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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神秘之火

往事如烟。可有的事总也不能忘怀,一想起来就历历在目。

1969年12月26日,深夜,我被电话铃声惊醒。当时我是兵团一师独立一营的通讯报道干事。我住的房子就是营部值班室。电话从几十多里外的林场打来的,电话的内容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在桦皮窑林场伐木的知青住的房子着火了!现在跑出来的人还在雪地里站着,里面可能有人烧死了。快通知师部来人抢救吧!”

当时的通讯条件很差,全营和外部联系只有这一条在附近林场的电话线。我马上叫醒了营长,他命令我到离我们最近的阳台林场给师部打电话,请求支援。

他当即带了几个人,跳上我们营唯一的一台嘎斯车,直奔桦皮窑林场。那车一溜烟地消逝在风雪中了。

我跑到马棚牵出那匹跑得最快的“草上飞”,这马是从“红色草原农场”买来的,是一种蒙古马,性子很烈,我第一次骑它曾被它甩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经过一次次的调教,它终于被我驯服了,而且成了我的伙伴。我下连采访经常骑它。这一次执行紧急任务,我们只得风雪同行了。

这是北方最严寒的季节。我们营地处大小兴安岭相接的深山密林中,那是冰雪覆盖,猛兽经常出没之地。我翻身上马,紧勒缰绳,风雪扑面而来,我和“草上飞”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又用力拉了几下缰绳,用腿使劲夹了两下马的肚子,“草上飞”迎着风雪渐渐地奔跑起来。借着淡淡的月光,“草上飞”在通往阳台林场的路上狂奔着,卷起一阵雪雾。路旁的树林黑森森的,像魔影一样闪过。

这林子里是有野狼出没的,有一次下连队,正碰着它坐在路中间,蓝瓦瓦的眼睛盯着我,把我吓得只好退了回来。这一回,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奔跑了不一会,我和“草上飞”都大汗淋漓了。可是我还是把缰绳勒得紧紧的,为了减少风的阻力,我几乎爬在马的背上。

不到一小时,我们就跑到了阳台林场,当时棉衣裤都湿透了,风一吹浑身打颤。我使劲敲开林场值门室的木门,那人看我满身霜雪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了!”我来不及给他回话,一手抓住电话,马上给师部值班室呼叫:“喂!喂!我是哈青独立营!”

线路不好,我喊哑了嗓子,对方才听清我报告的内容:“快来急救车!我们在桦皮窑林场的伐木点着火了!烧死人啦!”

回来的路上,疲惫不堪的“草上飞”再也跑不起来了。凌晨时分正是“鬼龇牙”的时候,坐在马上更冷,我干脆跳下马,牵着它小跑。到了营里,满身霜雪使我成了雪人。这是我这一生最艰险的一次出行。

下午,遭受灾难的战友们从30里外的桦皮窑林场拉回来了。惊魂未定衣衫不整的二十几个战友坐在嘎斯车上,一见到我们就抱头痛哭。被烧死的哈尔滨知青倪少兴的遗体,用被盖着,由一个马爬犁拉着,上面插着一面红旗。被烧伤的战友王新民已被师部派来的救护车送到爱辉县的医院了。那一天,营部附近的几个连队的人都赶来看大难不死的战友们。那个小山沟被悲哀的情绪笼罩着。

这场灾难来得很突然,也很神秘。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据亲历者回忆,已经完成采伐任务的三连的二十几个人,原定12月26日返回连里。25日下午,他们开了庆祝毛主席诞辰的联欢会,大家又唱又跳,十分快乐。已经在大山深处窝了一冬了,就要回连队了,大家当然特别开心。联欢会,又会餐,把剩下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他们还炖了一锅狍子肉,那是用白菜和附近打猎的鄂伦春人换的,许多知青是头一次吃野味,真是香啊!

