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以为我昏迷了,但是在你阖眸休息时,我便是睁眼看见你了。仍忘不了你划过我脸颊时,所说的话,忘不了你身上淡幽的气息,温柔的指尖。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你都愿意救,说明了你的善良。而善良,在我登上王位后,再也没瞧见过的东西。你与我母后一样,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难怪当初他摘下面具时,她会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可是,因为她觉得无关重要,所以一直都没再忆起。
“当日我们被困在洞中之时,我口中的那个她便是你。但是,碍于当时的情况,我硬是忍住没说。别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事实。其实,那次在朱雀国边疆被你所救后,我一直在找你,最后在一次意外中再次被你所救,我就下决心要让你成为我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嗓音仍是淡淡的,仿佛是在陈诉别人的故事。修长的轩眉深深凝结,似乎承载着挥不去的沉痛。而那张凌厉深幽的琉璃眸,似乎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空洞而茫然。勾唇一笑,蕴含着无尽的忧伤。
闻言,花箬沫忽感心痛得快窒息,为他的深情而心疼,为自己不能回报而愧疚难过。即便如此,她仍不会因为感动而让两人陷入无尽的伤痛之中。深呼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眉宇间尽是淡漠。“烟月,世间女子何其多,凭你一表人才,气宇非凡,卓立俊逸,是多少名媛闺秀心目中的最佳夫婿,随便一指就是百花齐艳,群芳羞红玉颊的忙点头口,而且牡丹芙蓉各有所艳,百合清幽美素兰淡雅,雪梅飘逸杏花俏,杜鹃多情海棠含笑,个个都不逊扎人蔷薇呀!所以,忘记我吧,我并没有你想像般美好。”
虽是意料之内的答案,却仍是让人揪心不已。东堂烟月双手紧紧的握成拳状,强迫自己冷静自持,冷清的嗓子隐约含着温柔,那宛如春风拂面的柔和,十分悦耳。“箬儿,你真无情。”然,他却是如此的喜欢她。
“烟月,你是否听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话。其实,人的感情就最不可靠的东西,今日可能是羡煞旁人的恩爱,明日可能是挥剑相向了。得不到的或许在心中是最好的,可是最该珍惜的是已拥有的。”
花箬沫的话落下,片刻,室内依是一片沉静。沉重的氛围不断的往四处飘散,犹如绽开一朵又一朵苍白无力的墨色花朵,沾染了所有的忧伤。
既然不能拥有,那彻底粉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心念一转,心情稍微平复,扬了扬宛如樱桃般可爱的樱唇,可爱的酒窝微露,安然恬静的迷人双眸,竟带着几分慵懒,几分灵气,长长乌黑的眼睫毛一上一下的闪着。看似人畜无害的神情,却是如此的残忍。
不同于她冷情的伪装,东堂烟月只是略微抬首,犹如鹰眼般犀利的琉璃眸仿佛穿透了世间,直直射向她的灵魂深处。
不过,望着这甜美无暇的笑容,平静如湖的眼瞳,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世间甚少是他想窥视的事物,而眼前这位却是他一直看不透的人。
“别人再好,也不是你。”最后,他只是轻轻的吐出这句话,冰凉的大手欲握住她的小手,可是伸到半空,见她往后微缩的动作。冰凉的大手就这么僵直在半空之中,良久,随着他不断幻变的神情而缓缓收回。
现在就连碰触都不可以了,是吗?
半晌,东堂烟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慢慢的阖上眼眸,被褥往上拉。低低的嗓音轻得几乎不可闻。“王要休息了,请你离开吧。”
单是一个称谓王,便是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用过这个尊贵的称谓,如今用了,便是说明要与她划清界线了。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花箬沫顿了顿,硬是忍住突然涌上心头的心酸之感,纤手颤颤的搀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望了他最后一眼。“民女告退。”
而后,她缓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门前走去。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只有说不尽的心酸。
直到关门声轻响,阖着的琉璃眸才猛地睁开,无神的双眸隐约闪着莹莹的泪花,却是倔犟的不肯下滑。
俊美的容颜露出了清澈迷人的笑容,却包裹着无尽的沧桑无力之感,无不让人动容。口中轻声喃昵,嗓音清润中夹杂着嘶哑,闻者心伤。“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箬儿,你比我更残忍。”
冷意一丝丝袭上心头,心,一点一滴地结成了冰,心口猛烈地震撞着,他觉得气虚难稳,甜味滑过喉间,眼前一片逐渐模糊的视线。耳边再也听不尽任何的话语,一切似乎都幻化成了悲凉的风声,潮水一般涌出,不可抗拒地纠结着他的感官……
花箬沫凝立在东堂烟月的门外,日华淡淡流泻,清光笼罩着她,为她披了一大片日色。粉面隐在日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看到清丽的背影,以及乌压压一头青丝柔顺披散。
她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置身之处的竹林。原本清雅如君子般的竹,连成海般的茂密,遮住了朦胧斑驳的日光,竟令她感到一种如今的苍凉。风动竹叶,发出诡秘的呼啸声,层层叠叠,绵绵不绝,似低吟,又似微泣。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摇光与浮云,见她出来便是立即上前,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顿时停住了将冲出口的话。
良久后,她轻轻的问着,视线仍是停留在不远处的竹林内。“宫暖熙去哪里了?”
一侧的浮云满是担忧的凝视她,赶紧回答:“公子刚才看似气冲冲的冲出房门后,就离开王宫了。”大概是小两口发生争执了,不然他不会那么罔顾形象直发飙走人,沿途应该找了不少人迁怒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