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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Story Ⅲ:塞壬之歌(2)

芙蕾指指海,“我住在海里……的一个岛上。”

“哪个岛?这一片海域我还挺熟悉的。”

芙蕾想了想,“秘密。”

阿尔及尔海域白皮肤的女孩子不少,但头发是这样透彻的金色却很少见。那个颜色极淡、淡得接近月光。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多问。海盗的生活就是如此,今日在这里,明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多费唇舌。想了想,他换了话题,“你常年在小岛上居住,不如看看港口的巴扎。”

“什么是巴扎。”芙蕾眨了眨眼睛。

希泽一怔,然后索性直接拉起芙蕾的手,迅速地起身,“你果然没去过伊斯坦堡。”说着这话,嘴角却带似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也是暗自得意。所以就说啊,她怎么可能在那个色鬼苏丹的后宫呆过。

巴扎是伊斯兰世界的人们称呼集市的方法。这个摩纳哥港口的小集市虽然远不如伊斯坦堡繁华,但却足以让一直在海底生活的小海妖芙蕾大开眼界。

香油、地毯、茶、瓷器、陶碗、花、食物、水果、银制的烟壶、红宝石的项链、翡翠的手环,应有尽有。希泽对女人出手向来大方,只要芙蕾的视线在某样物体上停留超过两秒钟,他就在后面掏钱,很快芙蕾就捧了一大堆的东西,几乎把她的脸都挡上了。

芙蕾开心地说,“巴扎真好,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拿。”

希泽又是一怔,他搞不清楚芙蕾到底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在逗他开玩笑。

发着呆,他见到芙蕾又兴冲冲地跑过去,盯着一个卖挂件的摊子迈不开步子。希泽瞥了一眼,是从邻近的法国运来的薰衣草编制而成心形挂件,这是很常见的东西。

芙蕾着迷地说,“好可爱,而且好好闻的味道。”

希泽随手拿了一个递给芙蕾,“你没有见过薰衣草?”

“什么草?”芙蕾眨眨眼,“我见过很多不同种类的海草,但都没有这样的香味。”

希泽想,她一定是从阿尔及尔海域里面一个鸟不生蛋的小岛里来的,所以才说是秘密。老板把那颗圆乎乎的心串了个链子挂在芙蕾的脖子上,芙蕾高兴极了。希泽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特别,好像有光芒散发出来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慌乱的马蹄声。

陌生的语言惊恐地叫喊着,芙蕾懵懂地转过头去,车夫拼命地拽着缰绳,手拿着鞭子用力地做着手势。芙蕾还是听不懂,直到旁边的人用土耳其语又大声地重复道,“快跑开!马车失控了!”

就在那一刹,希泽猛地扑向她,他的面孔迅速地在她眼中放大。那一刻芙蕾骤然想起了船上自己被水手控制住时皮肤的干涩与无助。她恐惧地尖叫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可希泽的力气很大,他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扑到了路边。

车夫道着歉,马车继续不受控制地向港口狂奔而去。

芙蕾拼命地喊着,她的声音几乎扭曲了起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希泽松开了她。她愣住,战战兢兢地看回年轻的船长。他摸摸她金色的头发,“别怕,安全了。”

芙蕾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红发的青年,随即她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飞速地跑去。

直到晚上芙蕾回到酒吧时,才从船员的口里听说希泽为了救她把肩膀撞伤了。芙蕾玩弄着胸前心形的坠子,可等到了半夜,希泽也没有到酒吧来。

桃乐斯也没来。

芙蕾找了个眼熟的水手问道,“希泽在那里?我想道谢。”

水手笑笑,没有回答。

船员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到不以为然,所以都不屑于去八卦这件事情。倒是酒吧老板对芙蕾说,“希泽看来是真的看上桃乐斯了。不过你别紧张,他迟早会玩腻,下次出航回来一定就把她忘记了。”

芙蕾看着希泽平时坐的椅子,心里有点别扭。

第四天一大早,她就去海边扔石头。扔到下午,她又走到了昨天的集市。

人海茫茫,却见不到希泽。

芙蕾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突然觉得希泽并非是一个完全的坏人,她喝醉了酒,是他把她交给了酒吧的老板照顾;他带她逛巴扎、教她打水漂、还从疯狂的马车下保护了她。这与那日设计将自己捉住的邪恶船长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芙蕾想不明白。

她觉得希泽其实是个好人,但自己终究还是要杀了他。

到了晚上,她把去酒吧跳舞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只是愁眉苦脸地坐在海边,盯着自己家乡的方向,一直到月亮在海边上缓缓升起。

“芙蕾。”

希泽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一怔,随即快速地转了过去。希泽的双眼在月光下泛起了柔和的光芒,里面映出了小海妖不知所措的样子。

“希泽。”芙蕾先是因为看到希泽而开心,随即又想起了桃乐丝,五官又都皱到了一起,最后她想了想,才说,“你的肩膀,好了吗。”

希泽打量着她瞬时万变的神情,笑道,“我没事,倒是你,今天没有去跳舞。”

芙蕾反应了一下,随即酒吧老板抓狂的样子立刻出现在脑里。她匆匆站起来想要跑回去,却被希泽一把拉住,“算啦,已经很晚了。”

芙蕾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就在头顶,又小又明亮。她眨了眨眼,坐在一边蜷着腿,“桃乐斯呢?”

希泽愣了一下,随即不由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她不在这边打工啦。”

“你玩腻她了?”

