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三队长从河套甸子上回来,对杨大车那块沃土和一望无边的柳林、滔滔的河水展开了思索。在日本他是一个种水稻的专家,对水和土很有兴趣。他发现通肯河沿岸是种植水稻最好的地方。拔掉柳林,挖出柳根,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身边的河水足够灌溉这千顷田地。在本国,这样的水地资源早就被利用,可惜这里的人不懂种稻田,把这块宝地扔掉了。已经垂涎三尺的佐三要占有这块沃土的欲望产生了。他要把表弟稻香子请到关东,和他一起经营这块土地,在林地上建设一个水稻之乡。于是佐三给表弟稻香子写信,让他快速来关东,制订砍林造田的具体方案。
白脸狼进城之后,当夜住在干妈家中,第二天早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妖里妖气地去县府地政科,找老情夫科长殷天。她穿着尖跟鞋,细腰有节奏地摆弄着,敲开殷天的办公室。两个骚货相见,先是动手动脚地嘻笑一阵儿,然后殷天关上门,白脸狼坐在他的怀里吸着洋香,两只色眼向殷天调情,殷天控制不住情欲的冲动,把她从怀里推开,锁上门。然后猛地把白脸狼抡起来,放在床上,扒去她的衣裤,赤裸裸地让殷天玩弄。
殷天办公室的门响了,文书走进来。文书向殷天传达县长有请。殷天只好让白脸狼先回去,晚上请她吃饭。白脸狼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办事的话,就被送出县府,也只能晚上和殷天相见。
殷天被县长叫去,县长当面通知他去省城开会,时间是半个月。
晚上,白脸狼按预订的时间,在一家饭馆等候殷天来进餐。一直等到饭馆关门,也不见殷天的影子。白脸狼不得不回到干妈的家。第二天他到殷天的办公室,文书告诉她科长去省城开会,要十五才能回来。白脸狼干脆就在干妈家里住下来,等殷天回来。干妈是一个老窑姐,青春也过,饭碗打了。眼下日子黯淡。她留下白脸狼,不能让她白白吃饭。给白脸狼招来嫖客,挣钱三七分成。白脸狼趁此机会重操旧业,寻些快乐,和干妈干起了卖“人肉”的生意。
半个月过得挺快活。白脸狼到了县府,殷天回来了。两个人在原定的饭馆用餐。酒饭间白脸狼提出办地契的事情,殷天满口答应一定帮忙办理地契。老奸巨滑的殷天要求白脸狼陪上自己十天半月的,白脸狼地契没有拿到手,又愿意和殷天一起玩,便一口答应下来。两个人在干妈家姘居,一切费用由殷天负责。
两个鬼混十五天以后,白脸狼让殷天拿出地契。殷天毫不客气地向她要一万块钱。白脸狼听了殷天的话立刻翻脸,指着他鼻子骂:“老娘陪你半个月,你还要一万块钱,难道我让你白干不成。”殷天并不发火,奸诈地笑着对白脸狼说,如果你不陪我十五天,要拿地契需要用二万块钱。白脸狼骂咧咧地说,开三十晌地的地契要一万元钱,太昂贵了。殷天表态说,白行理有土地上千晌,拿出一万块钱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要是钱拿不到,就算拉倒,也不操心了。白脸狼无可奈何,只好回乡和白行理商量此事,再作打算。
白家大院的客厅里,白行理听了白脸狼的汇报,大为不悦。心里明明清楚白脸狼这一个月干些男盗女娼之情,又不好说出口来。因为是自己让人家去的,可是这一万块钱到底拿不拿呢?拿钱吧,未免太大头了,有些舍不得;不拿吧,白脸狼不但让人家白玩了,更主要的是没有地契就没办法制服杨大车。于是他憋气窝火,左思右想,只好让侯三准备一万块钱,同白脸狼一起进城。白脸狼知道白行理要进城,威胁他说:“你有能耐你自己去办地契,我留在家里。”白行理没有办法,只好让白脸狼独自一人去县府。
