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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姻不是女人的城堡(2)

储丽霞果然在生气,她先是生老爷子的气,又生丁小枫的气,后来又生储红兵的气,她生起气来觉得到处乌烟瘴气的,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谭建国加班刚刚到家,正坐沙发上看一档相亲节目,二十四位艳丽如花的女嘉宾一出场,谭建国的眼睛就直了。储丽霞生气,上去一把把遥控器夺过来,“啪”的关机了。

小枫电话进来的时候,储丽霞正坐沙发上喘粗气,她赌气不接,早上你不是不接我电话吗?我也不接你的,急死你!可丁小枫不着急,手机响了会儿就断了,储丽霞等着它再次响起来,手机却仿佛是跟她置上了气,一动不动地躺沙发上。最终,储丽霞还是沉不住气了,一边骂一边回拨回去……

当然,还是那件磨叨了个数月的事,小枫劝她说,你看人家谭兰萍伺候的老爷子多好,他们俩走到一起也没啥不好的。但储丽霞偏不,说道:“荒唐!真是荒唐!老爷子老了,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呀?”

小枫道:“姐,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牵的线。”

储丽霞被噎得一愣,丁小枫说得没错,说来,谭兰萍与老爷子的事确实是她一手促成的。

谭兰萍是谭建国的一个远房姐姐,与丈夫离婚后,一直帮儿子带孩子,今年年初,她来找谭建国,说孙子上小学了,她跟儿媳妇也闹不到一块去,麻烦建国在城里找个活干。谭建国为难,兰萍姐,你说现如今这年轻体壮的都没活干,你说你这岁数了……

谭兰萍低头没了话说,只管在那儿唉声叹气。坐一边的储丽霞见状却动了心思,这段时间她一直忙活着想给父亲找个麻利的钟点工,可挑来挑去却没有合心的,这会儿见这个利利落落的兰萍姐,不觉暗喜,这不一现成钟点工吗?

但老爷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服老,不愿雇人,说一个人清静惯了,不愿意家里再添一口人。老头自从三年前老伴去世后,一直单过,儿女们也不是没想过给他找老伴儿的事,可老头说,太老的不行,太年轻的也不行,没文化说不上话来的又不行,挑挑拣拣的就一直拖到现在。储丽霞做工作,说给你请的是钟点工,只管给你做做饭,又不是保姆,人家做完工是要走的。好说歹说,老头总算答应。一段时间后,储丽霞过来视察工作,老爹非常满意,说这小谭不光饭菜做的有水平,手脚还利落,储丽霞听后不觉满心欢喜,又见老爹面色红润,心想这个人还真是找对了。

不承想,上个月的某天晚上,储丽霞儿子小奇同女朋友约会回来,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说他在广场看到姥爷了,姥爷正跟做饭的大姑坐在一个椅子上说话哩。上床后,储丽霞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把小奇所见告诉了谭建国,要他这个县委机要科的特工人员帮着分析分析,老头跟谭兰萍大晚上的跑广场去做什么?谭建国晚上在外喝了酒,正兴奋着,说:“要我看呀,他们俩八成是有一腿了吧?”

第二天早上储丽霞一起床就给老爸打电话,问他昨晚上干啥了?老爷子说老样子,看看电视泡泡脚。还说,昨天的晚餐整得有点丰盛,吃过饭就有点晚,人家小谭不一女同志吗,怕不安全,就送了送她。谭兰萍在城乡结合部租了间小平房,每天骑自行车来储家上下班。

“什么什么,你送她?”储丽霞一听就火了,“这到底是谁伺候谁呀?大晚上的,你回家再磕了碰了怎么办?”

老储呵呵笑了两声:“相互帮助,相互帮助。”

中午储丽霞赶过去实地侦察,老储开门一见是闺女,脸上就有些尴尬。储丽霞往里一望,呵,一桌子菜,正当中还摆个大蛋糕,那谭兰萍头上戴着个生日纸帽正笑逐颜开呢。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把储丽霞气死,她把脸一拉,头也不回地走了。

储丽霞晚上打个出租,跑到了谭兰萍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家,三说两说就把谭兰萍辞了……

储丽霞未雨绸缪,把老爹和谭兰萍的感情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但几天后,当储丽霞领着新找的钟点工到父亲家的时候,却见那谭兰萍正在给老爷子煮水饺,老爷子坐一边剥大蒜,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两人说说笑笑。

