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乾文微微挑眉,道:“回星,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迁就梦贤?向他低头认错,好言求和?”说到最后,虽然她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容,那语气却已经愈发冰冷了。
回星一惊,甫要解释,却听一声低笑:“呵……既然宫主不愿来迁就梦贤,那换梦贤来迁就宫主,如何?”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无奈。
回星和白乾文一同向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窗边倚着一袭白衫,三尺青丝披散在身后,在发梢处以一根帛带松松系着,脸颊两侧有几缕发丝垂下,那风华绝世的如玉容颜上浮着一丝淡淡的浅笑和无奈。天光自窗外而入,似是镶在那玄衫男子身周一般,光华流转,漫漫溢淌。
那一双夜空般的星眸里,正闪着温和宠溺的光芒。
白乾文挑眉:“被我芯文宫诸人称赞的‘梦贤大人’,原来还有爬窗的爱好。”语气里,倒是含了几分鲜有的讽刺之意。
回星看看白乾文,又看看一脸微笑的梦贤,默默地退了出去。
梦贤起身走过来,在白乾文面前站定,微微垂眸:“宫主,可气够了?”
白乾文白他一眼:“这话好似应该我来问你?”她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绕过他,以背相对,“数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闹得师傅师娘每日前来说教,现在就连回星也要我去给你道歉……梦贤,你好手段啊。”
……自那日她拦下梦贤,眼前这人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大家皆道梦贤是生气伤心,却不知这人却是在房中不知在部署什么。就连师傅师娘都认为她太过分,日日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来给她说大道理,念那些古往今来忠义节孝的文章,表面上她全不在意,事实上她也不曾在意,然而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股戾气,数次都差一点压制不住,如今见到罪魁祸首,便再也忍不住了。
梦贤无奈地道:“宫主,这可冤枉梦贤了。”他走到她身边,微仰起头怅然道,“梦贤对宫主,当真是一心一意,天地可表呐。”
白乾文听了,不禁冷哼一声:“哼,一心一意?只怕是一心一意想要我手里的芯文宫吧!”顿了一下,不待梦贤说什么,她忽然又笑了,“现在你的目的也差不多达成了……芯文宫里,只怕你随便一句话的分量,都要比我的任何命令来得重罢!”
梦贤皱眉。
白乾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愈发烦躁,当下便衣袖一甩,直接掀翻了身边的圆桌,桌上一套瓷质茶具悉数落地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她怒气冲冲地咆哮:“身为我芯文宫中人,却违逆我的命令,这芯文宫看来是容不下你了,不若回去做你的血玉楼主罢!”
圆桌落地,发出砰地一声。
梦贤一怔,万没想到白乾文会有这么大的怒气,他正待上前,却发现白乾文周身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宫主?”心中担忧,玄衫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欲转过她的身子,却不想白乾文反应极快地拂开了他的手,随即便是一掌击来。
梦贤大惊,忙提气侧身:“宫主!”
然而白乾文全然不闻,出手也毫不留情。梦贤无法,只得提气运功,飞身跃出窗外。然而那一袭白衣却不依不挠地跟了出来。方才掀翻桌子的动静早惊动了院子中的众人,众人方要冲进白乾文的屋子一探究竟时,就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出现在院中,随即一前一后地在院中你追我跑起来。
“乾儿?梦贤?”云媚和血柒还在院子中,此刻一见此情景不禁惊呼道,“怎么打起来了?!”