县府地政科办公室,殷天把白脸狼带来的一万块钱装进柜子里,又先玩了一把。然后取出地契在空白处填上黑字,交给白脸狼。白脸狼双手捧着地契,仔细瞧看,十分高兴。当她看到地契上的时间日期,对殷天说,地契的日期是今天,太近了,让人一眼看出是假的,又是刚办的,要把发放地契的时间日期往前写。殷天问她怎样写才合适,白脸狼说时间写得越早越好。殷天听了她的话,又从柜里取出一张地契,重新填写。发放地契的时间改为民国五年。白脸狼这回满意地笑了,揣起地契回白家大院交差。
马上就要到了白露,离秋分也不远了。大车和福娘天天守在田里,垄上的大草被拿光。福娘撸些草子储起来,留着喂鸡喂鸭。中午一家人正在吃午饭,拴在大门旁的狗汪汪汪地叫起来。老福放下手里的筷子追出去,白行理和管家到了大门旁。老福看住狗,把他俩放进屋里。白行理和侯三看着满满的一屋子人,假惺惺地客气着。福娘让李二嫂把大鲲和大鹏带到外边去。
白行理的屁股坐在炕沿上,看了看杨大车和福娘,又瞧了瞧翠花,板起脸来对杨大车说:“我今天来还是地的事,先前看在你我两家的缘分上,请你在字据上画个押,此事也就了结,你们不照办,打伤了我的家人,这些就不提了,我也不加追究。今天我把祖上的地契带来,让你们全家都看一看,这块地到底是谁家的。我白某人是不是拿不是当理说。”说着让侯三把盖有大红章的地契拿出来,交给杨大车,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杨大车从侯三手里接过地契,递给翠花,让她念给大家听。翠花接过地契,一看果然是真地契。她仔细地看着上边的字迹。翠花一眼发现地契发放的时间和大红印章不相符合。民国五年是中华民国的地方政府的印章,可是契上竟是满洲国的印章。翠花发现破绽,琢磨一下没给大家念这张地契,然后顺手把地契递给侯三,一句话也没说。
白行理示意侯三从账夹子里掏出一张写好的租地契约,然后接过来,开口对大车说:“杨掌柜的,这回看清楚了吧,祖宗的地契足够证明甸子上的地是我自家的。我不耍赖。地前几年你种了,我不计较了。今年我该收地租了,你在今年租地的契约画上押。作为凭证。看到咱们情分上破个例,五五分成,打下的粮食一家一半,怎么样?来年嘛,你把这块地交给我,搬回屯子住。还住原来你住的三间房,院子归你使用。地吗,你选着种。这里的房子和酒作坊归我,就用它顶先前你欠我的二十担粮食。这二十担粮食的利息也就算了。咱俩从此两清。我白某人也算仁义吧?”说完这番话,白行理把写好的租地契约交给杨大车,让他画押。杨大车脸色铁青,拒绝在租地契约上画押。
翠花站在白行理面前,冷冷地对他说:“你要田地,有地契在。这里的土地当然是你白家的,又跑不了,你急什么。今年交租五五分成,你太够仗义了。这个租地契约补不补没什么作用,我来担保,不用画押。粮食打下来的时候,你来拉粮食,我们搬家。”白行理听了翠花的话很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很会办事。于是问杨大车有没有意见,大车刚要开口,翠花拦住公爹,不让他讲话。冲着白行理厉声喝道:“这件事今天我作主。”说着从白行理手中夺过租地契约,把它撕得粉碎。白行理不在意这张破纸,对翠花说:“好样的,今天我听你一回,打下粮食的时候,咱们见。”说完拉起侯三回白家大院去了。
翠花的举动让大车及一家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行理走后,还没等公爹问话,翠花告诉公爹和一家人,白行理的地契是花钱买来的。地契上的时间日期是民国五年,红印章是满洲国县府的,有明显差错,这是其一,其二民国五年的白家当家人是白天轩,可是地契上的名字是白行理,又是一个差处。大家听了翠花的话,都恍然大悟。怎样处理这件事,大车一时想不出好办法,问翠花怎么办。翠花对大家说,要想解决这件事,只有打官司才行。提起打官司,杨大车不赞同。他说自古衙门口朝南开,要打官司拿钱来。打官司咱们斗不过白家,要想别的办法。一家人想来想去,没有良策。杨大车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押在大青山的事情,谭师长去找过施县长,他帮忙了。何不找找施县长试一试。求他帮帮忙,看看能怎么样。大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福娘,福娘说孩子的姑妈已经走了几年,施县长能认识咱们平民百姓吗,恐怕找也白找。杨大车说眼下无道可走,只好找县长试一试,反正这张脸皮也不值钱,豁出去了。福娘也只好勉强答应大车,去闯一闯吧。
