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共有五个隔间,用来冲洗更换衣服用的,就算贾公子一个一个找,自己还是有时间和机会藏匿的,他断然不会这么快找到自己。
自己没有那么背,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发现,兰泽在安慰自己那颗小心脏的时候,更衣室外面哗啦地响起了钥匙的声音。
他亲自来开锁?
以他的脾性,鞋子都是仆人来提的,他来开锁?这不合常理!
兰泽一颗心立即跳到了嗓子眼儿,自己在哪个更衣室为何他能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想到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她的嗓子就开始发干。
兰泽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打开了,他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贾府真小,在这个地方也能遇见!甘露池果然好极了,天然温泉洗起来真舒服,我洗完了,你随意!你随意!”
说完她就踮着脚尖往外溜。
甘露池内的铺设的地砖都是工匠们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绝非木质地面和普通的石砖相比,打磨出来的地砖光彩照人,几乎能倒出人影来,她两只脚紧紧扣着地面,想走快又怕滑到,贾公子就这样好笑地看着她一副想逃离又放不开的模样。
她几乎是扶着墙往外面冲的,与贾公子同处一室,让贾府上上下下的人怎么想?这也就算了,万一传出去,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被这个妖孽给上了,以后还有脸出去见人?
终于到了甘露池的大门口,她长舒了一口气,萱草在外面挥舞着小爪子,让她赶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还有十步就能离开甘露池了。
她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
忽地,敞开的大门被一阵风吹过,哗然就关闭了。
萱草在外面张狂的视线瞬间就被切断了。
从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抓起她的后脖颈,如囊中取物一般,将她凌空抓起来。
她足不挨地,两只脚凌空踢蹬着,要求他将她放下来,并威胁他如果你不将我放下来,我给你好看。
“什么好看?你挖了我米粮生意?就这样想逃走,不给哥哥一个说法?”贾公子扯了扯嘴角笑道:“不过,那只不过九牛之一毛,你觉得你动摇了我的根基,宸丫头,只要你喜欢玩儿,哥哥陪你!哥哥的全部家产都可以让你挥霍,只要你高兴!”
两只大手将她放在甘露池的水池台上,将她额前的垂落下来的长发往她耳后别了别,说道:“头发湿成这样,就想出去,外面的风一冲是要生病的!”
随手从竹竿做成的衣架上扯过来一条干蓬蓬的脸帕,盖在她湿漉漉的长发上,双手仔细搓了搓,将水分搓去,用手弹了弹头发,试探了头皮的湿润程度,说道:“你还是这般随意,总是让哥哥操心!”
兰泽伸手一当,用手背挡住了他的动作,说道:“我自己来!”
一手抓过来面帕,胡乱地揉搓头发,将头发全部侧了过来,她还是美丽得过分,另外一手抓住身上的衣物。
“要一起洗吗?”贾公子妖孽般的脸孔凑了过来。
“不,不用,我自己洗!”兰泽与他保持着一臂距离。
“那好,我去洗了!”贾公子转身望着冒着氤氲雾气的温泉,回头看了一眼兰泽,
隔着模糊不清楚的雾气,她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直言不讳地问道:“听说,你要烧船?烧的程振楠的船?”
他哗哗地往身上撩着水,随意地回道:“是的!”
“为什么?船上那么多人,你为何要杀人?他们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人,你还是嗜杀成性,放手吧!”兰泽的声音有些犀利,有些颤抖,十年前,她也是一个无辜的人,竟然成了第一个被他杀的人,杀的手法很变态,冠上通件的罪名,然后如同敝履一般被他给抛弃了,侵猪笼?这个生硬给加上的罪名,没人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连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受到了牵连,名骚一时的江府就这样被韩王府给杀了干净了。
兰泽喉咙涌出一口血腥味,这些事情她不敢想,也不用想,随时就在愤怒的脑海里盘旋,咆哮,催促她赶紧去报仇,还自己和江府一个清白。
韩卓阳,当年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冷硬无情?
