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皇城,马车依次停稳,各位官宦家的小姐夫人们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步的走了出来。
内侍和宫女带领着贵人们穿过金锁河,来到今日摆宴的千秋殿。
伊歌已经是第二次有幸进入皇城,但是相比第一次时的内心惊叹,现在的她更显得淡定与漠然。
皇城再好,也不及八王千岁的流云宫更加引人入胜。
摄政王在京城的这座宫殿,虽然与内宫毗邻,两者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若是让伊歌选择最得意的是哪一座,那自然是流云宫更胜一筹。
“丫头,想什么呢?”
云思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在想,为何其他官宦及家眷都已下马步行,而千岁爷却依然带着徒儿坐在马背上?”
“因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心知肚明么?”
云思安带着戏谑口吻的反问,让伊歌顿时红了脸,“所以,徒儿觉得此生真是有幸,竟然能有机会坐着师父的高头大马直进皇城。”
云思安轻轻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伊歌没有再说话,她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
只是骑个马入宫算得了什么?
他八王千岁只是没有兴趣,若是兴致来了,废了昭帝取而代之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这天下实质上早已握在这位摄政王的手中了。
来到千秋殿前,云思安才从马背上下来。
因为此殿位于湖心中央,骑马是没有办法游过去的,只能渡船。
一位小太监连忙伏在马背下,为伊歌充当脚踏。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伸出的脚犹豫着不敢落下。
云思安似是有些不耐烦的瞟了她一眼,伊歌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云思安不喜欢见她犹疑不决还心慈手软的样子。
于是伊歌干脆把心一沉,踩着小太监的后背下了马。
以身份高而作贱人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但是也得强迫自己要去适应。
伊歌在心中如是告诫自己:“云思安曾说过,要想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就要学会冷硬心肠,变得更加心狠手辣才行。”
她定了定神色,看向围聚在湖岸边等船的夫人小姐们,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情愿。
“师父,徒儿不想去那边。”她不想看到的,只是带着虚伪嘴脸的宁二夫人和伊可。
报仇是迟早的事儿,但是却不是现在。
因为此时的伊歌自认为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她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到学有所成的那一天,就是她向宁二夫人母女俩讨回公道的时候。
这次云思安没有斥伊歌逃避,手揽上她盈盈纤细的腰身,足尖轻点地面,人就飞了起来。
众人惊叹的望着如仙境神祗般飞起的云思安,尽管他一向使人闻风丧胆,还是免不了有些嫉妒伊歌,竟然能得八万千岁如此垂爱。
“那些女人都在嫉妒你呢。”云思安轻轻笑道。
伊歌不以为然的轻瞥一眼,“那是她们单纯的被师父妖娆的外貌所吸引,根本就没领略到您是多么恶趣好的一个人。”
“妖娆?”云思安似乎对形容自己的这两个字,不是特别的满意。
伊歌脚尖碰触到地面,刚刚飞驰而过的湖面被风吹拂着泛起涟漪,宽衫衣袖掠过千秋殿四周的花海,千万花瓣如细雨淋漓环绕着飘散而起。
一片粉红花瓣,飞落在伊歌的头发上。
杏色与粉嫩相衬,愈发显得她如出水芙蓉那般清新淡雅,如同身临高山流水绝妙境地之中,沁人心脾的花香使之心旷神怡。
云思安修长的指尖轻捻着花瓣,伊歌微微别开视线,一抹娇羞无限柔情形于面上。
两人相对犹如一幅绝美画作,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为此呆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挪开视线。
“从未见过八皇叔对哪个女子如此柔情似海过,当真是娶了侧妃人也变得温柔多情了。”
听到这番打趣儿的言语,伊歌慌忙的转过身去,迎面看到的是早些时候便来到千秋殿的昭帝,还有艳宠后宫的宁妃。
伊歌轻拂水袖福身道:“八王侧妃伊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宁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帝面带微笑道:“快快平身,都已经是自家人了,不必行此大礼弄得这么客气。”
伊歌看向身旁的云思安,他似是没有见到昭帝一样,依然是那么云淡风轻又不失妖冶的站在原地,那架势就像是在等着昭帝拜见他一样。