杨大车第一次去官府,穿上青衣,戴上青帽,把自己打扮得很干净。进了县府,杨大车谎称自己从谭师长那里来,要拜见施县长。下边的人回报县长。施县长听说是谭师长派来的人,让人把杨大车带到自己办公室。大车见了施县长十分有礼貌,说自己从谭师长家里来,求见县长,施县长让大车拿出师长的亲笔书信,大车告诉他信在火车上丢失了。施县长见大车很憨厚的样子,不像阴险之人,问大车有何事相求,杨大车把自己开荒种田,白行理用私假地契撵他搬家,要抢占民田等前后经过讲给施县长。
施县长听了杨大车的话,想起了那日去看石头的事,相信了他的话。安慰大车好好种田,并且给他作主。告诉他白行理从此不敢骚扰了。杨大车听了县长的话,差点给施县长跪地磕头,感激的泪水从眼角边流下来。施县长让人送走杨大车。
杨大车走后,施县长叫来殷天,盘问他是否给白行理开了地契,殷天害怕县长,只能如实招来。施县长指令殷天立即去毛西堡找白行理,收回地契,并且要亲自看到收回来的地契,告诉白行理不许去杨家捣乱。让殷天按照常规给杨大车发放地契。
殷天手捧刺猬,扎得心都疼痛。收了白行理一万块钱,又玩了人家的老婆;施县长又令其收回地契,让他实在是为难。施县长的话要是不听,乌纱帽就可能被摘下来,退还白行理的一万块钱,到嘴的鸭子又舍不得让它飞掉。他回到家中让太太给出高招,太太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她让殷天恫吓白行理,给施县长送上钱,施县长一定不会追究。
殷天到白家大院,把施县长追究地契的事告诉白行理。哄骗白行理暂时把地契放在自己手中保管,并且恫吓白行理,施县长要好好收拾他。白行理有些慌张。殷天见白行理有些胆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白行理给施县长送去两万块钱,施县长见钱眼开,一定不会追究,地契就属于白家的了。白行理心里骂殷天贪婪吃黑食。可是不给县长送上两万块钱,不但瞎了殷天的一万块钱,又怕县长来找麻烦。只好咬咬牙让侯三备好二万块钱,亲自去见县长。
白行理到了县府,见到施县长。自我向施县长介绍,是已故的警察局长白行武的弟弟。并把求见县长要办的事情说出来。还没等施县长说什么,就把二万块钱放在县长的桌子上。施县长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钱,指着殷天送来的地契责备白行理说:“你们一群猪脑袋,把发放地契的时间弄到民国去了,上边盖着满洲国的印章,真是可笑。十年前地契的主人应该是白天轩,怎么能是你白行理,实在荒唐。难怪杨大车告你的状。”施县长话是这样说,伸手把二万块钱装进柜里。
县长收了钱,白行理一个头磕在地上,看上去十分可怜。施县长让他站起来,告诉他一个月以后找殷天取回地契。并嘱咐他不要张扬此事,等地契到手之后,再去讨要田地。
一个月以后,白行理去殷天那里取地契,殷天告诉他,县长还要五千块钱。钱送不到县长手里,自己不敢发放地契。白行理只好又给施县长送去五千块钱,从殷天手里拿到地契。
白行理和侯三拿着标准的地契,摸到杨大车的家。翠花看了白家的地契,心里明白了,这是白家花大价钱买来的。杨大车不服气,要去找县长大人理论。白行理对杨大车嗤之以鼻,叫嚣着说:“杨大车你有能耐再去找县长,县长不给我回话,你赶紧搬家走人。按照上回说的办事,今年打下的粮食必须交出一半。”说完扬长而去。
杨大车愤愤地去了县府,施县长百般不见。下边的人看他憨厚诚实的样子,向他说破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