储丽霞气得牙根痒痒,谭兰萍,还真能啊,都单线联系上了,想着这些她便带了气,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谭兰萍一时语塞。老爷子却在一边护上了:“是我叫小谭过来的,我就想吃她包的胡萝卜素馅水饺。你也不必为我再费心找做饭工了,实话说吧,我就吃惯小谭做的饭了。”

刚找来的钟点工听罢,白了一眼储丽霞,气哼哼走了。

储丽霞两头没落好,气咻咻摔门而出,半路上就把电话给弟弟和弟媳打了过去——海州的丁小枫和北京的储红兵听后也连呼老爹荒唐,纷纷表示一切听姐姐的,姐姐指到哪儿打到哪儿。弟弟和弟媳能这样说,储丽霞顿觉释然,觉得自己的打压队伍又壮大了,但不久,储丽霞就发觉情况不妙起来,弟弟和弟媳竟齐齐转了风向——他们被老爹成功策反了。

被弟媳丁小枫一揭疮疤,储丽霞有些挂不住,一口气直涌上来,在嗓子眼里堵了半天方才硬生生咽下去,便开始反唇相讥:“怪我引狼入室?都是我的错呀,你们两口子倒好,都不在江城,都会图清心,我一人跑东跑西的,还搭上辛苦不落好,我咋就这么贱呢?”

听储丽霞又要上气,小枫也急,但想想还是赔笑道:“姐,你为老爸跑前跑后的,我们心里都有数,都感激你,我们初听这个事儿也觉得荒唐,我和红兵劝过多次,可老爸认准了,再说那谭兰萍确实跟咱爸也挺配的,我看咱们还是依了他吧。”

“依了他?别的事行,这个事就不中!小枫呀你想想,他真跟那谭兰萍结合了,丢人的是我们做儿女的,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丁小枫觉得储丽霞说得有点太危言耸听了,“他喜欢不就得了。”

“他喜欢?我还不喜欢呢。谭兰萍只比我大四岁,我一直姐长姐短地叫着,噢,这一下子……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这还在其次,好说不好听的是她是谭建国的姐姐呀,你说,她如果真跟老爷子成了,那……丢死人了,你们不当回事我还臊得慌呢!”

“这有什么呀,又不是亲姐!”

储丽霞继续:“说好听的是大逆不道,说不好听的就是那俩字:乱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扔掉手机后,小枫在沙发上闷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想想还是睡觉吧。想到这里,她先是拍了一层润肤水,后又抹乳液,又涂一层晚霜,本想省道工序的,又一看自己的眼角都有皱纹了,又顾影自怜地补上了层眼霜。

这样一收拾,小枫就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水润起来,一点一点生动起来,心里也一点一点舒朗起来。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赵西迪,哦,那个戴墨镜,瘦高个,一身休闲打扮,微笑着向她走来的赵西迪,怎么会是他?怎么会那么巧?

小枫想起了一部法国电影《蝴蝶振翅》,在那部片子里,一颗石子,一件黄色雨衣,就能改变人的命运,哦,真是处处充满了玄机,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涌上了小枫的心头,也许,她和赵西迪之间也有这样一只蝴蝶?如果有的话,那只蝴蝶就应该是储丽霞的电话了,不,应该是早上姐夫的电话。是的,如果不是姐夫来电话,她怎么会心急火燎地往姐姐家赶,就不会与赵西迪相撞。

想来想去,小枫又想到了两年之前的海边,想到了那块大石头。夕阳西下,她光脚站在海水里,远远地看着倚石而立的赵西迪,他的忧郁气质吸引了她,她不觉向他走去,并把手中的一个圆润贝壳递给了他,然后便倚到石头上,陪他发呆……

想来想去,绕来绕去的,丁小枫便睡着了……蝴蝶呀,一只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呀,就那么绕着她飞呀飞的……

这些天,小枫一直在琢磨请赵西迪和祺佳吃饭的事,可是,她又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单独请他们,她为不知道在饭桌上讲些什么话而犯愁。赵西迪虽认识,但也不能说是熟识,另外还有一个祺佳,那天那副模样,想想就犯怵。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豪气冲天地请吃什么劳什子饭,倒不如把修车钱直接给他算了,可是又想,给他他就要吗?那天,到最后已不是钱的事了,也不是车的事了,而成了饭的事了:

小枫说要请吃饭,赵西迪说该由他来请;小枫说那哪行,这饭她得请,赵西迪说这是在海州,他是主,她是客,理应由他请;小枫急了,说你是主人也不成。到最后,赵西迪就笑了,手一挥说那成,你请就你请,说定了,我可等电话了。