第二天早上大家就打好了行李,等营部派车接他们下山。他们派了两个人到道口接应,一直到晚上车也没来,可能是雪太大路不好走。那时通讯很落后。

他们只好又生火做饭,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了,只是喝了一点粥。到了晚上,有人打开行李,大脱大睡,有人倚在没有打开的行李上打盹。这是一栋用原木堆起的“木克楞”房子,中间用布帘挡着,一面住着男生,一面住着女生。房子中间摆着柴油桶做的炉子,那是他们用来取暖的。

半夜时分,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在屋内滚过,立刻烟火弥漫。正在床上躺着的知青们立刻跳下来,大家哭喊着从门挤出,跑到屋外。这时他们面对的是漫天的风雪和零下40度的严寒!有人穿着衣服,多数人只穿着单薄的内衣。

只用了几分钟,这栋房子就烧落架了,呼的一下子房子倒了,在雪地上升起一股烈焰和烟尘。带队的干部马上清点人数,“倪少兴!倪少兴!”他们呼喊着没在现场的他。这之前哈尔滨知青王新民曾冲进去救,自己的手被烧伤,可人没有拉出来。

后来在废墟的灰烬中,他们发现了倪少兴烧焦了的遗体。

当时,跑出来的青年乱作一团,他们拥挤着哭叫着,一个个冻得浑身发抖。当时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哈尔滨女知青吕平最镇静。她发布了如下的命令:

“大家快站到被抢出的被上!”

“大家快抱起来!”

然后让大家抱成一团,这是真正的抱团取暖了。

她又喊:“快唱《国际歌》!”

接着,她又安排一个叫贾玉民的哈尔滨知青,快骑马到附近的鄂伦春的住处报警、求救。贾玉民当时只穿着一身线衣线裤。这个机灵的小伙子跳上马就跑了。

当时的场面十分悲壮。二十几个青年不分性别地紧紧抱在一起,雄壮的《国际歌》声在风雪中激荡,鼓励着青年们和风雪严寒作殊死的斗争。

和呼啸的风雪声相比,这声音十分强烈,然后又渐渐地微弱了。就要冻僵的年轻人连嘴都快张不开了。

在这同时,贾玉民骑马跑到附近一个进山打猎的鄂伦春人的营地,敲开他们的门,十分困难地说明情况(他们汉语水平不高),又十分容易地把正在睡觉的鄂伦春猎人的皮衣皮裤装上了马爬犁。

大约一个小时后,鄂伦春兄弟送来的温暖最后解救了二十几个知青,当时他们的歌声已经很微弱了,他们一个个都在咧着嘴笑。听当地的人说,冻死的人最后的表情就是张着嘴笑。如果鄂伦春兄弟的衣物再晚到半小时,他们就成为了大森林中永久的冰雪雕像了。

经历了这场灾难的每一个人,都永远感谢小吕平关键时刻的指挥若定!“人小鬼大”的哈尔滨小姑娘创造的奇迹,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想起,还是那般神奇。

令人遗憾的是,勇敢智慧的指挥员小吕平、骑马报警的贾玉民和为救人被烧伤的王新民都没有成为英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经历过这场灾难的每一个青年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当时我们营所在的黑河地区正搞清查运动,专门为“12·26”事件立了案,先是怀疑黑龙江对岸派来的特务纵火,后来又怀疑被烧死的倪少兴是纵火者,当时他的父亲正因为“历史反革命问题”接受审查,可能为了报复政治运动自焚,引发了这场灾难。据回忆,当时许多人边穿衣服边往外跑,只有他穿好了衣服就是站在火里不动,就是因为向外拉他,王新民被烧伤。当时,他穿戴整齐,连腿上的绑腿都打得很规矩。

那个案子办得很紧,每个经历灾难的人都被审查了,搞得人人自危。宿舍里,天天半夜都有人哭醒,有人又梦着了那场火,被吓醒;有人梦着自己成了纵火犯被抓走,也被吓醒。

几个月后,因找不到证据,这个案子也不了了之了。

二十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小吕平,她在哈尔滨的一家工厂当翻译,刚领着许多青工到北欧的一个国家实习回来。她兴致勃勃地介绍国外的情况,却一句也没说到那次灾难。她说,过去的事,不堪回首。一想起来就做噩梦。说到她那时非凡的表现,她说那也是急中生智。我们那时都有英雄情结,越到关键时刻,表现得越突出。