罢了,再问也无什么意义了!
能救活父亲母亲,能还江府一个清白?
“杀该杀的人,这一次程振楠跑不了了,你应该感谢我!”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不用你插手!”兰泽倔强地拒绝了。
良久,他沉默不语,水面上的雾气如雾如丝来回摆动,兰泽看不清贾公子的脸。
“宸丫头!”
“嗯,卓阳哥哥!”兰泽随口就喊了出来,她喊出来之后就想一巴掌打死自己,怎么还能这样喊呢,他是她的仇人,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大仇未报就和仇人这般亲近?
那边没有吭声,水面上不再有哗哗的水声,只听见波浪轻而快速拍打的池岸的声音。
她跳下来,靠在池岸上,悠悠地说道:“把程振楠留给我行不行?”
贾公子依旧没有回答,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兰泽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他的回答,她轻轻地问道:“贾延年,你在吗?”
仍旧没有人回答。
“贾延年!”她的语气加重了。
“嗯!”
兰泽感到莫名其妙,准备起身去他那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忽地一串水珠飘过,甘露池内的灯全部被打灭了,兰泽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原地站着。
“你想通过烧船来制造一起事故,想从东南海域分一杯羹?这件事我们可以合作,你谋取你生意上的利益,我收拾程振楠,这样胜算比较大!”
过来一会儿,才从水面上传来哗哗地声音,是他冲洗的声音,冲完,他说道:“浴巾!”
兰泽借着微弱的月光取了一条干爽的浴巾,讨好似的递了过去,说道:“你说这件事,行不行?”
哗啦一声,贾公子出浴了,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在妖孽般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野性,和平日的贾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兰泽视线淡淡地掠过贾公子,她觉得自己有些讨厌自己,明明那么恨他,恨不得他立即去死,怎么还那么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性?
“合作?”贾公子笑了,在黑暗中逼视着兰泽,说道:“是谁对我恨之入骨,现在谈合作?”
“是的,我对你恨之入骨,十年了,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没有一天我不在心心念念地去找你,找到你,将你剥皮吃肉,我承受的痛苦要你千百倍的返还,现在我依旧恨你,但是,我还绊不倒你,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我要和你合作,除掉共同的敌人!”
她依旧不松口,坚持着自己对他的恨意,十年了,正如他说的那样,没有一天不是在痛恨中度过,如果能杀死他,她会毫不客气地痛下杀手,没有想到,此刻两人能达成合作共识,想象都是一件讽刺意味很足的事情,他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吗?
要不然算了吧,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和程振楠斗上一场,她还不信自己打不过程振楠,就冲着他的智商……她突然找到了莫名的自信,但又转念一想,这些天来,自己没少下功夫,不是还是没能将他彻底绊倒?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擦了擦身体上的水珠,扯过来衣服就往身上穿,说道:“我要在一个月内独占东南海域的生意,将程振楠赶出东南海域的管辖,让怡亲王重新独揽东南沿海的大权,这件事程王府的管家不过是做了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也是他应该做的一件事儿,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再说,我已经保证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理所应当地去替我办事儿,你不会去找程振楠告密吧?”
“不会,做人还是有信誉的!”兰泽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合作,怎么可能再去出卖你!我不是自讨苦吃?以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贾公子笑出了声,说道:“难道不是被狗吃了?”
兰泽咬了咬牙,狠狠冲着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贾公子左看看右看看,问道:“你的衣服呢?”
兰泽这才慌了,萱草临走的时候是抓着她的衣服逃跑的,哪里还有可以穿的衣服,自己只不过取了一件浴袍穿上,这个时候她只想把萱草给抓回来,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只能尴尬地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穿哥哥的衣服!”贾公子忽地将托盘上丫鬟素雅早准备好的衣服扔了过来,兰泽慌忙用手一接。
“穿吧,就当我不存在!”贾公子坐在池边的金丝楠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支着头,语气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