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大车从区里回来,又来到农会。宋回春把去尚景财家的情况汇报给他,可是尚家并没送来皮子。杨大车对大家说既然尚景财把皮子拿出来晒,那是肯定要交给农会。李清方提出要人再去尚家看一看。杨大车因为和宋回春有项工作要交换意见,就答应让李清方跑一趟尚家。李清方对宋回春和李二嫂已经忌恨在心,杨大车让他去尚家看一看,他立刻抓住了这次机会要狠狠地报复宋回春。
李清方迈步来到尚家院子,拴在门口的大狗汪汪大声叫着,吓得他倒退几步,尚老二出来叫住猎狗,把李清方让进屋子里,一场恶剧也就从这时候开始了。
李清方坐在尚景财的对面,故意慌张的样子,诡诈地向屋内四周扫视着。尚景财看李清方神色有些不对头,问:“李小子,你来干什么?一定有事吧?”李清方叹了一口气说:“尚二爷,你还傻着吧,实话告诉你吧,宋回春正在农会发牢骚呢。”“他和谁发牢骚?”“和你。”李清方肯定地说:“宋主任说你不交皮子是故意捣乱,和前方打老蒋唱对台戏,要是不马上把皮子交到农会去,对你不客气。”尚景财听了李清方的话火气顿时上来了,大声叫着:“支前我尚家也作了,拿皮子事我是要晒晒皮子,等皮板不潮了再交到农会去,怎么就差这么一天半天的,你们也太厉害了吧,可下有权了。”
李清方一看尚景财上了火气,火上浇油地对他说:“宋回春说晚了不行,影响成绩。”“放屁,晚一天都不行,我他妈的还不交了呢。”李清方一听尚景财不要交皮子,又加了一把火说:“宋回春对区里人说如果你不交皮子,把你家的皮子全都翻出来,连同猎马一齐没收,把你当地主一样斗争。”尚景财像狮子一起吼跳起来问李清方:“你说的是真话?”李清方指着脑袋说:“我怎敢撒谎,不相信我回去找宋主任,你们当面谈。”尚景财压不住火气,要领儿子去农会找宋回春说理。李清方来个先发制人,对尚景财说:“老哥哥,你急什么,千万不可去农会,那是人民政府,你去那里是闹政府,破坏革命,自己找亏吃。他们不是管你要皮子吗,会来找你的,等他们找上门来,你再和他们计较,可不要用枪打人。我去把宋主任给你请来,你们谈,你们谈。”说着李清方离开尚家回农会。
尚景财听了李清方的话气愤之极,几乎疯了一样,联想起邢芬被农会李二嫂收留的事,他真的相信了李清方的话,农会要把自己当成地主一样斗争并没收财产。这个性直暴躁的人一时满胸怒火,对农会,对共产党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离开屯子向大青山去找猞猁(少数民族人)朋友,到那里过上自由自在的没人管理的日子,便把这个想法讲给家人,老婆和孩子都同意尚景财的主意,去猞猁朋友那里过打猎为生的日子。于是一家人急忙收拾东西,准备出走。并让儿子们把枪准备好,如果农会来人说不中听的先撂倒两个。
李清方回到农会向杨大车汇报,尚景财要和宋回春谈好条件再捐献皮子。宋回春让杨大车和他一起去尚家,杨大车怎能想到李清方从中作梗,对宋回春说:“屯里的工作你们自己去做,我听听结果就行了。我要是去了尚景财有话不好说。”就这样宋回春中跟着李清方去了尚家。
李清方陪宋回春去尚家的路上,正碰上老福和两个民兵在村中巡查。宋回春走在前面,李清方对老福招招手,老福带着两个民兵也跟上来。
尚景财在院子中间看见宋回春和李清方领着三个民兵向自己大门口走来,心里想李清方说的话果然不假,农会带着背枪的兵来一定是要斗争自己分皮子。当宋回春一行走近大门前的时候,尚景财咳嗽一声,守在门旁的儿子三愣对准宋回春就是一枪,这一枪正中宋回春的要害部位心口窝,宋回春“妈呀”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中。李清方见宋回春倒在血堆里,把手一挥带着老福和二个民兵撒腿就往农会跑。
李清方跑到农会向杨大车报告:“不好了,不好了,尚家反了,宋主任被枪打死了!”杨大车听了大吃一惊,飞步向尚家奔去,李清方只好跟在后边。杨大车跑到尚家大门,尚家大门紧关。民兵从地上背起宋回春赶回农会。杨大车站在大门外高声呼叫:“尚景财,你出来,为什么用枪伤人?”尚景财在院内回话:“对不住了杨区长,咱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分手吧,你走阳光道,我去独木桥。”杨大车高喊着:“尚景财你马上出来缴枪自首,还有活路,要不就彻底完蛋了。”“完蛋了,凭什么?”尚景财恶狠狠地叫着。杨大车对他喊着:“尚景财你和人民作对,与政府为敌,是没有出路的。”此时尚景财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他让三愣对准杨大车的胳膊开枪,三愣一枪击中杨大车的左胳膊,鲜血顿时流出来,大车一裁身倒下去。老福立刻背起爹往农会里去。李清方见大势不妙,撒腿就跑,被三愣上前向抓鸡一样把他擒住,扯到院子,用绳子五花大绑拴在木桩子上。
