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手上滴滴答答的鲜血,贾公子后退几步,转过身来,看到一旁满脸复杂情绪的兰泽,他丝毫不觉得意外,脸色阴鸷地看着兰泽,伸手一拉,将她的素手牢牢地攥在手中,低声喝道:“跟我走!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俨然,贾公子已经把萧展麒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萧展麒在他身后嘴角勾了勾,荡起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也只在此刻,贾公子才显得如此的孩子气,不是她,又会是谁?
刚走到怡亲王大门口,迎面碰见太子府的管家过来,看到兰泽和贾公子,他垂着手,恭敬地等两人过去,才去怡亲王府敲门。
“怡亲王要随同小皇子出宫祭拜,你不准备去?”兰泽终于扯开贾公子有力的大手,问道。
“你在担心他?”他危险地看着她。
兰泽有些无语了,能不能不这样幼稚,说决裂就决裂,至少,目前三人是同仇敌忾面对强大的敌人,如果将怡亲王剔除在外,两人孤军奋战,恐怕难上加难了。
“你有没有听说小皇子的事情,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当时事情就在百味堂的门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小皇子就没有出轿子,后来人怎么说小皇子在另外一条街的茅草棚内,好像刚开始听说小皇子死了,然后,又活过来了,连当时的侍卫都是一脸的震惊!现在,又突然说要出去祭拜,我怎么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会不会估计整怡亲王的?”
兰泽一脸深思。
贾公子还没有入状态,他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
“你真不管?”兰泽认真地看着他。
贾公子没有言语。
“我不能不管!”兰泽倔强脾气上来了,这件事如果将怡亲王牵连进去,那么他们努力了这么些天的成果全白费了。
“你不能再接近怡亲王,远离他!”贾公子的怒气又上来了,霸道地说道:“我不管,你也不能管,这件事谁都不能插手!”
“我偏不!”她咬着牙说道:“我回来不是当懦夫的,江府的血不是白流的,包括你,早晚有一天要死在我的手下!”
贾公子的脸色寒得如同结了一层霜,他冷冰冰地说道:“如果是死,你也陪我一起死,萧展麒没有这个资格!”
兰泽再度无语了,他还是陷在她和怡亲王姻亲的事上不能自拔。
“贾延年,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萧展麒为什么要和我结亲?他还不是因为想确认我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他,你也不能告诉他,因为先前薇妃娘娘和我们说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对他隐瞒下去,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几乎也就确定了我的身份,他之所以这样做,说白了就是给我一个身份,让世人知道兰某人是有靠山的,不是任何人都能欺负的,我们在京城这个圈子里混,孤军作战是看不到希望的!”兰泽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认真地把话讲明白。
“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你嫁给他!”贾公子咬死不吐口,关于兰泽嫁人的事情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碰触。
“贾延年,你让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说的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一丁点儿也没有,我,兰泽,你,贾延年,咱俩充其量不过是萍水相逢,嫁人不嫁人那是我的事儿,同意不同意,那是你的事儿,咱俩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兰泽看着冥顽不化的贾公子,心里的气如同冒泡的沼泽地,肚子里窝的都是火气。
下一刻,兰泽的肩膀就被他死死地扣住了,他冷意十足地看着她,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他,我们照样可以做很多事情!我有一百种方法来报血仇,就是不允许他掠夺我身边最后一个至亲至爱之人!”
兰泽心里微微一动,看着贾公子的眼睛,他明明是自己最恨的人,曾经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扔进了灞河之内,为何今日又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他至亲至爱的人?如果韩卓阳真是口腹蜜剑之人,她早应该看出这一切,如果不是,那么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何解释?
他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她惨白的脸颊。
“告诉我,十年前,洞房花烛夜,为何我身边躺着一个恶心的下人,为何要将我浸猪笼?为何?”她抽着冷气,心肝儿有些发颤地问他。
他的手陡然停住了,在半空中僵着,潋滟长目如深潭一般地望着她,良久,他沉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你信我吗?”
“你能不能换个说辞,韩卓阳,”她的心缩成了一团,说道:“你能不能换个说辞,我的耳朵已经磨出了茧子,哪怕是欺骗我,也告诉我一个新鲜的理由,我厌倦了欺骗,真好笑,为了保护我去让我死?”