她的神情无辜而纯洁,然而说出这样的话让希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老板说的,他说你下次航行回来就会忘记她。”

希泽暗恼,心想自己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搞坏的。他连忙回道,“不是,我和她只是交易的关系。现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她拿了报酬就走了。”

芙蕾蓝色的眼睛盯着希泽。

他尴尬地连忙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种交易,是信息交换……”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很多余,他无奈地清清嗓子,“不说这些了。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了。”

芙蕾闻言,紧张地几乎跳了起来,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希泽,“为什么?”

希泽见她的样子,心里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美丽的金发,“水手总不能一直呆在同一个港口。”

芙蕾急得不行,“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希泽原本是打算偷袭意大利后就回阿尔及尔的,但听芙蕾这么一说,他即时改变了计划,“这次预计七、八天就回来。到时候带很多礼物给你。”

那之后,说不定可以把芙蕾带回到阿尔及尔。

那里虽然是北非,却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她的舞蹈在当地一定会更受欢迎。

而他每次战胜归来,都可以看到她。

他看着她,等着她雀跃地说,“好,等你回来。”

但她没有,只是眉头紧锁,转头看向了大海。这让希泽有点失望。他想问她难道不愿等他,但毕竟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立场。

毕竟,他和芙蕾才认识了四天的时间,对于命运难卜的海贼而言,承诺本身就是虚无缥缈而昂贵无价的。

希泽没有准备很多的粮食和水,但是却经由黑市把自己的军火弹药装得满满的。

这次对意大利卡拉布里亚海岸的偷袭,讲求的是快、准、狠,而并不会是一场持久战。岸边船畔,副手们匆忙地召集着水手。有了更多的战力,在偷袭中的把握就会越大。

希泽看着应征而来的颀长队伍,心里踌躇满志。他对此次偷袭,胜券在握。

如果一定说是有些忐忑,他似乎觉得归来之时,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芙蕾了。可见不到她对自己的影响有这么大吗?希泽也不知道。

年轻的船长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非常镇定,但熟悉他的副手早已察觉他的坐立不安,于是他体贴地说,“老大,有事你就去忙吧,这里我们照看着。”

希泽想了想,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就往酒吧的方向走。

副手歪头对旁边的大佐说,“真没想到老大还会对女人着迷。”

“是那个什么桃乐斯吗?这次确实是算久的。病入膏肓了?”大佐不以为然地说,又漫不经心地接过递来的一份报名表,垂首看看,“你来应征?会做什么?”

因为交谈,他也就没有仔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来应征的神情低落的小男孩。男孩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沙哑着声音说,“我看得很远。”

大佐想正好之前的瞭望员因为生病下了船,短期雇佣他也没关系,就盖了个章,拿出两个金币给他,放他进去了。

年轻的海盗焦急地寻找着芙蕾,可不管是她平日看海的地方、热闹的巴扎还是酒吧的后台,哪里都没有她的痕迹,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般。在那一刻,希泽觉得自己的心空空荡荡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港口,三支战舰已经整备完毕,只待他一声令下。

希泽叫了两个信得过的水手来,扔了一大袋金子给他们,吩咐他们如果找到芙蕾,就不择一切手段将她留下来。

可金钱无法平息内心的不安。

希泽带着舰队离开了摩纳哥的港口,他预计乘着夜色乘风杨帆、直逼卡拉布里亚。

夜色刚至,他独自站在旗舰的甲板上,迎着风、看着深邃的大海。

明明在全力以赴地前往卡拉布里亚,可自己的心思却似乎还留在摩纳哥海边的月色下。他恨不得此时自己已经得胜归来、回到了摩纳哥。

他仰起头,看着满夜的星空。突然他心血来潮,三步并作两步地攀上了瞭望塔。塔篮里的瞭望员正在发呆,希泽的突然出现吓得他几乎惊叫了起来。

“怕什么,是我……等等,你是新来的?”

瞭望员拘谨地点点头。

希泽皱了皱眉,“你满十六岁了吗?谁放你上来的。”

瞭望员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他的反应十分可疑,希泽一手从腰侧抽出匕首,另一手迅速地扯开了瞭望员的帽子。或许是扯得太用力了,连他的“头发”一并扯了下来。淡淡的金色头发猛地涌了出来,与月光几乎融为了一体。

夜色里,希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芙蕾尴尬地退到篮子的角落,轻轻地说,“那个……我、我想蹭你的船到意大利。”

希泽一愣,随即垂下脸,挠了挠头。

芙蕾早就听说人类的战船上不能有女人,水手们认为女人是厄运的象征。她想希泽或许是生气了,于是更小声音地说,“对不起……”

希泽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愉悦和如释重负。芙蕾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希泽才一边擦着眼角,一边拉着芙蕾在瞭望篮里坐下。

“我一直在找你呢。”

“找我?”

“你去过阿尔及尔吗?”

“阿尔及尔?”芙蕾被希泽充满跳跃性的话题给彻底弄糊涂了。

“地中海之南,非洲之北。在蔚蓝的大海、炙热的沙漠和雄伟的山脉之间。四季如春,绿草如茵。我驻扎在那里,虽然不时会随着我的哥哥出海。但不管是十天、十个月还是一年,我都会回到那里。”年轻的海盗眉飞色舞地说着,他拉起芙蕾的手,看向她迷茫的脸,“和我回阿尔及尔。在那里,我会保护你、让你衣食无忧、每天可以快乐地舞蹈。你怎么想?”

宁静的海面上升起巨大的月亮,月光将希泽的脸色映衬得十分温柔,他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紧张,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芙蕾的回答。

海盗不会给出承诺,希泽甚至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对谁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心脏的鼓动与大海的波浪凝系在了一起。

朦胧间,月光被乌云挡住,坐在芙蕾身边的希泽突然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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