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一个人站在黑暗中,看着兰泽孤寂远去的背影沉默着不语。
贴身丫鬟素雅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公子,刘青青找你!”
贾公子没有说话,丫鬟还要说些什么,他挥了挥右手,哑声说道:“想找就让她找去!本公子不奉陪!我们回去!”
丫鬟素雅不再吭气,欲言又止,她找贾公子之前,看见刘青青对贾公子垂涎三尺,准备大展拳脚尝尝大齐第一美男的滋味,但为了不影响大局她还是迎着头皮前来通报。
“公子,我们和恒盛粮行还有生意往来,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贾公子提起长袍,疾步走向楼梯口,边走边说道:“的确如此,这样,今晚你安排个管家去陪她!”
丫鬟素雅无语,虽然贾府的管家都是一顶一地帅,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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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将手中的碗碟洗刷干净,站直身子的时候,腰痛得站不起来,弓着腰站了半天,才慢慢舒缓过来。
张蓝嗑着瓜子,噗地一下吐在兰泽刚刚清洗过的地面上,慢悠悠地说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在外面可以以先生自居,在我们回春楼当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模样,不要整天摆着一副臭脸,我们这里不养大爷!还有你喝掉的十八碗醉花雕的钱要从这个月的银子里扣掉,最近生意不好,吃喝拉撒,哪哪都要钱的!”
回春楼的头牌柳若雪慵懒着身子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看着张蓝的模样有些看不过眼,说道:“妈妈,你今晚也看到了,她也是迫于无奈,得饶人去且饶人!”
张蓝翻了翻眼皮子,吐了一口瓜子皮,尖酸刻薄地说道:“我们回春楼就是伺候大爷的地方,没有大爷这些银子哪能养活我们这么多人,如果人人都像她这般模样,是不是以后谁都能和客人甩脸子?你要觉得我这个位置好做,你去做啊!”
柳若雪哑了言,扶了扶散乱的云鬓,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垂下眼睑,扭着腰肢重新回到了二楼,这种得罪人的话,她是第一次说,向来冰冷孤傲的她难得为一个下人说一句公道话。
兰泽将腰围解下,放在案几上,甩了甩湿漉漉的手,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张蓝愣了一下,合着自己说了半天,她压根就没有听进去,也没有答话,问道:“走?去哪里?”
兰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说道:“我是这里的下人,又不是卖到这里,我去哪里自然有我的自由!”
说完,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回春楼。
张蓝噎了一下,重重地将手中的瓜子放下,范如烟走了过来,冷笑了一下,说道:“人走都走了,你发什么脾气。”
新月如刀,月色如水。
兰泽走进黑暗的柳巷的时候,迎面过来几个穿着黑衣,手拿棍棒,慢慢地向她走来,兰泽往身后一看,身后的暗影里也慢慢走出来几个黑衣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危险的态势一触即发。
刘城是刘恒盛的儿子,刘青青的大哥,大抵是放浪形骸惯了,穿着丝质长袍,头发散着,没有束起来,看起来一副浪子模样,他看到兰泽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冷笑了两声,说道:“兰先生,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前些日子没少往恒盛粮行跑,可惜,老爷子都回绝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恒盛粮行答应你的要求,将米粮低价卖给你,本爷也就不给你这个脸了,今天不把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恐怕这些弟兄不愿意。”
兰泽站定身子,笑了笑,说道:“他们答不答应是他们的事儿,我同意不同意将东西交出来得看你的诚意。”
刘城将手中的木棍敲了敲手心,说道:“你最好识相点儿,如今你已经不是刚到京城的兰先生了,像你这般做事儿,早晚有一天将自己的后路都断了,你现在背后没有人给你撑腰,你莫得意,今晚弄死你,把你扔到护城河边还不如一条狗!”
兰泽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刘老板这么想知道我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我们就来谈一谈,其实,我和恒盛粮行没有多大的仇,今晚刘老板还请了我喝十八碗酒,按理说我得领个这个情,但是,兰某人最近手上缺钱,如果恒盛粮行愿意出点小钱,我还是愿意将手中掌握的证据交给你的。”
刘城有些不相信,他撩了撩额前散乱的头发,将手中的木棍敲了敲,这些年在他混的圈子里他还从来没有栽过跟头,恒盛粮行才和兰泽打一次交道就要挨栽?他不服!
