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已经昂然躺下来好像刚刚发生的惊骇的一幕和他无关,嘴角嚼着一片青草叶子。
兰泽重新坐到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苗,心事重重,所幸来之前,将萱草托付到山脚下一个善良的老夫妇那里,给了对方一笔银子,让他们好生伺候萱草,如果将萱草带到身边,自己都照顾不了,别说不能动弹的萱草了。
其他人也都围坐在火堆旁边,没人再说话。
万方将驱蚊香点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大家伙的鼻端,周围的小虫子似乎对这种香味很是敏感,纷纷退出了驱蚊香覆盖的范围之内。
“躺下!”贾公子指了指身边的毯子,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兰泽没有吭气,一个有力的手从她肩膀上搭了过来,几乎没有抵抗力地被贾公子圈在了臂弯之内。
“你看!那颗是牛郎星,这颗是织女星!”贾公子嘴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
头顶星河璀璨,星光透过斑驳的林子洒落下来,身边的火堆烤得身体暖洋洋的,如果是在十年前,兰泽一定觉得此时此刻是最幸福的,然而,十年沧海桑田,他已经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或许是因为路途太辛苦了,她竟然在他的臂弯里沉沉地睡着了。
她梦见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龃龉前行,时而炙火烤身,时而如置冰窖,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内心几乎分裂,她看见一个冰雪怪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有人!”一个急迫的声音讲所有人惊醒了,兰泽和贾公子也醒了,是慕容冲在那里叫。
万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慕容公子,你看到了什么?”
“不止一个人,我看见十几个身高三丈有余的巨人在林子里,天呢,是不是野人?”慕容冲心有余悸地叫道。
兰泽冷冷地打了寒颤,她确信在没有入睡前,的确看到了巨人,和慕容冲形容的样子一样,万方冲到了林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打着哈欠说道:“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大概是你睡迷糊了,把树影当成了巨人,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巨人的传说!”
他坐下来,突然醒悟地说道:“会不会是鬼丑山的毒雾又开始起来了,才会你们吸入了毒瘴才会产生幻觉,但是,按照一般的规律,瘴气应该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起啊?”
他挠了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如果解释成毒雾产生幻觉,这个理由倒是勉强可以过得去,众人准备舒一口气的时候。
万方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大家伙说道:“各位,大家赶紧跟我走,如果是毒雾,咱们谁也走不了,赶紧走到安全地方!”
“这里的毒雾真有那么可怕?”贾公子问道。
万方边将东西归置起来,边催促大家赶紧离开,他说道:“这里的毒雾比什么都厉害,我在这里当向导很多年来,这么给你们说吧,以前我们村子里的向导大概有二十来个人,现在就剩下俩人了!我可不想当那最后一个人!”
众人慌忙跟着万方离开,连向导都能被毒死,别说他们个个人生地不熟的人了,八个人跟着万方朝着前面走。
万方边走边说道:“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走得慢了,被那东西赶上了,我们死得更惨,你说,我挣俩钱容易吗我!”
“什么东西?”兰泽反问道,她又想起刚刚看到的三丈多高的影子。
“就是你们看到的影子!那种东西据说是当年仙界殉道之处,在山间修行,逮着生人,尤其是男人吃掉,道行边增高不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见到他们只能躲,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他们通常在有毒雾的时候出现,借助毒雾掩盖自己的真面目!”
万方说得没错,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再回头看,只看见一团浓重的迷雾将原本他们休息的地方给覆盖了,火苗还没有熄灭,红彤彤的浓雾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而浓雾正以看不见的速度在山间弥漫,在夜里找道路,又有毒雾在身后追赶,万方慌不择路地将大家带到了山巅之上,这个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了,浓雾已经蔓延到了脚下。
“怎么办?”慕容朔问道。
万方一脸尴尬,他是向导,居然给大家带错了路,赤裸裸地打脸啊。
兰泽冲着大家挥了挥手,说道:“大家不要怕,雾气比较轻,大家蹲下身子,掩住鼻子,千万不要呼吸,我们从这团浓雾下面走过去!”
