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或许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坚持出院回家。明慧雯和林医生沟通后决定暂时出院，每星期回医院复查一次。
母亲又说想见外孙。
“爸，妈，我母亲想见见欢欢。”明慧雯走进婆家立即开门见山地说。
“你妈她……现在病情有没有好转？”公公首先发问。
婆婆正在阳台上晾晒洗好的衣物。或许是不好意思面对明慧雯，她一直都没过来。
“不好。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恐怕时间不多了。”明慧雯忍住悲痛低声说。
“我们能够帮忙做些什么吗？”公公脸色凝重地问。
“不用了。你们帮我带欢欢，已经帮了大忙。”明慧雯真诚地说。
“什么时候去啊？”公公又问。
“就现在。我下午还有事。”明慧雯说。
“那……干脆把欣伟也叫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吧。”公公说。
“也好。”明慧雯说。自从发生借钱被婆婆拒绝的事，可能觉得理亏，公婆再没有到医院看过母亲。
明慧雯的手机响了。蔡老板打来的电话。
放下手机，明慧雯对公婆说：“爸，妈，我有事得先走了。要不下午去吧。我母亲她现在家里呢。”
“不在医院啊？”公公问。
“嗯。她想回家住。医生也同意了，定期到医院复查。”
“那我们直接去你家就行了。”
“我找辆车接送你们。”明慧雯想起蔡老板的车，还有热心的司机刘振。
“不用了。我们打车过去吧。”公公说。
正在办公室翻阅资料的蔡老板，一看到明慧雯进来，立即笑着站起身。
“小明，这次还想派你去南州订购一批冬装。这次是真正外贸批发的零头，利润很大的哦。”蔡老板对明慧雯说：“鉴于你订货的能力，我觉得交给你去做很放心。你就不用发回样本给我看了，自己做主进货就行，只要货款不超过上限。”
“哦。冬装，流行趋势。”明慧雯点点头。
“每年都有热门流行服装。只要选对了，不愁没有销路。”蔡老板喝了一口茶，笑着对明慧雯说。
“嗯。”
“你还是去找云姐，还有成老板。他们的眼光都不错。加上你自己的选择。”蔡老板又说。
“嗯。”
“货发过来之后，如果卖得好再追加。”
“啥时出发？”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走。”
“好吧。”明慧雯知道生意不等人，自己一定要抓住赚钱机会。趁着目前母亲的情况还算平稳。
与蔡老板告别后，明慧雯跟丁欣伟联系。
“你在哪里？去看看我妈吗？我这里有车。有个朋友肯帮忙。”明慧雯说。
不一会儿，刘振载着明慧雯来到公婆家楼下。
“这是哪里的车啊？”在门口等候的丁欣伟看到宝马有些诧异地问。
“我朋友的。”
“什么朋友？”丁欣伟立即警觉起来。
明慧雯想，丁欣伟一定以为自己有外遇了。既然已经辞职多日，告诉他们是早晚的事，就说：“我公司里的朋友。”
“公司？什么公司？！”丁欣伟眼睛瞪大了。
“我从单位辞职了，现在一家服装销售公司上班。”为了不让刘振听到，明慧雯把丁欣伟拉到一边低声说。
“什么……？！你辞职了……？！你居然不吭声就辞职了？！”丁欣伟吃惊万分。
“没办法。为了给我母亲治病，我只能这么做了。”明慧雯道。
“你……居然都不跟我家里商量一下就辞职了！你知道我爸为你这份工作费了多大劲吗？你知道公务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丁欣伟大声质问道。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明慧雯镇静地看着丁欣伟说：“在我母亲生命垂危无钱医治的时候，你家人见死不救。我万般无奈才辞职的。这家公司薪水高，还可以为我妈预支治疗费，我为什么不去？”
丁欣伟不吭声了。这是他们全家无法言说的痛。
丁家老两口领着欢欢从单元门里出来了。
“妈妈……”欢欢一见明慧雯就扑了过来。
这是一个温暖的日子，阳光普照。明慧雯母亲的小屋看起来也亮堂了许多。
“亲家，我们带着欢欢看你来了。”一进门，公公就热情地招呼明慧雯母亲。
母亲坐在床上，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后背用两床被子支撑着。因为胸前和后背都疼痛，她现在已不能平卧，只能坐着睡觉。
“你们……不用来看我。多麻烦……”母亲忍住痛苦，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们怕打扰你，一直都没来……”公公尴尬地说。
婆婆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烧好的一罐黑鱼汤递给小燕。丁欣伟把提着的一箱牛奶放在地下。
“谢谢你们。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母亲说。
“亲家，你别想那么多，还是努力配合医生争取好起来。”公公说。
母亲微微点头。她对着外孙说：“欢欢，过来。外婆想你了。”
欢欢迟疑地看着外婆。很久不见毕竟有些生分。
明慧雯拉着儿子的小手走到母亲身边。这才是母亲今天最想见到的人。
“欢欢又长高了嘛。”母亲一手握着欢欢的小手，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肩膀说。
“快问外婆好啊。”婆婆这时提醒欢欢。
“外婆好。”欢欢抬起头看着外婆道。
“欢欢好，真乖。最近又学了新的古诗吗？能不能背给外婆听呢？”
听到外婆问，欢欢自信地看了看爷爷，然后大声背诵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好好好。欢欢真厉害。”大家拍手称赞道。
“欢欢这孩子，学什么都快。数数，拼音都学了不少呢。”公公在一旁补充。
“嗯。小孩子还是要抓紧培养。除了智商，情商这方面更重要。”母亲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继续说下去：“培养孩子，做人更重要。要让他学会吃苦，学会面对困难和挫折，学会忍耐和宽容。”
“亲家说得对。我们在智力方面抓得多，今后是要注重情商培养。”公公赞成地说。
要分别了。母亲握着欢欢的小手久久舍不得放开。她知道这或许就是和外孙的最后一面了。
“妈，你要休息了。”明慧雯无奈提醒道。
“欢欢还是要找个幼儿园送进去。他需要学会跟小朋友们相处。”母亲最后建议说。
“嗯。我们会考虑的。”公公代替一家人回答。
公婆一家告别母亲离开了。
晚上，明慧雯正在电脑前看新闻，手机响了。
电话是公公打来的：“小雯，你把工作辞了吗？”声音虽然很平和，但明慧雯仍然能够听出其中的焦虑和质问。
“嗯。为了我母亲。母亲治病需要很多钱。”明慧雯答。
“你怎么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嘛。毕竟这是件大事。”公公说。
“对不起。我母亲的生命比公务员身份更重要。”
“知道我当初为了你这份工作费了多大劲吗……？”听得出公公声音里那份按捺不住的失望。
“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不能看着我妈因为没钱医治等死。我的心情你们也应该理解。”明慧雯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