血柒也是惊疑不定,目光紧随着空中的两道身影,面色也沉了下来。回星等人也出了来,却不敢冒然加入战局,只能在院中观望着。
蓝童芯手中捏着一块糕点也冲了出来,见到院中的混乱景象,顿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乾儿怎么和梦贤打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乾儿……”
见东方西贤、园娘和上官邪三老也出了来,梦贤忙叫道:“前辈!宫主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他话音未落,白乾文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纯白如雪的长剑,透骨冷气顿时自天空飘散而下,伴随着源源不绝的庞大杀气。
……白乾文,动了杀机。
见情况似乎愈发不可控制,东方西贤与上官邪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起,直冲白乾文而去……因为目前的情况,怎么看都好像是白乾文出了什么问题。然而二老尚未及身,白乾文便倏地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这是……!”园娘惊呼。
……悟心院的半空中忽然幻出漫天白色剑影,东方西贤和上官邪各被数团剑光包围,忙回身自救。一袭白衣胜雪自空中徐徐落下,手中长剑前指:“莲华三式,连雪。”空中那余下的数千剑光便同时调转了方向,直向着那一袭玄衫所在的地方,分为两波,攒射而去。
众人惊呼,云媚和然星等人,已经扭过了脸去,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
梦贤面色一沉,夜空一般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银色,宽大的玄色衣袂一挥,与此同时,一袭血衫瞬间闪过眼前,紧接着第二波的白色剑光便碰上了那一袭血衫,一柄黑剑。金戈相拨之声不绝于耳,被黑曜剑击回荡开的剑光向着四面八方落去,院中众人急急忙忙后退躲避。
“媚儿!”蓝童芯甫才退到安全位置便惊呼出声,她看到几根剑光向着躲闪不及的云媚射去,然而以她的轻功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却是断断不可能再去相救,何况她甫一看见这情况便惊怔呼喊,早耽搁了那宝贵的瞬息时间。
云媚也自知自己不可能逃过那几根剑光,当下心中一滞,青色剑光闪过,映出了她那一张惨白的面容,乒乒几声,却是感觉到这边天气异象的阎飞昌执剑击散了那几根剑气,救下了云媚。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阎飞昌收了剑问道。
就在蓝童芯惊呼“媚儿”的时候,白乾文一直挂着诡异浅笑却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出现了短暂的茫然,那片刻时间早为挣脱了剑光束缚的上官邪所捕捉,电光石火间,他已经鬼魅般出现在执剑的白乾文身后,拼着受了白乾文回身一剑的代价,一道手刃劈在了她后颈处,而后接住了她软倒的身子。
东方西贤也已经挣脱了剑光包围,忙冲了过来:“邪,怎么样?”
“外公!”看到上官邪衣袖上渐渐殷红,蓝童芯也惊呼道。
“好了好了,都别挤成一团!”园娘大声道,“血柒,你将乾儿送去休息……记住,看好她!贤,你去为邪疗伤,芯儿,去帮你师傅,其他人都回自己的房间,梦贤,你跟我来一下!”
“是。”众人都知晓园娘是白乾文师娘,纵然再如何担心,眼下这状况还是按照园娘说的办比较好,于是众人各自回房,蓝童芯和东方西贤扶着上官邪去疗伤,血柒将从上官邪那里接过来的白乾文横抱而起,径自去了白乾文的房间。阎飞昌对于眼前景况似乎十分不解,而这事情又发生在他苍山派,若是武友会里出现伤亡,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了,便拉了北堂浔去了解情况。
梦贤望着血柒带着白乾文离开,夜空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园娘在一边道:“好了,你跟我来。”
梦贤只得应声,随园娘向着另外的方向离开。
只有云媚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在方才,乾儿倒下的那一瞬间,她远远看见,她手中那把剑身纯白如雪的长剑忽然就散成了细小的光点,飘进了乾儿的身体……
“那是……什么?”半晌,云媚终是低低地问出了声。
只可惜,无人能够回答她。
园娘和梦贤一前一后走到悟心院的一处角落,园娘心中担忧,便直奔主题:“梦贤,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与乾儿打起来?”
梦贤也是一头雾水,当下便将白乾文掀了桌子之后的怪异行为叙述了一遍:“……宫主之前并未有过这等表现,更何况我也不认为,宫主她会因为血柒而要赶尽杀绝……”
“没错,乾儿绝不是那种人。”园娘点点头,又问道,“今日她虽然动了杀机,但与你动手的过程中,你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梦贤轻叹一声:“前辈,这……会不会与宫主身子的那个秘密有关?会不会是有人……操控了宫主?”
“怎么说?”园娘惊问,眸子里满是讶然。
梦贤便将之前白乾文的异状说了一遍,说到她以两种身份两个口吻说话的时候,脸色也愈发沉重。回忆起那一日的种种,梦贤忽而道:“……不对,若是这一次还和上一次一样,宫主不会没有半点反抗,任由那人胡来的。”
园娘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乾儿身中还有一个灵魂?”
“或许不是这样,前辈。那一日宫主提到了‘十五年之期’,那个声音还要宫主好好爱惜身子,否则会提前‘回收’……前辈知晓些什么么?”梦贤低声道。
……那个“十五年”,自那日开始便是他的一块心病。那一日的话语虽然意义明确,然而却又模糊地让人云里雾里。原本他见白乾文为了血柒执剑对他,本想离开一阵子,先回去作好部署,然而昨日他忽然梦到那一日的情景,心头的怒火顿时不见了踪影,便迫不及待地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