玄玑震骇过后便恢复平静，她清楚他叫他们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件事，他们与孙彦毫无关系，唯有对他有好处他才会说出这么大的实情，可是孙彦现在已经不是陈麒的部下，堂堂的镇国大将军，有什么事是需要慕非止帮忙的？
“将军到现在才说这番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她闪着水眸问他，孙彦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转而又笑开。
“我就知道，你这女娃一点儿都不简单。”
“将军说笑了，玄玑不过是关心慕世子而已。”
“呵呵，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量，现在慕世子已经知道了陈将军是因何而死，想必也不会让他继续含冤受屈下去，末将今日说这些，只是希望能与慕世子联手一举击败柳慕贤。”
慕非止抿起唇角淡笑一声，神色清漠的饮了一杯酒。
“从头到尾止都是听将军您一人在说，况且止身居京都这么久，很多事也看的清楚，将军每一次的升任都有柳慕贤举荐，要说您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我怎么知道将军是不是在说这些话来试探我呢？”
“慕世子是聪明人，心有怀疑也不为过，末将在此只能对你说，我绝对没有背叛陈将军，至于和柳慕贤的渊源，陈府被灭门前，将军似乎早就料到有事发生，便将兵符一分为二，让我带走一半连夜逃出了城，边疆是将军的地盘，柳慕贤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追到那里，我当时不过是一介莽夫，刚到边疆就收到将军已死的消息，若不是一众弟兄拦着我，恐怕现在的我也与将军一样惨死化成一堆白骨了，后来柳慕贤因为那另一半的兵符，权力也越来越大，我一直在边疆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直到周边草莽民族来犯，戍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朝廷当时又准备以十座城池当作条件企图休战，如果将军在世一定不会甘心受此屈辱之约，况且那些人野心勃勃，岂会愿意收下这区区十座城池，于是我便连夜赶回京度密见柳慕贤让他推举我面圣，为了表示诚意，我甚至答应他拥护太子登基，所以才有了我孙彦的今天。”
叶玄玑与慕非止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也必不会善罢甘休，柳慕贤手里如今握着的几乎是大昌的半壁江山，也怪不得那人会猖狂至此。
“将军所言是真是假，止自会查清楚，关于合作一事，将军太过心急了，柳慕贤那边尚未交代，你怎么知道与止合作就一定能成功呢。”
孙彦静默的听慕非止说完，突然放声一笑，额上泛起道道皱纹，那晚天黑，帐篷里的光又太暗，叶玄玑并没有将他看的太仔细，现在看见那头上的几缕白发，莫名的生出一种悲哀，他是真的老了，一将终成万骨枯，但愿他的结局不会重蹈陈麒的覆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和老管家及一众下人们，也或许他早已预料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所以才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吧。
“看来还是末将不了解慕世子，既然您早有谋划，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但我还是希望，慕世子能与我联手帮将军手刃仇人，这是我苟活这么久唯一的愿望，哪怕是死无葬生之地。”
“将军放心。”
慕非止言罢站起来与叶玄玑告辞离去，老管家一路领着他们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路，到门口时才饱含歉意的对慕非止说：“慕世子，大门现在有外人守着，老奴不便带您走那里，只能委屈您走后门了。”
“无妨，管家也是为了将军的安全起见，小心点总不是坏事。”
慕非止毫不介意的淡笑一声，执起叶玄玑的手刚走两步，那老者却又叫住了他。
“慕世子，将军这么多年来一直过得很辛苦，您……。”
他还未说完，声音却先哽咽起来，叶玄玑默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他温声道：“管家，您既然也知道将军今天会对我们说什么，就该明白我们现在的心情，对于将军，我们并不是不想帮，而是有些事还没有确定，所以不能单凭将军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毕竟我们手里的筹码也不多不是吗？”
“三公子说的是”。
见那老者脸上的神色终于安心了些，叶玄玑怔了怔，垂眸低声道：“官家，方才出来的急，有一件事忘记与孙将军说，沉仙阁里住了一位陈家的后人，将军何时有空，便让他去看看吧”。
老管家身形一震，抬起头激动的看了她一眼，欣慰的笑着连连点头。
叶玄玑挽上慕非止的胳膊上了马车，千仇无声坐在前面驱车，将军府渐离渐远，直到耳畔重又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她才知道快到家了。
“玄儿，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我担心……。”
“我们不是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吗，即使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都不能扔下我。”
她伸出手捂上慕非止的嘴，让他未出口的话咽在喉间。
她轻颤着睫毛，灵动的瞳仁甚是温柔，他在怕什么她当然知道，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他都想把她抛开，可是她又怎会心甘情愿的躲在他的背后，这个世界上给过她温暖的人不多，很多人都救过她的命，所以她愿意倾其一生去保护他们，可慕非止不一样，因为她早已做好和他一起死的打算。
“如果孙彦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和他合作自然是如虎添翼，我只是怕，保不了他的命。”
慕非止弯着眼眸拉下了她的手，刚才的话也不再提，轻叹一口气换了话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也许他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方才他不是说过了吗？如果能帮陈将军手刃仇人，就算付出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这一条争王的路上，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她认真看他，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上次进宫面圣时皇上对她说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那么她的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