杨大车捂着胳膊伤口,疼得直咬牙切齿,他命令老福马上骑马去区里向武装大队报告。然后立刻通知屯里所有民兵到农会集合,围住尚景财的宅院。杨大车在尚景财大门外向院内展开政治政势,高声责备尚景财杀死农会干部是反革命行为,迅速交出杀人凶手三愣,党和政府的政策是严惩凶手,家人无罪。如果顽抗与人民继续为敌,绝没有好下场。院内尚景财怎肯交出三愣,并且让家人立即牵马套上两个雪爬犁要冲出民兵的包围。杨大车从门缝看见尚家父子在套雪爬梨犁,高声对尚景财呼唤:“尚景财,你要去什么地方?必须放弃这个可怕的想法,交出三愣政府会从轻处理你的。”尚景财在院内对着院外向杨大车回话:“杨区长,咱们交情算到头了,马上把路闪开,否则尝尝我子弹的厉害。”他的声音刚落,院内同时响起枪声,子弹射向围在大门外的民兵们,民兵们手中只有木杆铁头扎枪,为了避免伤亡,杨大车让民兵们撤离大门口。尚景财父子持枪冲出大门,两个雪爬梨拉着家人和李清方夺路向大清山方向逃去。杨大车马上布置民兵们守卫好屯子,到家中牵出一匹快马向尚景财出逃的方向飞驰着追上去。杨大车忍着伤口的巨烈疼痛,伏在马背上追出十多里路抓住了尚景财雪爬梨的影子,然后不顾一切在冲在尚景财雪爬犁的前边,拦住尚景财的雪爬犁。在马上指着尚景财高声呼唤:“尚景财,你必须悬崖勒马,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你要为全家老少生命想一想。你一定要去投奔猞猁朋友,可是现在是人民的天下,猞猁朋友也在共产党的人民政府领导下,他们是不会帮助你们逃脱人民的法网,赶快带着家人返回屯子,这是唯一的出路。再执意走下去会遭到严厉惩罚。”尚景财一心想逃出法网,投奔大山里的猞猁朋友,对杨大车的话一点也听不进,于是恶狠狠地吼着:“杨区长看在兄弟情分上马上把路让开,再不闪开我的枪杆子可不认人。”杨大车在马上,拍着胸口高声喝道:“尚景财,你有种往我身上打,有我在你休想逃过去!”尚景财举起手里的枪说了一声:“杨区长,对不住了。”他的声音刚落,一颗子弹射中杨大车胯下的马,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把杨大车甩出很远的地方。尚景财的两个雪爬犁趁机从杨大车的身边冲过去,奔向大青山。
胡喜山率领县武装大队在去毛西堡的路上遇见杨大车,杨大车骑上一名战士的马和武装大队的战士们立即向尚景财逃跑的方向追去。
大青山像一个巨人,矗立在尚景财面前,它神奇而威武,让尚景财对着它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不由望而生畏。
群山翠柏像百万雄师,披着轻纱守卫着这块神圣的土地。黎明的光亮中好像数不清的士兵向山下尚景财的雪爬犁走来。尚景财惊慌失措地对家人说:“大势不好,你们看大青山上全是大兵,我们进不去了。”家人被他的话吓得魂飞胆丧,也仿佛看见万颗青松瞬间成了数不尽的士兵,向他们走来。在一阵慌乱中尚景财几乎绝望,他把手一挥说:“回毛西堡,我们不能死在外边作他乡野鬼。”于是恶狠狠地让两个儿子调转马头,不走来时的路绕道赶回家中。后来有人传说尚景财没能进去大青山,是因为他打死了许多狐狸,狐狸显圣变成了无数士兵守住大青山,让他不敢前进一步,其实这是讹传。尚景财之所以没敢迈进大青山,是因为他在逃跑时神智恍惚,黎明中把群山上的大树误认为是百万雄兵,所以才重新返回来。
胡喜山带领武装大队,一直追到大青山脚下,他们发现尚景财马爬犁在雪地上留下的印子没有进山,而且是沿北路下去。于是他们沿着雪地上马爬犁留下的踪迹继续追赶。
尚景财两个马爬犁飞一样地返回毛西堡,他们冲破民兵的阻拦,来到宋回春的门外,李二嫂正在院内给宋回春烧纸,被尚景财手起一枪杀害。民兵们听到宋回春门前响起的枪声,快步冲过来,尚景财野蛮凶狠地向民兵开枪,民兵们趴在地上,没有被击中。尚景财企图带着家人回到自己的宅院,可是晚了。县大队的战士们在胡喜山的指挥下,一部分人把尚家的院子包围了。尚景财看见自己的院长被战士们包围,身后又有胡喜山和杨大车指挥战士们向他逼近,于是他让儿子赶着马爬犁向屯南的砖窑逃去。