有一次我在街头上远远地看到了倪少兴的父亲——那位白发苍苍的退休教师,慢吞吞地走着。我却没有勇气走近他的身旁向他问好,怕他看见我想起他死去的儿子!如果他问我儿子是怎么死的,我还一时说不清楚。

往事并不如烟。现在回忆,引发那场神秘之火的可能是那个柴油炉子,有谁无意中把剩下的柴油或汽油倒在炉子里,引发了炉子的爆炸,造成了那场火灾!倪少兴没有及时冲出来,他可能找什么东西,他特别喜欢他常用的斧子和大锯,也许在找他那几件顺手的家什。

我想,无论你愿不愿意说起,无论你能不能想起,经历了那场灾难的人,都经受了人生的一次涅槃。他们都成了火中飞出的凤凰。

以上这篇稿子发表在哈尔滨发行量很大的《生活报》,见报的第二天,就有一个读者给我打了电话。

“你写的知青故事让我很感动!感谢你第一个写了这个灾难的真相!我就是你写的被烧死在神秘的大火中的倪少兴的弟弟。我叫倪少滨。”

后来我和他——哈尔滨医科大学教授、第一附属医院的泌尿外科主任见了面。他说,哥哥下乡时,我还很小。他是1966年走的,好像从来没有探过家。他1969年被烧死后,家里人都不知道。那以后的好多年,逢年过节时母亲还给他寄过吃的东西,可他总也不回信。我们都奇怪,他为什么不回信!后来,看到他同时下乡的知青陆续都返城,母亲天天盼着他回来,眼睛都哭瞎了。

整个“文革”中父亲都在被审查,也没有能力顾及我的哥哥。后来他落实了政策,我陪着他和母亲到北安农场局找过哥哥的下落。他们查了哈青农场(一师独立一营)的档案,最后告诉我们因为火灾事故倪少兴已于1996年12月26日晚死亡了。按政策给了我们两千多元的补助。当时母亲哭得昏了过去。回来后,她一病不起,不久就病逝了。几年后父亲也郁郁而终。他们生前的遗愿就是能去哥哥遇难和安葬的地方给他扫墓。

“后来我知道了,哥哥当年下乡的农场早就撤销了,土地也交给了当地的农民了。我们想去扫墓,可不知在什么地方。这回好了,哥哥死亡的过程我们也知道了。如果你能提供一下哥哥墓葬的准确地点,我们特别感谢!”

为了完成倪少滨的嘱托,后来我又回了一趟哈青——当年曾留下我们无数青春记忆的地方,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它都如胎记一样刻在我们的身上。沿着新修的高速公路,五个小时就到达了边境名城黑河。又沿着平整的公路,向西行驰,路旁粗壮的白桦树挥舞着嫩绿的枝条,好像在为我指点进入“青春圣地”的方向。我们的车时而沿江而行,时而爬上山坡,时而穿过林海。三个小时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叫西峰岭的小村,现在它已在地图上恢复了“哈青”的地名。

可惜,山河依旧,我们已难以找到知青营地的旧模样了。热情的老乡帮我们辨认了几栋旧营房,然后指着房后的一片大豆地说:“当时这里有几座知青坟,我们开荒时地都平了。这几年不断有人来找过,我们也说不清那个人埋在什么地方。”

那天刚下过雨,通往那片豆地的路特别泥泞,我们在地头采了一束野花,摆在地里,又在地头烧了一些黄纸,便结束了这次寻魂之旅。

那天,我的心情不好,地头烧纸时,热泪长流,掩面而泣。

回来后,我给倪少滨打了电话,如实地说明了情况。

他去没去给哥哥扫墓,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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