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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家少年世无双

岁月几经流淌,转眼之间,已又是五年风光。

中元月色,莲香肆意。

一白衣少年坐在石亭的檐角上,两腿悬空随意摇晃,他手中拿着一根竹木笛,把玩两下后放至嘴边,一阵悠扬清脆的笛音传出,不和谐的曲调惊扰了那刚刚走进荷园的人。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站着,立于前面的人着一袭白色锦衣,衣服上绣的蟒纹在月色下似有了灵性般舞爪腾飞,狸眸所及之处却是那吹笛少年。

一曲奏罢,少年玉指流转将笛子收入袖中,月牙雕的美目注视着锦衣男子轻笑。

“公子进了我们家的府邸,还盯着我一直的看,可是瞧上我了?”

不待那男子开口,站在后面的人便率先笑了出来,眸间溢满宠爱。

“玄儿切莫无礼,还不快下来拜见慕世子。”

少年一怔,以掌撑檐从上面一跃飞下,看着比他整整高出一头多的男子恭敬的作了一个揖。

“叶玄玑,见过慕世子。”

白衣男子只是静静的站着抿唇不语,狸眸流转,传闻安王府上的三公子叶玄玑百无一用、性情不定,安王爷怕其出门惹事便将其常年关在府中,今日一见,看起来倒是与传言有些不同。

叶玄玑却垂着眸子,身体微微颤抖,他忘了,慕非止,你当真是把我忘了吗?

五年前,她毫无缘由的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救了她的人就是他,若非那一顿饱餐,她又岂会活到现在,为了报他救命之恩,她几经辛苦,在阴差阳错之下又变成了安王府三公子叶玄玑,女扮男装蛰伏五年,她终于,又遇见了他。

忘了也好,慕非止,从这一刻起,就让我们重新开始认识好了。

大昌国盛,至今已经历了百年风霜,可古往今来,但凡历史久远的王朝在岁月的积累中往往今不如昔,如今的大昌,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蛀虫满地罢了,朝堂早已不是心系苍生的庙宇,而是两党之间争权夺利的试炼场,传言当今圣上凤无世痴迷长生术,一直在寻求不老之法以保大昌万年永存,慕非止的生母乃皇上亲妹荣华公主,于二十年前嫁给当时的慕王爷,两人本也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后来慕王爷无故暴毙惨死,故去不久荣华公主也自缢了,此后慕王府风光不再,仅剩下慕老王爷和慕非止。

“三公子免礼。”

良久,慕非止才缓缓道出一句话,带着温润清凉的嗓音。

“大哥,深夜带客来,是要商讨什么军国大事啊?”

叶玄玑看着慕非止,好奇心一起,便跳到叶清流身边调皮的晃起他的胳膊。

“哪有什么大事,只是慕世子听说府内荷园修建奇妙,一直想来看看,今日下朝后见我无事,就随我一起来了。”

“只是这样?”

少年面带怀疑的看着他,叶清流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敲了下少年的脑袋。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真的”。

叶玄玑捂着头嘿嘿笑了两声,美目流光莹润。

慕非止静静的看这两兄弟逗趣,与叶玄玑目光相对的一刹,突然对那双纯洁的眸子多了丝羡赏,他淡淡的移开视线转过身看向方塘里的莲花,鼻尖轻嗅,缓缓开口。

“这儿的莲花,似乎与宫里的有些不同。”

“慕世子也是爱莲之人?”

叶玄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荷园里的莲花一直是她在亲自照料,饶是已经开过几次花,大哥和爹都没有看出与旁处有何区别,想不到慕非止竟会是这般通透的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世人将之比为‘君子’,自有它的独特之处,我并不爱莲花,只是母亲生前喜欢,就多看了些书。”

“我这荷园皆生妙处,便是凉秋时节,亦有接天莲叶千倾,月照莲花,清皓净香,别处肯定是不能比的。”

叶玄玑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不敬,举止投足间,掩饰不住的自豪。

“平日在家炫耀也就算了,怎么在世子面前也这么没定性,小心爹知道了又要骂你。”

叶清流无奈的笑着,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叶玄玑吐了吐舌头扮鬼脸,拉着叶清流的手臂顺势讨好。

“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大哥你不说不就行了,至于慕世子”,她顿了顿看着遗立荷塘边的男子,笑的一脸奸诈,“慕世子您大人有大量,想必是没有闲情逸致告小人一个不敬之罪的吧?”