大家手牵着手蹲下身子,一步一挪腾地走出浓雾的封锁,兰泽走在最边,虽然有贾公子在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她还是看见了一双足足三尺有余的大脚从身边走过,她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睛,众人在迷雾里,谁也看不清谁,又是蹲下身子,这双大脚不可能是任何人的。
兰泽愣了一下,被贾公子一用力拉了出去。
浓雾过去了,大家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第一波毒雾的侵袭,慕容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像这种浓雾还要袭击几次?今晚!”慕容朔急急地说道。
“不好说,如果真是起雾了,那今晚我们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就不用休息了!”万方说道。
“这种浓雾还要持续多久?”慕容朔只觉得十分地不爽。
“短的十天半月,长的得三个月吧,一般毒雾起来我们都不再进山了,这种雾气实在是太恶毒了,我们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等它自然消散!”万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想到此次进山竟然遇到了这种情况,算是自己倒霉!
“那么这种毒雾会不会内山外山都有?”贾公子淡淡地问道。
“内山?我告诉过你们,那种地方不是人能进的,连牲畜都不进!”万方自知失了言,慌忙道歉,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这话绝对不是骂人的意思,毒雾进不了内山,内山的毒物比这里更厉害,我见过黑雾,见过白雾,就是没有见过红色的雾气,那种雾气所到之处百花凋零,尸骨遍野,是吃人的雾气!所以我一再奉劝大家不能进内山,内山是死亡之地,每年都有不懂的外地人为了采到名贵的草药不要命地进入,然后再也不出来了!”
“死亡之地?”兰泽在口中反复地重复着。
“是啊!死亡之地,草木和活物只要到了那种地方只有死路一条,根本就没有办法出来,你们啊就别想内山的事儿了!”万方摇了摇头,看了慕容朔一眼,他眼中的慕容朔和其他的采药人商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高昂的利润不顾生死地扑来,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就是慕容朔这种人。
兰泽闭了闭眼睛,如果内山进不去,萱草的病如何医治?
“我听说,内山还是有活人的!”慕容朔微微一笑,有些自信地看了万方一眼,说道:“我听先辈们讲,内山有个城,一座用死人的头骨搭建起来的城,名字叫着罪域城?”
“罪域城,”万方喃喃自语地说了几遍,继续说道:“是啊,我也听说有个这样的地方,已经在内山存在了数万年,传说是堕仙的地方,因为有红色的毒雾封锁,任何人也没有进去过,所以,我没有办法告诉具体的模样!”
“噢,我们也听别人说过,不知道谁先谣传的,按照万方的说法,没人能活着出来,又是谁将这个谣传给带出来的呢?”慕容朔皱眉头说道。
鲁塔和阿薇听见罪域城这三个字似乎感觉很不好,脸色一阵青白,最终给平复了下去,而兰泽脸上泛起了莫名的希翼,如果她刚刚看到的是食人魔的脚印,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是有希望找到食人魔的解药的。
究竟是不是食人魔?食人魔的脚没有这么大!
“罪域城在内山?”贾公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他刚刚将思绪放到了哪里,似乎刚听明白众人在说什么。
“是的!”万方点了点头,看着雾气越来越浓重了,将山路都给覆盖了,他又开始发愁了,这次出来别赚不到钱还要将小命给搭进去,这样算起来,赔大发了!
“我们还是不要说了!”万方愁眉不展。
一行人都沉默不语了,凡是想进入外山的人必定都想进入内山,外山既没有什么风景,又没有什么珍贵药材,来外山做什么,不都是想进内山吗?听闻万方这样讲,一时间大家都心事重重,来之前只知道形势凶险,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然而,没有一个人说返回的话。
万方叹了一口气,在前面引路,大家走了三四个时辰,天色终于渐渐发亮了,晨曦透过浓雾变得萎靡不振,只看到灰色的白,看不到任何的朝霞。
就在大家暗无天日地走着的时候,万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终于到洗恶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