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收成时喜定良缘日 遭劫难又延婚姻期
秋天,严霜打过,庄稼披着饱满的果子,在瑟瑟的秋风中沙沙作响。它招呼着勤劳的农民,开镰收割吧。杨大车领着兰子和刘打头,站在谷地中间,金色的谷穗绘出一片波澜滚动的海洋,看上去让人陶醉。兰子的一对小辫子甩在背后,几缕头发在眉间舞动;白里透着红润气色的脸上,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枝沉甸甸的谷穗甜蜜地笑着,她和爹一样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杨大车不断地摸着禾秆上的穗子,对着刘打头说:“该收割了,正是节骨眼上,三五天割倒它。等大风刮来,要损失谷粒,伸手割吧。”刘打头听了东家的话说:“赶在大风前边,把谷子放倒,高梁秆粗硬,不怕风,黄豆留在最后收割。”杨大车同意刘打头的安排点点头,然后吩咐刘打头:“明早到劳务市场上叫来些扛青天的(就是临时找活干的人),抓紧抢收。”回过头来告诉兰子,送午饭要套车拉,别再用人担了。
杨大车领着兰子和刘打头,去南地看看高梁,又到北地看看大豆。他望着一大片大豆喜上眉梢,从豆秆上撸下几个豆角,把它扒开,一粒粒圆滚滚油光发亮,托在手心上。刘打头看看饱满的豆粒称赞着:“今天豆子的成色真好,要比往年多收两行,又沉,又干,上等货!”杨大车看着手心的圆鼓鼓的豆粒说:“亏得大豆扬花的时候,下了一场透雨,这要感谢龙王爷呀,下了一场及时大雨。”“龙王爷在哪里,还不是咱们辛勤拉犁,才有的好收成。”“傻丫头,别瞎说,得罪了东海龙王,明年又要大旱。龙王爷不给雨,就算把地犁三尺深也白费。”几个人都同时笑了起来。杨大车心情好,一下子把话扯了远一点,转过头问兰子,现在忙,家里缺少人手,谭林能不能来帮帮忙。兰子微笑着对爹说:“下午让九叔上街,把谭林找来,就说是你请他来干活。”杨大车和女儿开玩笑地说:“还不是你想他。”兰子红着脸,故意往爹身上打两拳:谁让你挖苦人。刘打头被兰子爷俩弄笑了。
下午,杨大车淘米压面,福娘和兰子发了几大盆黄米面,准备以后几天的午饭。
福娘包的豆包实在是黏,又黄又亮,全屯都出名。扛青天的伙计们,都愿意到杨大车家打工,大多是为了多吃几顿黏豆包。他们用豆包把肚子撑得鼓鼓的,干起活来都不累,大家都夸福娘做的豆包好吃,福娘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晚上吃过饭,杨大车给三匹马添上草料,和福娘、兰子坐在炕头上,合计着明日割谷子的事。福娘怕在家中用人的时候,男人想大福和二福,尽量说些痛快的话,来抚慰杨大车,杨大车明白福娘的用心,自然不想大福和二福。
福娘望着身边的兰子,笑着对男人说:“当家的,今年虽然慌乱,收成好,等交过了地租粮以后,你说咱家该办哪宗事?”杨大车听了听福娘的话,说:“是啊,都说兵荒马乱的年景庄稼丰收,这也算应了。该办的事也就多了。”就有四件事,先打急里来。”“你说哪件急?”福娘问。大车思量一下说:“还是先买马吧,要不冬天拉脚的活就干不成了。”“是啊,除了买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福娘说着,用手指着兰子说:“兰子也该结婚了,给她准备准备嫁妆。”兰子听了娘的话,又看了看爹,说:“你就知道添车买马,别的啥都不知道,娘要不说,你倒把我结婚的事给忘记了。”杨大车听了女儿的话,仰头大笑起来,然后说:“孩子怪我了,真是女儿大了不能留,要是强留结了仇,好,出了租,卖了粮,先给兰子买嫁妆,山就不拉了。”兰子红着脸,跑出去。
福娘和丈夫合计着,等打完场,先交了东家的地租钱,卖些余粮,添一匹马,再给兰子买一买嫁妆,孩子大了,要出嫁。福娘对男人说,这件事等谭林来了,还要听听他的意见。杨大车对福娘说:“男大要当婚,谭林年纪也不小了,没什么好商量的,就办了吧。”
开镰了,刘打头从劳市上领回十几个扛青天的伙计,工钱当日结算。
刘打头的在前边领着割,杨大车排在最近边割,把伙计们放在中间割。每人同时割六条垄,这六条垄为一趟子。等六条垄的谷子割倒了,然后捆了,码成垛,工序就算完了。大家割出百米左右的时候,白行理带着管账先生和大管家来到地前。白行理和管家说:“杨大车的庄稼又不错,这个老东西真有尿,硬是用人拉犁耕地,还丰收了。”管家听了白行理的话,奸笑着说:“少爷,要想弄倒杨大车,不串地是不行,这样好的平川地,落到谁手不丰收?”白行理问管家说:“今年春天老爷子不是让你们串地了吗?”“因为小姐拦着,小人不敢串哪,等老爷知道后,杨大车已经下种了。”听了管家的话,白行理狠狠地说:“你们俩给我记住,来年春天,地一定要串,谁拦着也不行,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姓杨的。”