但眼见着十几天要过去了,这个饭还是没请。最后,小枫决定,让她在海州的好朋友姚茉莉给拿拿主意,这个饭到底该怎么个请法。

说起小枫与姚茉莉的关系,应该追溯到她们的少年时代,那时小枫与姚茉莉姐姐是同学,天天粘在一起,姚茉莉呢,虽比她们小三两岁,但早熟,不愿意跟同龄的女孩玩,偏偏喜欢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瞎转。姚茉莉姐姐烦她,说她“跟屁虫”,对她又呲又吼的,反而是丁小枫,常常不顾同伴们的反对,领着这个邻家小妹一块玩。后来的姚茉莉有一次酒后动情,红着眼圈对小枫说,小枫,你不知道,我的童年有多么孤独,如果没有你,简直无法想象……

这会儿,当姚茉莉弄清丁小枫的意思后,就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请一客吗?我一朋友在西山县做副县长,那儿有一樱桃沟,他邀我好多次了,说再不过去,樱桃就都没了。不如这样,你给你那画家朋友打个电话,明天周六,我们去西山采摘怎么样?”

“这,合适吗?”小枫小声道。她不敢确定赵西迪同不同意,她怕人家说请个客还要跑来跑去的。再说,本来是她想请客的,这一往西山跑,这不明摆着是去烦扰姚茉莉的朋友吗?

电话终于打了出去,赵西迪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安静:“小丁,是你?”

“是,是我。”小枫心里莫名地“咚咚”响了几下,随后便问他明天是否有时间?

赵西迪说有时间,并笑问小丁是不是要请客了?

小枫脸无端地红了,她不自觉地吐吐舌头,随后便把要邀他和祺佳去西山采摘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心里惴惴的,赵西迪会不会不答应?但赵西迪答应得很干脆,“好啊,早就听说西山有个樱桃沟,还一直没机会去呢。”

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早晨的空气湿润而干净,坐在车里的小枫望着马路两边的紫荆树滑过,心想,待会儿见到赵西迪该说些什么话呢?

赵西迪所住小区的名字叫“风荷苑”,挺诗情画意的名字。小枫老远就望见了他,只见他穿一灰白风衣,两手插在衣兜里,肩上斜斜地挎一背包,正站小区门口的一棵早樱下往马路上望……姚茉莉也看到了赵西迪,伸手捅捅小枫,“哦,我说,快看,兔子。”

小枫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兔子呀,在你心里嘣嘣跳的兔子。”

丁小枫想说句什么反击她,却已是来不及了,车子已然停在赵西迪脚下,姚茉莉摁下车窗热情打招呼,赵西迪不认识姚茉莉,愣住了,小枫赶紧摁下车窗。赵西迪明白过来,拉开车后门便上了车。

小枫暗暗叫苦,自己今天可真是蠢到家了,姚茉莉来接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坐到了后座上?怎么就没想到过会儿接上赵西迪该如何分配座位呢?她边骂着自己笨,边往另一侧挪挪身子,嘴里问道,“赵老师,去哪儿接祺佳呀?”

“不巧,她单位今天正好有事。”赵西迪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放到腿上,微笑道,“她让我谢谢你呢。”

“这怎么好呢?赵老师,我说好是请你们两个的。”小枫有点急,“要不,等祺佳忙过了,咱们再去。”

“去吧,定下来的事情怎么能改呢?”

正在小枫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姚茉莉突然开口了:“小枫,人家赵老师都准备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再说,樱桃时令性那么强,是等不起的,祺佳这会儿去不了,但口福还是有的,我们多给她摘些回来不是就有了,是不是赵老师?”

“对呀。”赵西迪连连点着头,又像想起什么,转过脸来问小枫,“小丁,你还没介绍你这位朋友呢,该怎么称呼?”

就这样,很自然地,话题就从祺佳身上转到了别处,接下来,姚茉莉把她的嘴皮子功夫也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上与赵西迪说东道西,谈古论今的,小枫暗地里吁了口气,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无端地紧张着,到西山的时候,她的两手已微微地攥出了汗水。

姚茉莉的县长朋友姓罗,已早早地等候在山脚下。罗副县长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司机,登山的时候司机说脚在某天崴了一下,怕是走不了山路,罗副县长说好,那你就在车里等着吧。这样一来,实际登山的就成了四个人,也可以这么理解,是两对儿,一对是姚茉莉和罗副县长,另一对则是小枫和赵西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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