兰泽笑不出声来,将他的手用力地从自己肩头扯开,冷冷地说道:“贾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马上就是怡亲王的夫人了,你要自重!我要做的事情你不要拦,你不做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向太子告密!”
两人之间竖起一堵坚硬的冰墙,冰越积越厚,横亘在他们之间。
兰泽淡漠地往前走去,身后,轰然一声,她听见拳头撞击墙壁的声音,这一切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要走的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
一队马车从自己跟前绝尘而过,中间护卫的是一辆藏青色的双辕马车,马车撩起轿帘,露出一张脸色蜡黄,面容有些呆滞的脸,看到兰泽,他眨了眨眼睛。
兰泽愣住了。
是小皇子!
虽然小皇子好端端地坐着,还在路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掀起了轿帘,但是,这感觉怎么那么诡异,兰泽不知道哪点儿诡异,只是自觉告诉自己,这事儿不对!
这么早就出门祭拜?日程安排得这么紧?兰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圣上刚刚同意小皇子出门祭拜,这就出发了,萧展麒连收拾的工夫都没有,太子府的萧统亲自上门请他,作为皇叔,萧展麒没有拒绝的理由。
按照常理,皇家祭拜这事儿,是个大事儿,无论怎么样都是要沐浴更衣,选个好日子,带着大队人马风风光光地出行的。
这时辰,这速度,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儿。
兰泽更坚定了自己要跟着萧展麒的心,然而,人马已经出发了,自己还要回去简单地收拾一下,贾公子既然不跟着自己,自己必须带上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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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月多马不停蹄的赶路,兰泽和萱草终于赶到了青州,掐指算来,自己和小皇子到青州的时间应该错不了一天,他们一路辛苦程度并不比自己差,兰泽预计他们会停下来调整休息一下。
两人骑着马走过了两条街,远远地看见一家粥棚正在施粥,不知道为何,施着施着,就见几个人年轻力壮的人和施粥者争吵了起来,乱哄哄地又围了不少人。
粥棚的人冷冷地说道:“主人真是猪油蒙了心,对你们这些刁民大发慈悲,这些粥不如端去喂狗,还能看家护院,给你行善还被你们骂,收摊,收摊!”
“既然做善事,你就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你看看这粥里不是米,稀得能看见倒影不说,还有大量的石子,你这个管家,中饱私囊,拿着这些粮食去卖了吧?”
“卖?”管事的人冷哼了一声,骂道:“卖了也比给你们这群白眼狼强,自古救急不救穷,让你们去干活还不干活,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什么干活?那是把我们的孩子往窑子里卖,我们一家人宁愿饿死在一起也不会将女儿卖到窑子里!”一个老翁拄着拐杖,气哼哼地说道。
“他奶奶的,真是给脸不要脸!”管事的开始骂咧咧了。
“你怎么骂人!”一个赤裸着膀子的男人路见不平义愤填膺地说道。
“骂人怎么了,我还打人呢!”管事的人说完就拿起一个棍棒对着眼前围上来的人抡了过去,萱草看得恼火正准备过去帮忙,忽地有个人对管事的人啪啪两巴掌就扇了过去,管事的人脸顿时肿了,也懵了,待看清楚是何人的时候,这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一脚踹了过去,管事的人飞出几丈远。
光着膀子的男人冷冷地说道:“我们和你不一样,你就是一条疯狗,主人圈养的疯狗!”
“我们走!”光膀子男人带着众人离开。
“我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狗腿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我真想上去揍这个管事的人一顿!”萱草搓着手,恨恨地说道。
兰泽望着光膀子的男人陷入了沉思,良久,她回过头来,说道:“青州这个地方,自古就是多事之地,我们两人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不能多管闲事,被太子府的人发现就不好了,走吧,萱草,我们还得找找萧展麒到底住在了什么地方!”
“你真不要贾公子了?”萱草面露喜色地说道。
“贾公子这次如果能来更好了,毕竟多一个帮手多一分胜算!可惜了……”兰泽一夹马肚子,将斗篷上的面纱放下来,沿着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