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闭了闭眼,决绝地将梅花匕横在了胸前,丝毫不动摇。
“萱草,等着我!我陪你!”兰泽低低地冲着身后的萱草说道。
王凌和十几名甲士也横刀相向,整个屋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窗外的雨水噼里啪啦地响着。
就在食人魔扑上来的一刹那,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急促,如同河水决堤一般倾泻而下,在充满杀戮的青州城宛若一道清泉洗涤着众人的灵魂,周围的食人魔露出惊恐的表情,站在兰泽面前的食人魔砰地一声自爆了。
一摊浓重的鲜血在地上流淌,空气中散发着恶臭气息。
接着又一个食人魔自爆了,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更多的食人魔自爆。
兰泽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其他食人魔慌乱中捂住了耳朵,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着,更多的食人魔屈膝就跪下来了,猩红的眼睛中流淌出鲜血来,这一幕不仅惊愕了兰泽,更惊愕了王凌和十几个甲士,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是琴声,食人魔惧怕这种琴声,但是这个曲调,又生疏得很,没人听过。
食人魔惊慌着后退,瞬间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兰泽他们从屋内追了出来,看着大街上的食人魔不断地在自爆,在后退。
阴雨靡靡之中,兰泽顺着琴音抬头望去,在青州城的望月楼上,宫灯明亮,照得如同白昼,风吹起望月楼上的白纱,白纱之中端坐一人,白衣白袍,发丝倾斜而下,如雾柳一般妖娆的贾公子修长的手指正抚琴,妖孽的容颜上平静无波,手指翻飞,烟雨迷蒙之中更增添了几丝仙气。
随着食人魔如潮水一般地褪去了,琴音戛然而止。
兰泽再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人影,仿佛刚刚仅仅是兰泽的幻觉,贾公子从来不曾来过。
王凌望着褪去的街道,空空荡荡地无休止的黑暗。
兰泽张了张嘴,终归没有叫出贾公子的名字。
王凌说道:“莫不是白衣男子是食人魔的携带者?他竟然能控制住这些食人魔,如果不是他,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兰泽闻言惊骇,再去看望月楼,丝毫不见人影,雨丝凄朦地落下,打在脸上凉凉的,她知道贾公子能救怡亲王能救整个青州城的百姓,然而,他没有那么做,或者真如王凌说的那样,他或许是食人魔的控制者!一丝烦躁的情绪紧紧地攫取了她,贾公子不会和顾明川同流合污,但是,保不齐他还有别的想法,会不会他自行想把顾明川和怡亲王一起灭了?
一想起贾公子布下的局中局,一股寒意就遍布了兰泽的全身。
兰泽茫然地望着萱草,心如同被掏空了似的,如果贾公子把食人魔赶到了城外,万一食人魔失去了控制,整个大齐就完蛋了!这是贾公子的阴谋吗?或许,他就是想让大齐完蛋,重新统治整个大齐,到时候再把西夏国的韩王府的人等堂堂正正地接回来?
贾公子这盘棋下的有点大了!
王凌着急地说道:“怡亲王,怡亲王这会儿不知道有事没事!”