他转动了转动眼睛,反问道:“你先说说你手中都掌握了什么证据?”
兰泽笑了笑,看了身后及周遭,忘了一眼黑漆漆的地方,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存了贴有恒盛粮行名字的醉花雕,年份被你们改了五年,知道的人一品就能品尝出来。”
“胡说,我们恒盛粮行醉花雕根本不可能贴上我们的名字,只可能在酒坛上雕刻上名字,而且,哼,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年份改的不是五年,而是三年,只是三年,口感上差别很小,但在价钱上足足能提上三两银子。”
兰泽淡淡地一笑,说道:“你们粮行卖给老百姓的粮食里面掺了大量的沙子,后来有小二从你们粮行出来之后,说了此事,你们为了掩人耳目,花钱请刀客将这个店小二杀了,但是店小二在死之前将这个事情给家人说了,所以你们即便杀了人,也没能封了口!”
刘城哈哈大笑说道:“在你死之前,我可以给你澄清一下,我们粮行掺的不是沙子,而是我们从南方的海边带回来的白色砂砾,掺到大米里根本就看不来,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至于杀人,哈哈,他不是泄露了我们的大米掺假的秘密,而是他偷走了两外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哈哈,不能说,不能说!”
兰泽镇定地说道:“重要的东西?不过是恒盛粮行的假账,为了应付赋税的事情,这些年你们没少偷税漏税吧!很不幸,我这本假账我已经看过了。”
刘城有些急了,说道:“根本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你看到,它放在刘府的密室里,只有我和父亲能够打开,你别妄想了,想诈我说出来,根本就不可能,今天,你凭这两伎俩就唬住我?根本不可能!今天让兄弟们白跑一趟,你以为你会逃得过去?”
“你想怎么样?”
刘城逼近了,满脸的横肉在眼前放大,逼视着兰泽,说道:“兰先生也是青楼一女子,凭兰先生的容貌混个头牌是很容易的事情,偏偏不想做头牌却甘心做下人,我此刻就像看看兰先生在我身下人和告饶!”
“刘公子说这大话为时尚早了!”
兰泽冲着黑暗的地方挥了挥手,萱草跟着几个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
“见过顾郎中!”兰泽见户部主管纳税、仓廪、军粮的仓部郎中顾言穿着便服出现众人面前,她福了一福。
“兰先生,请放心,刚刚刘公子所言我均一一记录在案,早有百姓反映恒盛粮行的事情,一直没有充分的证据,今日,证据充分,恒盛粮行的刘恒盛和刘城为第一嫌疑人,回去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处理此事,立即查封恒盛粮行,为百姓讨回公道!”顾言当即下了命令,随从立即领命照办执行。
“顾郎中辛苦!”兰泽施了一礼。
“早就听闻兰先生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兰先生此举是京城百姓的福气!本官必定奏报尚书,对兰先生进行嘉奖……”
兰泽听见顾言啰里啰嗦个没完,再听下去,耳朵估计会起茧子,慌忙客气地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顾郎中不比客气,是小民的本分,今日麻烦顾郎中深夜前来,叨扰了郎中的清休!”
顾言早已经满脸倦容,只想早早回去休息,听兰泽这样说,立即就带领几个人随从打道回府了。
刘城目瞪口呆,待顾言宣布完命令,气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还是他身后的哦随从反应了过来,低声说道:“刘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顾言脸色气得发白,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
“怎么办?好,够狠,我第一次见一个女人这么阴狠,不择手段,兰先生不是喜欢耍阴的吗?官府查封了我恒盛粮行,我也决不让你好过,兄弟们,今晚,我们就开开荤,品尝一下这个女人的滋味,要不然,回去我也没法给我爹交待,想我堂堂的恒盛粮行在京城数得着,阴沟里翻船了!我要让你知道得罪我恒盛粮行到底是什么下场,来人啊,将这个女人给我绑起来!”
兰泽看了看隐没在云层后面的残月,叹道:“刚刚过子时!不早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