慕非止勾着唇角,狸眸微阖,半晌,温润吐声。

“本世子自然没有闲心浪费在小人身上”。

两人一口一句“小人”,却是两种性质,叶玄玑见他骑驴下坡顺着话真把自己给污蔑成了无耻小儿,又拿出世子身份压自己,咬着银牙嚯嚯作响又不好发作,遂抓起叶清流的手臂又捏又揉,只可怜了这个素来儒雅的大哥强忍痛意还不能怪她。

“叶世子,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等着处理,告辞。”

慕非止旁观叶玄玑发泄却默不作声,直到叶清流的脸因着疼痛都变得苍白,才适时开口,转身离去的一瞬,嘴角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恭送慕世子”。

叶清流按着“无耻小儿”的头躬身作揖,目送慕非止走远后,便急不可耐从她的魔爪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挽起衣袖,看着上面的道道红印,最终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啊,这脾气再不知道收敛,早晚得出大事。”

“能出什么大事呀,再说了,就算出事,不是还有大哥你和爹替我挡着吗?”

叶玄玑自信满满,一走三蹦到石亭里坐下。

叶清流看着她的背影,脑中一直回想着方才的话,一时愣了神,旁若无人的低喃。

“现在有大哥,可将来,万一你若再大一些,有了喜欢的人,那时,又该怎么办?”

“三少爷,王爷请您到书房。”

管家龙伯站在荷园的入口处颔首低腰,叶玄玑有些郁闷的放下刚咬了一口的雪梨,经过叶清流身边时,见他还在入神的想着什么事,调皮的咧嘴龇牙大喝了一声,叶清流回过神,不受惊吓的笑了笑。

“爹叫你,快去吧。”

叶玄玑自讨无趣,撇撇嘴快步走出荷园,一改方才的淘气,乖巧的跟在龙伯身后。

龙伯之于整个安王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大哥和自己的武艺都是他教的,相比于爹爹,她其实更怕这个时刻威严做派的龙伯,想起以前遭过的罪,叶玄玑就忍不住叫苦,天可怜见,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啊,爹爹向来都是宠爱有加,偏偏龙伯,可没少打过她鞭子。

轻轻推开了书房门,叶玄玑探头走进去,叶褚城满身疲倦的坐在檀木椅上。

“爹”。

她轻叫一声,叶褚城缓缓睁开眼,慈爱的笑道:“玄儿,你坐在这儿,爹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应声端身坐下,叶褚城却突然沉默了,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久不启齿。

叶玄玑细细回想,试探性的开口问道:“爹要说的事,可是与慕世子有关?”

叶褚城浑身一怔,盯着玄玑看了许久,才叹气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聪慧不凡,只可惜生在女儿身,随着这个孩子越长越大,他的心里越来越焦虑,每次看着这张越长越秀美的脸,他不禁怀疑起当初对外隐瞒玄儿真实身份的决定做的究竟对不对,若有一天真相大白,安王府犯的可是欺上瞒下的死罪,可他又觉得这之于玄儿太不公平,本来就是他强求着她代替自己意外死去的儿子做了王府的三少爷,若她一世的幸福毁在自己手上,便是成了一堆黄土白骨,他都不能饶恕自己。

“慕世子的生母乃荣华公主,当时被赐婚许配给慕王爷,二人婚后本也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没想到二十年前慕王爷暴毙惨死,爹与他交情一向深厚,怎么都不相信他会突然死去,只可惜当时我因卫国有功被封为大将军镇守边疆,没能赶回去查明真相,后来荣华公主也自缢而亡,我更觉出这事其中大有蹊跷。

你二哥的母亲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两人亲如姐妹,公主还未出嫁前便做主给我们二人赐了婚,噩耗传到边疆时,你娘那时已有身孕,体质本就虚弱,加上又忧伤过度,终于熬到生产那天,生下老三后就气竭去世了。

后来我被皇上册封异姓王,举家迁回京都,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慕王爷暴毙一事,终于有了些眉目,慕王爷夫妇的死,与慕世子有关。”

“慕非止?”

叶玄玑闪眸出声,心里颇有些惊讶。

“皇上自三十岁登基起就一直在寻求长生不老之法,后来有术士说其夜观天象,十年之后紫薇星变,乃改朝换代之兆,京都百里之地,有天狼星转世,若任其独生,则江山易主,反之若食其血,则可长生不老,保大昌千秋万代永世长存。

而十年之后的冬季,京都之地出生的人只有慕世子一人,因此皇上怀疑其乃天狼星转世,慕王爷几番求情不得果,于是亲口喝下慕世子的血,但王爷并没有长生,而是暴毙了,之后荣华公主以死力证其子无罪,慕世子的命得以保下。

只是之后的慕王府再无往日光彩,皇上一面又防备着慕世子,如今圣上的身体大不如前,膝下子嗣虽多,有资格得皇位的却仅有太子凤归宇和四皇子凤归瑕,我猜测皇上在垂老之际一定会铲除慕世子好不让他威胁大昌的江山,所以........”

叶褚城说及此顿下了,他知道叶玄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玄儿知道该怎么做,我能有今天全是爹给的,慕王爷既与爹交好,那么拼尽全力,玄儿也定保慕世子此生周全,他若有反叛之心,我也必会永世相随。”

还有就是,她欠慕非止的恩情,也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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