其他的人,早已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了。此时,渡船上的各位贵人们也都陆续下了船。
“按理说,伊侧妃在辈分上要高上一层,可是偏巧爱妃又身为伊侧妃的姨娘,这称呼还真是让人有些犯了难呢。”
听皇帝这样说,宁妃原本还带着各种不悦与怒意盯视着伊歌的眼底,立刻浮满了笑意。
“皇上不必为难,您依然称呼伊侧妃就好了,毕竟是侧妃的身份嘛。”
宁妃的话让伊歌心中有些不悦,她只是故意含沙射影的骂她呢,再怎么耀武扬威也只是个侧妃而已,又不是云思安的正妃。
说的得好听是侧妃,其实就是官宦人家的侧室,民间称呼这样的女子为小妾。
既然伊歌能够听得出来,其他人自然也是听出其中意思来了。
伊歌看到,已经登岸的夫人小姐们,无不掩唇低笑。
既然宁妃想看让人看笑话,那就让大家看个开心彻底好了。
伊歌嘴角微微弯起笑容,“宁妃娘娘一向以贤良淑德出众,是难得的能与皇帝陛下贴心贴己相知相伴的红颜知己。”
“所以妾身始终告诫自己要以娘娘为鉴,希望能够像您陪伴皇上一样,尽心尽力的侍候千岁爷,努力成为如娘娘这般知心知意的枕边人。”
听闻伊歌所言,云思安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她虽然句句都是在夸赞宁妃,还说要以她为榜样,实际上也是在暗讽宁妃的小妾身份。
无论是皇城中高高在上的贵妃,还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的侧妃,说白了不都是小妾嘛。
宁妃被伊歌的话气得不轻,可是当面又不好发作。
昭帝笑了笑道:“人都到齐了,咱们的花宴也开始吧。”昭帝虽然面相看平易近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若是寻常人等,刚刚伊歌的那份拜见大礼他就收下了,偏偏此女子是云思安的新婚侧妃。
摄政王叔全权把持朝政,他的皇位都是这位八千岁不稀罕坐才让给他的。
云思安不让昭帝下跪面见他就不错了,昭帝又怎能让皇叔的女人给自己行如此大礼?
况且刚才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唇枪舌剑,他也不是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云思安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叔心中没有想法。
大家在千秋殿内入了座,宴席开始——
伊歌记得,第一次进宫赴宴时云思安曾说过,他不喜欢这一类的场合。
“可是今日,他为何会来此呢?”她心中暗道,一双眸子总是忍不住的偷瞟他一眼。
作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叔,云思安的坐席与昭帝保持平齐,居于皇帝的右手边之位。
伊歌身为八王侧妃,自然是要坐在云思安身边的。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比其他贵族亲眷们高了许多,完全是再低睨着她们好嘛。
宁二夫人与伊可虽然已经居于高席,但是在曾经被她们踩在脚下的伊歌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一样的比对,心中感到万分不爽。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宁妃媚笑着为昭帝斟了杯酒。
谁知,他举起酒杯却看向了云思安,“八皇叔,朕听闻大婚之日有宵小夜刺流云宫,当下急的不得了。虽有回报说平安无事,心里还是无法放松得下。”
“皇叔身为我朝中流砥柱定势之人,朝内朝外上下不能没有皇叔的扶持。今日朕见皇叔与侧妃果真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沉重大石。”
“皇叔,朕敬你一杯!”他是该感谢云思安无事的,若是摄政王遇刺,整个天下都将乱了。
酒过一杯,昭帝又道:“除此之外,朕今天还想介绍个人给大家认识认识。”
他轻咳一声,身边的掌事公公尖着嗓子喊道:“有请西海国王子巴哈尔入殿面见——”
随着声音落下,只见一行身穿与中土完全不同的异服、曲发的彪形男子走入殿中。
但是,他们为首的那个人却身形俊秀,一把跨马弯刀别在腰间,勾尖长靴带着精美刺绣。
伊歌微怔了下,此人正是今日长街救她之人。云思安也说过,他们是西海国人,却不曾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位王子。
一旁的伊可凑到宁二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娘亲,女儿有办法让那小贱人身败名裂。”
听闻女儿所以,宁二夫人依然保持淡定不动声色,“什么办法?”
伊可杏眸微动,微笑着看向千秋殿外的水域,眉梢轻轻一挑。
“这西海国的王子巴哈尔,不就是救那小贱人之人嘛。既然他们之间有所交集,那么女儿就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好了。”
她拂袖掩唇轻笑道:“娘亲就等着看好戏吧,女儿定会让那妖王从此厌弃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