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成婚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他越发成为一位稳重成熟的男子了,而我们之间也越发冷淡生疏了。太子是一个好男人,他不会过多地沉迷于美色,这就是他迄今只有我这一个女人而没有再抬人进来的原因,但是这样的太子却又是无情的,他的好只会给他爱的女人,很可悲,我不是他爱的女子。
我住在太子府最偏僻的院中,我心无所谓,只是觉得连累了月灵要和我一起忍受这样孤寂的生活。我常常对月灵说,让她出府不要再服侍这样不得宠的女人的身边了,但是每闻这样的提议,她都是双眼含泪地望着我,什么都不说,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感谢上天让我还有一份温暖可以寄托。
一日,月灵惊慌失措地从院外跑进来,对着坐在院中的我说:“小姐,小姐,太子要结婚了。”
我点点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太子娶的那个人是二小姐啊!”我闻之,愣了神,不明白月灵说的是什么,过后才缓过神来。
原来太子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她的妹妹,她可爱的妹妹啊!一种不知名的悲哀从心中升起,我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内心的彷徨。
我不爱太子,我知道太子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我的妹妹。我出嫁时妹妹不正常的反应此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她的神情不是我原来想的舍不得我的样子,而是作为女人对于爱人求而不得的伤痛。
妹妹应该及笄吧!
我在太子府最偏僻的院中,听闻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众人的吆喝声。我没有被请去前院喝新进女子的敬茶,没有被请去前院祝贺新人的喜结连理,即便我是那新郎的正妻,恐怕我从来都不是吧!即便我是新娘的亲姐姐。
第一次,我感到了人生的悲哀和我自己人生的失败。
夜漫漫降临在天空,点缀黑夜的星光却没有出现,难道是因为为了迎合我此时晦暗的心情?嘴角苦涩地裂开了。我看到月灵在屋中踌躇不安地来回走着,时不时还会偷偷瞄瞄我,想来我的样子是吓到她了。为了不让她替我担心,我还是想开些吧!
我站起身,准备回到屋中,但是坐了一天的腿有那么些不灵便,身体稍稍有些不稳,想要扶着什么东西稳定自己,然后,人便跌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我,我的背后紧贴的是宽广的男人的胸膛。是一个男人的胸膛?想到此我激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对于身后强健的男人来说,我的力量只是蜉蝣撼树。
“温曼,不要动。”温润的声音从我的脑袋上传来,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浮的语调,竟然磁性到如此。
他的话让我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但是在陌生男子的怀里让我稍微有些变扭,但是没有讨厌的感觉。
“温曼,太子不是你的好的终身寄托。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你要记住,你一直有我。”
面对王思嘉的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从来没有为太子的事情而难过,只是为我的亲妹妹的隐瞒而感到悲哀。只是王思嘉的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黑暗的院中竟然开始明亮起来,没有星星的夜里,月亮渐渐从黑厚的云中探出了头来,进银色的光辉洒下。王思嘉将我的身体转过面对着他,他头上的银丝被月光的照耀得散发着华美的光晕,他美艳的面容此时满是温柔。我的眼撞进了他盛满柔情的眼中,一时之间,我忘了转移我的视线,陷在了他的柔情中而不能自拔。
“为什么?”我在他的怀中,仰面看着他。想要问他为什么爱上我,明明我从小就是钦定的太子妃。想要问他为什么,我明明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人生也几乎是两条没有关联的线,何必跃出这样的人生设定,要对我倾倒衷肠。
“我爱你。”没有理由,只是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心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猛烈的跳动,我仿佛喘不过气来,软在了王思嘉的怀中。我的心终究不是冰冷的,当我在遇到对的人时候,它也是会失去控制的。
“温曼,我知道你是太子妃,现在的我还不能向你许诺什么,只是做我能做的事情。我能为你请求太子,让你在太子府的日子不要那么难过,不要总是被人非议;我能为你做的只是让你的日常生活更合你意,你想要吃什么,我就给你送什么,你想要看什么书,我就帮你找那本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找。我爱你,所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但是如果你能将你的爱给我的话,我会非常开心的,但我知道这是我多想罢了。我现在对你表述这一切,不是为了说明我有多么地爱你,而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所以不要觉得人生有多么的糟糕。你表面看上去清冷不为任何事情动容,但是我知道你是个极为脆弱的女子,要不然你也不会听闻太子成婚的消息而在院中坐了一天。”
郁积在胸中的道不明的惆怅,在王思嘉的一番话中消散。我双眼朦胧地看着他,这个我还不是非常熟悉的男子。他的一番话让我泪眼朦胧,原来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又多了那么一条,那就是他爱我。
他爱我,才会一心让我在太子府安稳过日;他爱我,才会让我衣食无忧。原以为合口的饭菜,喜爱的书籍,幽静的院落都是太子看在我们夫妻情面上而给的,原来这一切都是眼前的男子所操办的。
他的爱是多么深沉,怎叫我不心动。
“温曼,你要等我。这个世道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太平,当今圣上残暴无德,天下黎明百姓生活不得安宁;太子看似才华出众,但是他性格顽固又喜刚愎自用,绝不是个好明君,所以这天下迟早是要易主的。你且耐心地等待,我会许你美好的未来。”
春去秋来,我依然在我的院中安逸地过着我的生活,但是心却不一样了。想到这些全都是一个深爱我的男人为我布置的,我顿觉甜蜜。
妹妹也曾到我的院中来过,那时她已经挺着个大肚,在一干人等的拥簇下走进了我精巧的院中。她的神情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可爱,而是一股骄傲自满的样子。她不是我的妹妹,而是一个让我感到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她向我展示了她现在生活的美好,有爱他的丈夫,还有即将诞生的孩子。
