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晚宛如不夜城,唱曲的,买糖葫芦的,玩儿杂耍的,波光潋滟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叶叶扁舟。
就在兰泽心情大好,准备融入这繁华的京城闹市中去,几匹马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卷起了尘烟。
兰泽被呛得咳嗽了几下,就在这时候,领头的一匹马忽地折了回来,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个人,一把揽过兰泽的肩头,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出现在她的肩头。
“兰先生,好久不见!”
对于这种一惊一乍的行为,无异于正在掏耳朵的时候猛地被别人打了一下胳膊,这让兰泽很不爽。
尤其是对方的胳膊还拦在自己的肩头,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不知道?谁家没有礼貌的孩子?
兰泽随手抓过搭在肩膀上的手腕一拧,另外一只手化掌为拳头,冲着对方的美目狠狠地打了一拳,一边打一边骂:“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谁和你好久不见?”
对方捂住眼睛抽着冷气呻吟了半天,最终将双手拿开露出一张狐媚惑主的脸来。
兰泽准备再打一拳头的时候,看到这张脸及时收了手。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长得美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手段,比如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男人,兰泽愣住了,毕竟当初到百味堂求生肌丹的时候,兰泽一看就惊为天人,那鼻子,那眼睛,那皮肤,这是第二个令兰泽自卑的人。
“史澄!”兰泽反应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不由得耳根一热脸色有些发烫,刚刚他还勇敢地扑在了自己怀里。
虽说这些年她对男人没有动心过,但不代表不想找个年轻貌美多金的男人,尤其是知道他是番禹国的王子之后。
史澄用纤细的手指摸了摸发青的眼圈,看着兰泽说道:“兰先生,你得赔人家!”
“如何赔?”
“不多不多,再送我几瓶生肌丹就好了!”史澄丹凤眼一挑,媚态天成。
兰泽就觉得有些自卑的难受,一个男人不长成男人样子为何要长成女人样子?这种打击就好像是你辛辛苦苦地养了多年的白玉兰,到临死的时候发现它不过是一盆插花。
脚步如此沉重,哗啦一声,萱草抱着捧插花跌倒在兰泽面前,撞得兰泽一个趔趄,萱草边收拾一地的插花一边说:“先生,花太多了,没有看清路面被绊了一跤!”
兰泽回过神来,只见面前趴着一只和萱草腿粗细大小的花盆,花盆里的花泥被摔成烂泥状,暗绿色,看起来有些恶心感,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插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京城真是个充满邪气的地方。
胳膊被人扑过来拉住,兰泽抬头一看,那张妖精般的脸凑了过来,操着一股番禹国的口音,说道:“兰兰,你伤到没有?”
妖精就是妖精,兰泽盯着这张脸反应了半天,愣愣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又愣了一下,一股凉意蹿遍全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退了一步,甩开他的双手,说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兰兰,兰兰,一直都这么叫的!”
兰泽的脑子有些堵,反应了半天,反问道:“兰兰?兰兰?你确定你认识我?”
妖精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处,深邃的眼睛望着她说道:“兰兰,以前,我只要一歌唱,你就拿藤条摔我!”
兰泽彻底蒙了,说道:“王子殿下,你真认错人了,如果我以前认识你这种人,估计我早就拿鞭子摔死你了,你不至于活到现在!”
王子殿下嘿嘿一笑,看着他的兰兰准备,张嘴准备开唱。
兰泽一把将小手帕堵住了他的嘴巴,灿然一笑,说道:“其实这些年,我得了一场病,病了好久,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看见你眼生得很,我还有事,不好意思啊,借过!借过!”
兰泽拉过萱草就准备离开。
妖精在她身后挥舞着手,高声说道:“兰兰,你别走,你别走,其实我来大齐是来求亲的,你给我个机会呗!”
听见此话,兰泽飞快地往前跑了。
今天的京城格外热闹,兰泽回到回春楼一边清理回春楼的卫生一边想,酉时见了大齐的薇妃,戌时见了回春楼的美女老板,亥时遇见了番禹国的妖精王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春楼虽然改弦易张,老板换人了,但老鸨还是那个老鸨,孙蓝依旧嗑着瓜子,看兰泽的眼神都变了,来回春楼才几日就将回春楼的老板给换了,她若是看自己不顺眼岂不是随时都能将自己给换了?