白行理看着正在割地的杨大车说:“听说兰子在城里找个婆家,是干什么的?”管家捶着脑袋说:“少爷,这个不清楚,不清楚。”白行理向管家白了白眼说:“明天去问问闫花舌子,他一定知道底细。”“是,少爷。”
白行理几个人正在地头站着,对面来了一个手拿镰刀的女人,女人碰见白行理几个人,要转身返回去,可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并头皮迎着三个人走过来。白行理看女人走过来,示意管家和账房先生,拦住女人的去路。管账先生明白主人的意思,上前挡住小道,皮笑肉不笑地对女人说:“这不是李二嫂吗?干什么去?”李二嫂红着脸回答:“去割谷子。”“瞧细皮嫩肉的,能割多少,叫几个伙计,帮帮忙,不就完了。”“没那等闲钱。”李二嫂生硬地顶着账房先生,要夺路而过。白行理睁着色迷迷的眼睛开了腔:“我说李二嫂,男人不在家,借个汉子,也省着自己挨累,别死心眼,这年月心眼灵活点,还愁没钱佣工。”说着他挨近李二嫂,用手摸她的前胸。李二嫂急了,冲着三个人骂着:“你们这几个该死的鬼,少和我贫嘴,给我让开道。”愤怒地推开几个人,奔向自己的谷子地。
李二嫂走后,白行理望看她的背影,问管家:“这个李二嫂倒用几分姿色,小娘们还挺骚性,他家的爷们走多久了?”“少爷,他男人去劳工二年多了。”“哈哈,原来是久旱的耕地。”管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试探着问他:“少爷有意思玩玩?”“你看呢?”“行,行,行。”管家表示赞同,账房先生为了让主人开心,笑嘻嘻地说:“这天气不冷又不热,在田里玩,可是野味呀。”白行理这个变态狂,明明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却非要发发兽性。管家和账房先生躲起来,给主人让路。
白行理大摇大摆地向正在割谷子的李二嫂走去。李二嫂正在哈腰割地,白行理走到跟前,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李二嫂回头看见白行理对着自己奸笑,连忙后退几步,吼着你要干什么。白行理温和地说:“好嫂子,别嚷嚷,这里就咱俩,别怕;过来,我又不能吃你。”李二嫂见他没怀好意,刚要大声呼叫,白行理一步蹿上去,拉住李二嫂的衣服,说:“当家的没在家,咱俩乐呵乐呵,你顺了我,这块地我叫人给你割,怎么样?”然后用手一拉,把李二嫂拽到怀里,使劲地抱住。李二嫂奋力地挣扎着,由于心里害怕,腿软了,被白行理推倒在地上,李二嫂叫喊着,去摸镰刀,镰刀早被白行理扔得远远的,李二嫂再要反抗,被白行理一巴掌打昏过去,晕倒了,白行理得手了……
李二嫂清醒后,流着泪,大骂扬长而去的白行理。白行理得意忘形地和管家三个离开谷子地,回屯了。
李二嫂的哭声、叫声、骂声,随风刮过来,杨大车地里收割的人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人们望着回屯的白行理,都愤愤不已,毛西堡又记下了笔仇恨。
谭林来了,兰子多么高兴,福娘乐得嘴都合不上。几个人忙着把黏豆包和白菜炖土豆装进盒里,装到车上。谭林赶着马车,兰子坐在车上用手扶着水桶,给割地的人们送午饭,兰子问谭林:“你猜猜,我要和你说什么?”谭林笑着回话:“你要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一定能知,猜猜吧。”谭林笑着说:“我猜着怎样,猜不着又怎么样。”“猜中了,算你聪明,猜不着是个大笨蛋。”“你骂人,我不猜了。”“猜,猜,一定要猜,不猜你是小狗。”
谭林开始琢磨起来,猜了半天,也没猜中兰子要说什么。谭林不猜了,兰子只好自己说出来,她瞪大双眼,神奇地对谭林说:“我爹娘说了,打完场,有了钱,给咱们俩办婚事!”谭林听了兰子的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地问兰子:“这是真的?”“这还有假?”谭林仰起头来,对苍天喊,又对大地喊:“我要结婚了!”然后扑到兰子身边,亲热的狂吻着。
收割的人们,香香的,饱饱的吃了一顿黏豆包,大车让兰子端碗豆包,兰子又让谭林端碗菜,两个人给李二嫂送去。
李二嫂流着泪,向兰子和谭林诉说了被凌辱地事。谭林听了十分气愤,他要去屯里找白行理算账。兰子担心谭林打伤白行理,劝住他。并嘱咐李二嫂忍着,搬倒白行理难哪。
