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贝恩锐利的眼神死死瞄着变回人形围着兽皮的质野,口气立刻有了监护人的味道。像刚才那种情况,怎么来说,也应该由自己来做主导啊,怎么就让质野乱入了呢?
贝恩也是无奈极了,不过能够赶快回家,他也不想在多说什么了。而且,以刚才东管家的申请来看,好像真知道些什么,即便质野不乱入,自己也会答应吧。
一行人抄近路回到道观,眼前一片破败的景象,道观后堂差不多被夷为平地,只有破损石桌上的晶石黯淡无光,一旁的植物不断吐露出醉人的芬芳。阿香扬起下巴,享受着清新绿植的气息。
“我要为叔报仇!”
质野这句话虽然说得平和无力,贝恩却感觉从胸口到大脑的神经都被揪了起来。贝恩紧握拳头慢步走到质野身前,阴沉着脸,向他挑衅地举起拳头。
“贝恩,你不要阻止我!”质野情绪激动,早就做好了孤身奋战的准备。
“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可能会阻止你,我们一起毁了希尔特。”贝恩的回答完全出乎质野的预料,他伸出手与贝恩击掌为定。
黄昏将至,破道观已没有了其乐融融的气息,断屋残垣在夕阳的映照下诉说着哀伤。质野背上装着晶石的口袋在前面带路,贝恩紧跟在他的身后,东管家和阿香两人气喘吁吁地尾随其后。
质野的金色瞳孔在夕阳下格外耀眼,那种单纯的坚决闪着令人动容的光芒。此番离去,身后便是故乡。质野努力不让目光与身后的道观相勾连,害怕只一眼就会让此刻的决绝土崩瓦解。
一路上东管家滔滔不绝地给贝恩和质野分别讲解着希尔特、南宫林业、SIN组织的情况,两人听得如坠云雾。阿香突然想到那日在树林中遇到贝恩的情景,他冷峻的脸庞有着刀刻般的棱角,即使不发一言,也无法隐去骨子里透出的霸气,遇到他一定是上天对她的眷顾。她把刚才凶险的打斗场面早抛到脑后,把自认为重要的事情讲给他听。
“我们少爷也尝试过解析希尔特的晶石,可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法破坏它。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能力,有了你们的加入,我们就能更彻底地了解希尔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东管家耐心的解说着,对于贝恩的意外加入,更是显得信心十足起来,因此,更加喋喋不休的向着贝恩介绍起当今世界的势力分布起来。
只是,东管家是高兴了,这可苦了阿香了,她一直想找机会和贝恩说话,可因为东管家的存在,一直插不进来,这刚好趁着东管家吞口水之际,迅速的跑到贝恩的身边,嬉笑着道:“男神,能跟你一起回去真的好开心呢!我跟你说,你一定会超级喜欢我家的,我们家厨师超级棒的,会做好多好多世界各地的好吃的!”
“而且SIN组织一直邀请我们少爷加入,但少爷因为家业在身难担重任,再说了,大张旗鼓地加入SIN组织就等于跟希尔特宣战,这样一来,搞不好几千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的。”
一点也不理会阿香的突然插入,东管家一脸懊恼的说着自家的情况起来,有些替少爷为难,同时,也更希望通过这一点来让贝恩帮助少爷。
“男神,今天我又穿得好难看哦!丢死人了,每次都让你看到这样的我,第一印象这么差怎么办?你假装没看到我就好……”
阿香也开始学习起东管家来,不管不顾对方怎样跟自己抢话题,反正保证自己不会词穷就行了,此刻的阿香就是这么想的。
“SIN组织里的人都有着特殊能力,绝对不会比你们差。以前希尔特曾经用大把的财力在世界各处召集能人异士想要铲除SIN,但是都失败了。”
说到此处,东管家的脸色终于变得自信了不少,似乎只要SIN这个组织和家族还存在,那么希尔特的阴谋就迟早会被瓦解的。
“喂,男神你理我一下啊?刚刚的话当我没说话,我们在这茫茫山林中都能多次相遇,这么有缘,实在是太幸福了!”