兰泽茫然地摇了摇头,贾公子疯了,他一定是因为嫉妒迷了心智,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一切都乱了,她必须赶在事情恶化之前去找到他!即便他不会答应,他也知道医治萱草的方法。
酉时三刻,雨水袭击下的女玩娘娘庙内鬼影重重,失去了火把的威慑,魑魅魍魉们变得有恃无恐,他们重新对正殿发起了进攻,怡亲王他们用火把堵着了大门,以防止食人魔不顾一切冲破最后一道障碍。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将大殿的门给烧了,桐油刷过的殿门必定能烧不短时间。
王凌带着人冲进了雨幕去女娲娘娘庙找怡亲王去了,兰泽带着萱草跌跌撞撞地走在雨中,一边走她一边喊:“贾延年,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和食人魔同归于尽!”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是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的回音。
兰泽带着萱草费劲力气地冲到望月楼,空空荡荡的望月楼没有任何的人影,此刻,她已经不惧怕什么了,反正自己一个人,如果贾公子不久萱草,自己被食人魔啃了要么贾公子就会露面,要么自己和萱草一起变成食人魔,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萱草死去。
找不到人的兰泽终于绝望了,看着一息尚存的萱草,她只想愤怒抓狂,她怒道:“贾延年,你太过分了,你以为你会功夫就肆意妄为,来啊,有种来决斗啊,有种当年别废我的功夫啊,是,我恨你,恨你入骨,可是萱草是无辜的,你就看不得别人对我好,我身边所有的亲人都被你杀了,现在连萱草也难你的魔爪,她到底得罪你哪一点儿?就是因为认识我兰泽吗?如果是这样,求你别再折磨我,不如一刀杀了我,以后你就没有想折磨的人了。”
继续没有回音。
“好啊,你不出来是吧,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完她一刀割在手腕处,鲜血滴滴答答地汇集成血柱流了下来,她继续怒道:“如果我的死能换回你的良知,请你救一救萱草,虽然我知道我不该求你,但是,请你看在十年前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救一救这个无辜的孩子,她不应该死,她还有大把的年华,卓阳哥哥,我最后叫你一声哥哥,我恨你,恨你我到底得罪你什么,让你对我下手如此地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来你,我无数次地在心底说,宸丫头,他杀了你全家,把你扔到灞河喂鱼,这种血海深仇你应该去报,去杀了他,我恨自己没用,对你下不了手,只要一看到你,所有的仇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没用,我报不了家仇,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我走了……卓阳哥哥……”
兰泽说完,手中的梅花匕踉跄掉落了下来,在空寂的大街上响起一阵蹡踉的声音,格外刺耳。
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生命如同抽空的皮囊一般,她摔倒在地上,在意识丧失之前,她费力地抓住了萱草的手,喃喃地说道:“萱草,我对不起……”
幽暗处,贾公子缓缓地走出身来,屈身蹲在地上,将兰泽拦在怀里,翛然,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他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喃喃地说道:“丫头,你真傻,太傻了,为何不能等哥哥?”
兰泽苏醒的时候,她和萱草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旁边是一张美得如同妖孽一般的容颜。
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兰泽颤声说道:“贾公子,救救她!”
贾公子淡然地点了点头,查看了被咬的伤口,颓然说道:“萱草被咬中的地方,伤口并不深,又因为封住了头部的两个穴位,所以,食人魔的瘟毒还没有侵蚀到大脑,她还有半口气,如果等半口气消失了,她就会变得和外面的食人魔一般模样!”
“她不能变成怪物,她还小,求公子救救她!”兰泽热切地说道,全然不顾失血过度的身子。
“你是大夫你应该知道,食人魔的瘟毒无药可解,”贾公子摇了摇头。
“只能坐着等死吗?”兰泽冲口而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想救活萱草,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罪。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活她半条命……”贾公子犹豫着说道。
“什么法子?”
“以毒攻毒!”贾公子说出四个字,解释说道:“这些年,我身边养了不少的毒物,你也看到了,除了维续我这张脸之外,我还将多余的毒液炼化成了药丸,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我听说食人魔的瘟毒不好解,但是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暂缓这种毒性,南蛮之人擅长用毒,到时候可以带着萱草去南蛮走一趟,毕竟食人魔的瘟毒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不过这是后话,目前,不知道我身上带着的毒药够不够毒,能不能克制食人魔的瘟毒?办法只有这一种,用不用你来决定!”
问题重新抛给了兰泽,兰泽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萱草人善福厚,她能挺过这一关!”
贾公子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拔掉红色的瓶塞,倒出来一颗散发着恶臭气息的毒药丸,撬开萱草的嘴巴,食指和中指并拢一道真气发出,助萱草将药丸咽下。
“我做的只能这些了,剩下的就看萱草有没有这个命了!”贾公子转过身去。
或许他不敢看萱草到底会不会醒来,人一旦对对方抱有希望就怕自己失望罢了。
兰泽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萱草,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了,贾公子临窗而立不再转身,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萱草静静地躺着,丝毫不见眼珠转动,没有醒来的任何征兆。
兰泽的心在煎熬中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