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将萱草送过来的披风紧了紧,暴雨之中,凉气逼人,虽然已经立夏,她这瘦弱的身体还是受不了寒气的侵扰。
刀疯怔了怔,兰泽的心思太细腻了,自己还没有进山,她就替自己将山里的情况分析了个透。
刀疯走了过来,看着兰泽问道:“兰先生,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这是刀疯第一次问一个女人拿主意,向来他都是杀伐果断,女人的唯一用处就是美如葱玉的双手,他认真地看着这个淡定从容极其聪慧的女人。
“等!”兰泽轻启朱唇,淡淡地笑道:“与其说他们困在了山里,不如说我们困在了村子里。”
刀疯双目一睁,一道精芒扫向了院子中茫茫雨幕,兰泽说的很有道理,或许,这两人已经死了,在这个鬼地方,每时每刻都会有怪事发生。
“萱草,给刀大侠上一杯热茶!”兰泽嘱咐道。
刀疯取到斗笠,走到兰泽的房间,萱草将热茶端来,顺便递给刀疯一条干面巾让他擦一擦脸上的雨水。
“山里寒气重,用热茶驱一驱寒气,”兰泽转过半拉身子,面对着刀疯。
“兰先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妨我也告诉兰先生一件事。”
兰泽将手中的热茶捧在手心,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兰先生,这个村子的确有问题,你难道真的不怕吗?”刀疯擦干脸上的雨水,说了一句兰泽认为不咸不淡的话。
“不就是阴兵过道吗?”萱草在旁边插话,这个事情昨天村长刚刚讲过,再重复说丝毫引不起萱草的注意。
刀疯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兰先生,寒村第一次发生发生阴兵过道是乾圣二十五年五月初七,第二次发生阴兵过道是乾圣二十九年五月初七,江湖传闻,阴兵过道每四年发生一次,也就是说......”
“每四年,啊!”萱草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也就是说,今天是五月初五!距离五月初七还有两天的时间……”
“阴兵过道,所过之处,收割性命!”兰泽喃喃地说道:“那些年,每逢阴兵过道就会发生全村死亡事故,每一次的五月初七都是大暴雨,就像今天,或许,这雨还会下几天,亡魂过道,是要人的性命,这一次......”
她在姑苏城听过百味堂的下人讲过这样的故事,她只当鬼故事听了,现在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身边,和当故事听是两回事儿,尤其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即便不相信鬼神,汗毛也是不自觉的炸了起来。
刀疯将水杯放在案几之上,说道:“每逢阴兵过道前夕,所有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出门,即便没有了食物,饿着肚子也不会去山里打食,偏偏范雷这两个兄弟不怕死硬要去山里,这一次怕是回不来了!”
“艺高人胆大,说不定他们还活着也未可知!”兰泽淡淡地说道。
原本关着着的窗户忽地一下被一股怪风吹开了,雨水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萱草手脚冰凉地慌忙去关窗户,说道:“暴雨上山就是很容易出事,不会和这个无稽之谈有关系。”
萱草刚说完,窗户忽地一下又被吹开了,这一下,不仅萱草,连刀疯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暗,难道听刀疯上讲这么多话,兰泽看着被风刮得倾斜的雨幕,眼神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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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死他乡,原本就不吉利,按照大齐的风俗,这种尸体是不能放在屋子内的,卖货郎的租住的房间主人觉得特晦气,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挂上大红的绸带用来驱邪,里里外外皆是喜庆的颜色,在这个刚死过人的村子格外的诡异。
卖货郎的尸体被一张旧席子盖着,停放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内,棚子很简陋,风一吹就能卷起棚子上的草,旧席子是不是地被风吹动,露出卖货郎那张发青惨白的脸。
到底是谁杀死了卖货郎?
萱草打着油纸扇,侧身站在的兰泽一旁,这主仆俩绝美的颜色和清冷的气质另寒村的村民格外关注,不时有爱美的小少妇踩着凳子隔墙观望,回去也学她俩梳个京城时兴的发型。
过了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断头崖就是三关口,出了三关口就是雍凉之地的西夏国,从断头崖到西夏国路途凶险,一些想从这里走私的人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攀爬断头崖,断头崖下森森白骨,还有一些犯了命案的逃犯,也想从此处逃脱,捡一条性命,往往葬身此处。
比如,十年前震惊大齐的韩王府一案,牵涉的人物众多,砍掉的头颅令衙役用马车足足拉了两天才将西市清理干净,用了无数桶清水才将西市的地面上的鲜血冲刷干净,这么多人死在刽子手的刀下,还会有人逃出来再通过三关口逃亡西夏国?