阿香一点也不甘示弱,以至于在这一路上,贝恩、阿香和东管家三人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线,两人围着贝恩一个人转不说,还是一个人插一句话那种,实在是让贝恩有些哭笑不得。而质野,就作为被遗弃的一个。
贝恩此时的情绪有些激荡,他手里血石中的血液也躁动地涌动不停。贝恩深呼一口气,把血石狠狠地捏在手心,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就在贝恩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时,他手心里的血石瞬间缩成了石头的形状。质野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皮绳递给贝恩说道:“给你这个,把它绑在脖子上就不会弄丢了。”
贝恩接过皮绳,在血石上绕了几圈系在脖子上,质野转过头和他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他们仿佛在不停变换布景的舞台上行走,通红的天色渐渐变淡,蓝色逐渐加深,最终成为深不可测的黑色。
深黑色的丛林寂静异常,虫鸣声此起彼伏,四人的呼气声依稀可辨。阿香早就累得四肢瘫软,一边晃着一边用手抚着胸口,发着牢骚:“我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质野突然停下了脚步,食指竖起放在嘴中间,做出“嘘”的表情,沓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呆瓜,怎么停了?”贝恩有些不解的问道。
质野故作神秘的一笑,低声而道:“我们不能停下,在这么深邃的林中过夜太危险了。谁知道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
“啊?在这过夜?我不要,到处都是虫子,脏死了……”阿香撒娇道。
质野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镇静地蹲下身,抚摸着面前的巨石,然后站起来说道:“我们到了。”
“啊?小光头你说什么呢?这是哪里啊?我们要下山啊!”阿香甩着首直嚷嚷。
“呆瓜,这儿还是深山中吧?”对于质野的说法,贝恩也有些迷糊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贝恩,你跟我一起把这块石头搬起来,我怕变身后会把衣服撑破。”懒得理会贝恩几人的疑问,质野指了指自己对面,让贝恩赶快过来帮忙。
贝恩一下子就乐了,忍不住调侃几句道:“哎哟,你终于知道会把衣服撑破了?还是因为有女孩在这儿不好意思光屁屁啊?”
质野暗中嘀咕贝恩不够义气,竟然在女孩子面前拆穿他。贝恩虽然嘴毒,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很卖力的。两人合力用粗树枝把地上的巨石翘了起来。巨岩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张黄色的符咒,质野蹲下身抽出符咒,登时,身前的树林在腾腾雾气中消失不见,张望一番之后,质野才开心的笑了,对三人说道:“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出山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阿香好奇地问道。
“这是叔为了防止暴露我们行踪所设下的结界,只要进来的人都会在山中迷失方向,再也出不去。”面对阿香的疑问,质野知道这肯定也是贝恩的疑问,所以细心的解说了一下。
“想不到明叔设下的结界在死后还能生效。”贝恩如释重负般地出了口气。
“其实,结界在叔死后已经元气大伤,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把符咒摘下来。你们先往前走,我等你们过去再把结界封上。”质野似乎有些不放心,所以出于保障,还是做出万全之策。
“那好,我们继续赶路吧!”贝恩没有拒绝,对着山中的一切,他也还是有感情的,自然不希望有人进去破坏,而至于已经进去了的,能不能走出去,也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没走多久,四人的视野中出现了平坦的旷野,旷野上有一个巨大的彩色帐篷,阿香一看到帐篷,激动不已地狂奔过去,还没跑几步就被石头绊倒,狠狠摔了个满脸土,嘴里不停地“哎呀哎呀”地喊着。
身旁的贝恩视若无睹地昂头走过,质野听到阿香的声音,连忙跑过去把阿香扶起来。
阿香原本以为是贝恩返身跑回来拉自己,又惊又喜,两朵红晕在脸颊上“蹭”地燃烧,烧得阿香脸上火燎燎的。可正当阿香百般娇羞地抬头,看到的却是质野的脸,立即用鼻子哼了一声,撅着嘴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傲慢地走开了。
原来这彩色帐篷驻扎之地正是南宫家的营地。营地里身着绿色旗袍的女佣们远远望见大小姐和东管家的身影,又是帮忙拎东西,又是帮着擦脸,忙活得不可开交。质野没有拒绝佣人们的款待,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贝恩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冷地拒绝任何人的服侍。
“贝恩,你看,好多女人啊,而且她们都长得一样呢!”此时的质野,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离开大山,进入到世俗世界,所以,看待什么都是新鲜,尤其是……女人。
“嗯,是啊。”贝恩笑了笑,自然知道质野心中在想些什么。
“啊,你别擦了,我又没头发……那个,不要弄好痒!”