她走到我面前,眼中带着同情地对我说:“姐姐,没有想到你的结局是这个样子的吧!想当初你名满天下,美貌、才华、舞姿、歌声,那个不是顶好的,天下的男子都为你痴迷,只是你是钦定的太子妃于是绝了他们的念想。你知道每次参加宴会时,别人对你的称赞让我多嫉妒吗?我什么都被你比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价值在那里,可谁知,太子喜欢的人却是什么都不如你的我。”
对于她的话,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没有感情地看着她。
面对如此无趣的我,她最后只能摔门离去。
又是一年春来,我的院中早已种上各种的花种,只等春风来,给这些静止的生命带来生的气息。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月灵从院外焦急地跑进院中,我对于她每次的不好已经没有了反应。
“又有什么事情?”我保持自己的动作,等着月灵的述说她所谓不好的事情。
“起义军已经进城了,全城的百姓欢迎着他们的到来。”月灵带来了她好不容易从院外听说的消息。这么多时间来,都是月灵跑里跑外地探听府外的消息,对于我现在居住的角落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没有任何时讯会主动飞进来,只有靠月灵的两条腿一双手去抓那些消息。
“是好事啊!怎么会不好。”
“但是我们是皇家的人,起义军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太子他们早已经做好逃离的准备,但是没有人来告诉我们,还是我今早看到下人在收拾东西时觉得奇怪才问出来的。他们想要抛下我们离开啊!真是太不人道了,小姐你好歹还是太子的妻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无视你的存在。”月灵愤愤不平地说,还有对我的不值。小丫头总是说她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优秀的人,太子会不喜欢。
其实我也不能明白,或许是因为他的人生中遇到的总是完美的女人让他厌倦了,遇到了我妹妹那样活泼可爱不受礼节束缚的女子,更能激起他的爱意吧!
我没有说什么,月灵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就急了。
“小姐,太子府的人不为我们着想,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找出路啊!“
我淡笑地对她说:“不要急,我们会没有事情的。”
月灵不相信地看着我,但是见我没有任何行动,急得跑了出去,打探太子府的人什么时候离开,起义军已经进城了。
我走到院中,忆起那晚那个男人对我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是成功了,而我的生活也终于不会在这一隅处终结。
思绪万分时,听见有个熟悉的男声唤着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是当那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更加清晰地响起时,我回头看着院门处,那里站着的是我这些时间中,无数次想起念起的男子。
他又壮实了些,脸变得黝黑了些,可是这些都没有掩盖他越发英挺的五官。
“温曼,我回来了。”那个男子笑得憨厚,洁白的牙齿十分闪亮,竟耀得我的眼睛有流泪的冲动。
我跑向他,一头撞进他宽阔的胸膛中,在他的怀中,我感觉我的生活终于有了踏实可言。在太子府的日日夜夜,我表面看上去无所谓,平静地度过我的生活,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晚我是如何担心得睡不着觉。我担心我自己的生活,也担心我拥抱着的这个男人。
我仰头看着他,眼泪簌簌流了下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深刻我的内心,让我知道了爱的滋味。我想过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走进了我的心,是第一次隔墙对话的时候,还是院中他对我表白的时候?
王思嘉惊讶我的行为,但是他的眼中立刻涌上了无限的狂喜,然后他紧紧地回拥着我,似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般。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喜悦,你给了我今生以为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不断地流泪。我在此时此刻清楚地知道了我是多么爱他,没有理由的。
他松开了一只抱我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不要哭,你的脸上不适合眼泪的出现。想我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多么的明艳得不可方物,倾国都不敌你那动人的一舞,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将你关在了我的心中,再也不会向其他人打开。我感谢人生能让我许你一世并可以伴你一世。”
我看着王思嘉,这个为我小半人生着想的男人,如此英俊,如此贴心,让我又何尝不感到幸运,幸运你对我许下一生相爱相伴的承诺。
······
“止儿,止儿?”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慕容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张美艳的脸,和梦中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思嘉?”她小心地喊了一句,换来了那人的眉头轻皱。
“思嘉?是谁!”慕容止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过来,眼前的人不是王思嘉,而是沈静。
慕容止的沉默并不能逃避沈静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思嘉是谁!”
慕容止看着满脸小孩气的沈静,有些好笑,故意不对他解释清楚,“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可是她的房间,虽然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也是她的房间,他怎么能随便进来。
“我不管,你快点和我说思嘉是谁!”
慕容止终于和沈静说了她做的那个梦,沈静安静地听着。
“也许,这是我们上辈子的事情。”沈静说。
慕容止笑着摇摇头,这不是他们上辈子的事情,而可能是他们上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原来,从那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那么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