孙蓝对兰泽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起来的样子就像看见了一堆金子,整日里看见她就知道呵呵地傻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孙蓝犯了失心疯。
兰泽说收工回家的时候,她立即招呼了几个下人让他们护送兰泽回去。
兰泽揉了揉有些发困的眼睛,说不用。
不过,此刻她后悔了。
已经过了亥时,子时已经来临,京城万家灯火已经慢慢地暗淡了,像是天空充满倦意星星的眼睛。
走进阴暗的小巷子,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跟她。
兰泽轻吸一口气,一转头,看到身后却是一把寒意森然的大刀。
兰泽和意外,她本能地往后退着,想看清楚对方的脸,无奈,对方穿了黑衣,带着黑色的斗篷,将整张脸都严严实实地埋在了一片阴暗之中。
兰泽回头一看,身后也是一把刀,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脸,更不知道来者何人,一看对方就是专门等在此地守株待兔,及等自己上钩。
兰泽一看形势不对,萱草又不在身边,那会儿萱草瞌睡,她打发她去睡觉了。前头堵截后有追兵,中间还有两道墙,以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跳过这两道墙。
为今之计,跑为上策,她转身就朝着胡同的门洞里跑去。
是一处荒废的宅子,兴是许久没人住的缘故,宅子有些落败,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物件,月光从门缝里洒落下来,屋里堆满了杂物。
兰泽找了个门口堆满半尺高的书籍的书桌后面,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外面出传出沉重的脚步声和东西被跺翻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用刀挑开杂物,想将兰泽翻腾出来,似乎没有找到两人还低声说了什么话,接着是两人分开寻找,很明显脚步声一远一近分开了。
兰泽手心出了汗,这会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终于要独自面度这凶险的时候,以前还有萱草跟在自己身后,对付这种小毛贼根本就不在话下,这次很明显是对方探查了自己的虚实才很有针对性地杀人放火。
算了算自己的战斗力,此刻,她很后悔答应了薇妃的请求,放过贾公子一马,若是不答应,自己报了仇,死而无憾。
对了,一向对自己倾慕有加的刀疯在哪里,一想到这个如鬼魅一般的人物,她就开始头疼,想了想,算了,谁这会儿还想起她有没有被歹徒围劫?恐怕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抬手碰触到了旁边的一个水缸,缸里还有半缸水。
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在空气里晃了晃手,火折子引燃,她冲着远处一堆废旧纸将火折子扔了过去,天干物燥的缘故,火折子遇火就轰然点着了,噼里啪啦地,一些旧物也被点燃了,发出了火星迸射的声音。
两人被呛了一下,拿着大刀后退了几步。
兰泽被大火包围着,她跳入到水缸里,看着火光外面的杀手,她冷静地说道:“你们两个有本事就过来啊,如果不怕被烧死,我现在就喊人,周围的邻居看到这里失火,必定前来救火,到时候你俩就死定了!”
“我认识你们老大,我现在就给他放信号,让他过来!等他过来之后你就死定了!”兰泽从腰身里摸出一枚一寸长短,外观很像是竹节的东西,她对着火焰引燃了。
竹节从窗口处蹿出房间就飞到高空炸裂了,绽放出绚烂的火焰,一瞬间点亮了夜空。
这枚竹节还是刀疯送给她的小玩意,他告诉她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她朝着天空放一个,必定保她姓名无忧。
两人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怕死,更没有想到她还会来这么一手,拿着刀退了出去。
兰泽蹲在水缸中,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四周安静极了,水压抑着胸口,窒息感慢慢地传来,她无法呼吸,这一刻,仿佛是十年前被装进铁笼投入了灞河,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身体漂浮了一下,失重感令她有些惊慌失措,双手拍打着周围的水面,火光中她看见漫无天际的水汹涌而来,周围嘈杂的声音席卷而来,水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席卷而来。
绝望和恐惧紧紧地攫取了她!
她以为她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然而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