质野被佣人们伺候着洗脸、擦手、换拖鞋,样样都让他浑身不自在。一转眼的功夫,东管家就已经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手里抱着一堆衣物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阿香早就不见了踪影。
“贝恩、质野,我这边有两套园丁的制服,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换上。”东管家将自己抱着的衣服交到了佣人的手中。
“两位少爷,我给你们宽衣吧。”佣人很知趣的问道。
“我不用别人帮我穿衣服。”
贝恩走到东管家身前拎起一套衣服和鞋子走进帐篷,质野望着贝恩甩手而去的身影,心里觉得对不住东管家,害羞地拿起衣服,随贝恩进了帐篷。
二人走出帐篷时,都穿上了白色连体园丁制服和黑色的短靴,贝恩还在肩上披上了一块兽皮作为装饰,越发衬得英姿飒爽。质野的衣服很合身,但他摸着柔软的衣料,不由得变得局促起来,不过兴奋之余还是忍不住担忧道:“这衣服好舒服,要是变身撕坏了怎么办?我看我还是别穿了。”
“没事的质野。我会给你准备很多套的,这都是小意思。”
东管家想用肯定的语气抹去质野心中的疑虑,尽可能地给客人提供最好的待遇是他时刻提醒自己的工作准则。正在质野担忧之际,阿香突然从帐篷中跳了出来,从裙子、外套、帽子、鞋子、袜子到首饰,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彩色的。
“啊!”
一阵大叫从阿香小小的嘴中发出,质野身上一颤,差点变身兽形。
“太帅了,男神,这衣服好适合你哦!”
阿香围着贝恩眼泛桃心,边说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穿了同样新衣服的质野却被她晾在一旁,阿香只顾着围着贝恩看啊看,哪里还有闲暇顾及其他人。
“你看我啊,阿香,我也有新衣服!”
只顾着犯花痴的阿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伤害到了质野,质野像一头蜷缩的小兽傻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此刻的贝恩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却并不是因为阿香而故作冷漠。
他正在思考和东管家暗地里达成的协议:利用南宫家的势力寻找质野的父亲,这样不仅能完成明叔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任务,而且也能借此壮大力量对付希尔特。他本来想早些告诉质野关于他父亲的事,但是看他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即使南宫集团再神通广大,要在这偌大的世界上找到一个不愿露面的人恐怕也是难事。
不给予质野那么大的希望,也就不会让他因失败而太过失望。贝恩想,无论这件事成功与否,都要自己一个人来承受。质野的身世已然足够艰辛,明叔为了能让他不受伤害,已经耗尽心血,现在自己能做的同样是隐瞒真相,无知或许是此刻质野最好的护身符。
第二天清晨,佣人们麻利地将帐篷收好,全都坐上了南宫家的马车。两辆南宫家的马车配有品种优等的骏马,拉钢制造的车厢,大大小小共十六个精工打造的车轮。车厢内的座椅全都包上了上等兽皮,车厢与轮子的结合处安装减震装置。不得不佩服南宫家的工艺,不管在什么样的路面奔跑,车内的人都感觉不到半点颠簸。
听东管家说因为南宫家没有采用能源晶石,从荒山到南宫林还有一天的路程,远不如装有能源晶石的汽车。不过这看似漫长的一天却让质野和贝恩这两个已习惯了荒山生活的孩子能够慢慢适应山下的环境。习惯了山林中的稀薄空气,突然在平地跋涉,免不了会昏昏欲睡,两人脸颊上都好似涂了腮红一般,惹得阿香连连发笑。
这样舒适的环境对于常人来说求之不得,贝恩和质野却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来适应,尤其是质野。质野从小就在孤山中成长,要迎合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是一种不小的挑战。而贝恩被报复和报恩的洪流推着不断前进。他的目的性很强,根本就没有想迎合或接纳任何人。两个人各怀心事,在舒适的座椅上闭着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