今天是开镰的第一天,按规矩,晚饭要准备的像样子,别人家只有东家和长工才能享用这顿美餐,杨大车家就是不同,他把扛青天的十几个伙计也让进家里,一同享受丰盛的喜庆饭。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中间放着三张桌子,三个桌子摆放着同样的八盘大菜,什么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白菜炖白鲢鱼,豆腐炖土豆,青椒炒肉片,黄瓜炒鸡蛋,木耳炒白菜,芹菜炒肉丝,清一色关东味,好吃又香气。杨大车坐在中间桌的首位,刘打头和谭林分别陪着另两桌的伙计们。福娘和兰子不断给桌上添菜。频频举杯和不停劝酒,小院充满了喜庆。酒宴在伙计们祝福东家发财的恭维声中结束。
杨大车乘着酒兴,歪倒在炕上,看看老伴,又看看兰子和谭林,放下手里的木斗克,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谭林:“孩子,兰子和你认识快到一年,你俩都相互了解差不多了。我不是夸自家的孩子,你能娶上我家兰子,也算是祖宗有德,你有福分。我和你娘合计,只要你同意,等打完场,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理。”谭林听了叔叔的话,红着脸说:“只要您老同意,您说咋办就咋办,我做小的,听您的安排。”杨大车很满意地点点头,笑了。转过身对老伴说:“孩子们都同意了,你就准备吧。”福娘也抿嘴笑了。
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时间,漫山遍野的庄稼,在耕耘者的手下,都一垛垛堆成小山,存在场院里,财主是大东家,场院自然满满插不进手,佃户们的场院虽然比不上财主的大,但也同样垛着五谷杂粮,也是丰收了。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千家万户忙碌着打场扬谷。石头磙子压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震动声,打破了初冬的沉寂,场院内的人们,在马拉石磙的协同下,把粮食从秆上分离出来,然后再把杂乱的东西风净,最后装进口袋里,交租卖掉,系口袋储存起来,这叫冬藏。
这几天在佃户们的场院内,时时有要饭的花子出入,他们背着长长脏脏的口袋,吃力地扛走佃户们赏给的粮食,然后把粮食弄到集市上,换回几吊钱来。在花子的人影中,一个干枯瘦弱的老头,衣衫破烂,满面污秽,乱蓬的头发散着怀,手里提着个破口袋,从屯东头的场院,再走到屯西头的场院,可是谁也没见过他扛一点粮食,由于人们太忙碌,谁也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要饭花子,就是燕的爷爷,老人在燕子被九少爷残害以后,并没有回老家辽宁。因为没法把燕子的遭遇告诉乡亲们,只能孤独一人流浪他乡。他时时想着燕子,越发感到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无意义。一种复仇的强烈愿望萌发了。老人要亲手杀了白行理,又接近不了他;老人要放火烧白家大院,可是大院围墙高大,又靠不上去。秋天到了,看见满场院的庄稼堆成山,于是他要烧掉白家大院的庄稼,来报白行理杀害燕子的仇恨。老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两瓶煤油,揣在怀里,出现在毛西堡,寻找机会,要放火烧白行理的场院。
白家的场院里,西北角堆着一垛刚刚摔完的麻籽秆。在麻籽秆的里边垛着黄豆谷子和高粱。燕子爷爷夜里偷偷观察了几次,断然决定等哪天刮西北风时下手放火,将白家的庄稼化为灰烬。西北风等到了,而且这一天的风刮得特别大。当天黑下来的时候,老人揣着两瓶煤油,带着一盒火柴,钻进白家的麻籽秆垛里隐藏起来,准备夜深人静放火。
临行前,老人弄了一瓶白酒带来,要在冷时喝两口驱寒。离半夜时间很长,老人冷了就喝上一口驱驱寒,就这样,一口又一口地喝下去,喝多了,睡在麻秆垛旁。
半夜已经过去了,老人又被冻醒,他看看天上的星星,急忙推去盖在身上的一捆麻籽秆。这急性动作声音很大,被打更的更夫听见。老人打开瓶塞,刚要往豆垛上浇煤油,被更夫一把抓住他的手,煤油瓶落在地上。
这个更夫是闫花舌子,他抓住了这个立功表现的机会,哪里肯放过老人?不管老人跪在地上怎样磕头,闫花舌还是把老人恶狠狠地拖过白家大院,交给白行理。
闫花舌把刚才发现的一切告诉白行理,家丁又从老人身上搜出一瓶煤油,交给白行理。白行理暴跳如雷,狠狠地踢了老人几脚,让家丁把老人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拴在后院的马槽下边,等待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