尚景财一家人持枪钻进砖窑,县大队的战士们紧紧地包围了砖窑,胡喜山命令战士们暂时不要进攻,和尚景财通话,让他主动放下武器。
杨大车和胡喜山在砖窑对面一人多高的砖垛下边,胡喜山说:“尚景财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今天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里边一定有原因。”杨大车回话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也在想这个事。”胡喜山问:“农会干部都谁牺牲了?”,“宋回春同志没了。”杨大车回答。“其他的干部呢?”胡喜山问,杨大车说:“李清方在尚景财的手里。”“尚景财为什么拉他一起走?里边一定有问题。”“李清方出问题了?”杨大车猛然想起来李清方的一系列表现。于是他亮开嗓子对着尚景财高呼:“尚景财,你为什么拉住李清方不放?”尚景财高声回话:“你们农会只有李清方是个好人,是他告诉我你们要收拾我,我要是不带着他走,对不住人。”
尚景财的一句话让杨大车恍然大悟,他立刻揭露李清方的行为,对尚景财高呼:“尚景财,你上了李清方的当,农会根本没有收拾你的想法,更没有逼迫你交出什么东西,你说的这些都是李清方从中作鬼别有用心。你马上把李清方交给我们,我们对他审理。”
尚景财听了杨大车的话,疯狂地用枪尖指着李清方的脑袋,歇斯底里地问:“李清方,杨大车说的是真的吗?”李清方吓得堆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吭声,尚景财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此时他才感到自己是上了李清方的当,追悔莫及,枪口对准李清方的腿上乱击起来,然后把他踢出窑门,交给杨大车。李清方腿上受伤爬在窑门旁边,被民兵们冲上去擒住。
胡喜山和杨大车在砖垛旁继续对尚景财喊话。胡喜山对着窑内喊着:“尚景财,你听好,咱们原来是磕头的弟兄,可是你现在走向了革命的反面,与人民为敌,枪杀我们农会干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以县武装大队长的身份,向你宣告马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谁杀人谁偿命,免得一家人都受牵连。”
尚景财听了外面胡喜山的喊话,十分顽固地回话说:“胡兄弟,你们开枪吧。我早死早投生,几十年后我还是条汉子。”
杨大车听了尚景财的回话怒不可遏,向他喊话:“尚景财,你死有余辜,难道还要害你的家小不成?马上出来接受人民对你的惩罚。”
尚景财哈哈狂笑:“我们一家人生在一起,死在一处,你就别管这些了,可是我们死也要抓几个垫背的。”
尚景财的话十分顽固,看来没有挽回他家人的希望。杨大车替尚家的家人感到悲哀。于是杨大车对胡喜山说擒贼先擒王。胡喜山灵机一动对尚景财喊:“尚大哥,咱们已经多年不见了,一开枪打起来你就没命了,所以还是活着见一面吧!”“怎么个见面法?”尚景财在砖窑里问。胡喜山说:“咱们兄弟把头伸出来,不就见上一面吗?”“好,就这样定。”尚景财回答。
胡喜山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枪口上,伸出砖垛的上面,尚景财看见胡喜山的帽子露出来,同时把脑袋也伸出窑外,胡喜山手疾眼快,飞起一枪,子弹在尚景财的脑袋上开了花。尚景财大叫一声倒下去。尚景财被击毙,他的儿子和媳妇们慌乱中向冲上去的战士们开枪。双方经过几分钟的枪战,尚景财一家死于非命。
区里对李清方进行审理,他交待了砸死李进,勒死何玉红,和闫亮一起盗金条的事实。承认毛西堡尚景财事件是他一手制造的,其目的是篡夺农会的领导权。
两天以后全县召开公审大会,枪毙李清方。
区里举行大会,追悼宋回春同志和李二嫂。追悼会后毛西堡屯民们把宋回春和李二嫂合葬。
老福被区委任命为农会主任,主持领导毛西堡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