兰泽细细品味着赤林一案。
“韩王府,韩卓阳......”
“兰先生,雨大风寒,我们回去吧!”萱草提醒道,顺手体贴地将兰泽肩上的披风紧了紧。
兰泽拍了拍萱草的手,和萱草一道在远处灯光的指示下,施施然地往回走。
突然,远处一阵锣鼓密集的声音,不少村民提着灯披着外衣从屋内走了出来,朝着锣鼓的声音敢去。
“走,我们去看看!”兰泽停了下来,拉着萱草也匆匆忙忙地朝着锣鼓声响的方向走去。
待赶到地方,已经有很多村民汇集起来,一盏盏油灯将黑夜照亮,大家都惊恐地看着浑身是水的村长,村长一脸错愕地看着远处。
那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兵卒,举着刀,周围一片绿色的雾气,这种绿色的光芒映照到兵卒的身上极其惨白诡异,只见他脚不着地在半空中漂浮着,在雨中慢慢地移动。
绿色的光芒突然变成绿色的火焰,将兵卒团团围在其中,雨水冲刷,树枝飘摇,光芒释放尽,缓缓熄灭,兵卒消失。
“锣鼓死命地敲起来,阴兵出来了,我们要驱逐他,否则会害人性命的!”村长吩咐道。
锣鼓大振,刺耳的额声音在雨夜里哐哐哐地响着,令所有人心里不安宁起来。
村子里的人带着集体赶到阴兵消失的地方,空荡荡地地上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在大家打着灯四处寻找的时候,一个村民吃惊地喊道:“是,是,纸刀!”
纸刀已经被雨水打湿浸泡,软踏踏地在地面上的积水中漂浮,村民用手一捏就烂了,上面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已经被雨水化开,模糊不堪,更令人惊悚。
------阴兵出道,收割性命。
“是,是阴兵!”村民们炸开了锅,纷纷后退,给阴兵出现过的地方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拿过纸刀的村民晦气地将纸刀扔掉,用雨水冲刷拿过纸刀的手,不断地唉声叹气,唯恐阴兵找上门来。
寒村距离京城并不远,两天过去了,去京城大理寺报案的村民还没有回来,恐惧在寒村蔓延,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死多少人。
兰泽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刀疯的身影,按理说,这么大的响动应该能惊醒他的,但是他没有出现,反倒令兰泽觉得怪异。
兰泽劝退了村民,和萱草回到了住处。
这一夜,寒村各家各户大门紧闭,天刚亮也没有人起床,反倒是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出来抓青蛙玩耍。
咕嘎咕嘎的叫声引起了萱草的注意,萱草起床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并没有什么异常,踩着凳子往外看去,原来是小娃娃用绳子绑了青蛙的腿,青蛙不堪疼痛,肚子气得鼓鼓地,不停咕嘎咕嘎地叫着。
一个身影令萱草吃了一惊,阿庆!对,是阿庆!
萱草跳下来,不顾泥水溅到身上,就匆忙喊兰泽,“兰先生,兰先生,阿庆,阿庆就在那里!”
不由分说,萱草拉着兰泽的胳膊就往墙边的凳子走去。
兰泽爬上凳子,往外看去,并没有萱草所说的情形,看着萱草无奈地一伸胳膊,说道:“哪里有阿庆?一个孩子都没有!”
萱草拧着眉头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看到阿庆和一群孩子在村子处的墙根玩耍青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真是活见鬼了!”
萱草爬上墙头,往外看去,苍茫的村子在山脚下甚是荒凉,原本在外忙碌的人,竟然一个也看不到了,难道是萱草烟花了,不至于啊,萱草连续两次看到阿庆,这说明阿庆真的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但是,灵隐寺的阿庆怎么解释?
“真是个鬼村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萱草的话音刚落,一个刀客慌慌张张地往刀疯屋内走去,刚进屋,声音就出来了。
“范雷兄弟找到了!”刀客气喘吁吁,“找,找到了!”
“他们怎么样?”
“他俩的情况并不好,一个摔断了腿,另外一个死,死了!”
“什么?”
刀疯猛地占了起来,这个村子越来越诡异了。
兰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嘴角扯了扯,朝着刀疯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