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突然笑了,这个愚蠢的女人自己觉得比其他人谋高一筹,一直将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惜她错了。
昔日,她最讨厌宫中女人勾心斗角的模样,柳婉婉得到柳皇后真传,凡是看不顺眼的女人一概都弄得精神崩溃,这一次,她将这种方法用到了顾明川身上。
兰泽弯腰,眯起眼睛,盯着柳婉婉,慢慢地说道:“一开始,我觉得顾王爷位高权重,心思缜密,不会轻易被吓倒,直到六月初十早上,我去后厨看到了墙根倒掉的药渣,药渣虽然经过慢火熬制已经没有什么药效,一只小猫舔了舔药渣就突然发发疯似得乱跑乱撞,我感觉很奇怪,于是拿走了一些药渣,发现药里有曼陀罗,曼陀罗这种成分致幻性很高,但是,初吃这种药,药效过去,就会回复正常,我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那又能怎么样?”柳婉婉冷笑,没有充分的证据她是不会低头认错的,她是尊贵的郡主,柳皇后的侄女,即便杀了人,也没人敢将她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的弱女子那又如何?
“于是,我去灵棚查看了奶妈和习武教师的尸体,所幸你没有将尸体临死穿的衣服换掉,这是你疏忽的地方,这两具尸体都有水墨色,虽然你安排人用水洗了沾染墨的地方,但是墨不会轻易被洗掉的,我想水墨色一定是引发顾王爷发疯的根源。”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兰泽,听她如何分析其中的缘由,顾远志被人扶着,一双老辣的眼睛由惊疑不定变得柔和迷茫起来,自己的儿媳毒害夫君和他至亲之人?真是最毒莫过于妇人心,家中怎么娶了一个如此毒辣的儿媳!
兰泽看着柳婉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所有人,包括老王爷一定认为习武教师死于厥脱之症,这种病一旦发病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死亡是正常现象,包括奶妈,但是,顾王爷和奶妈的关系极其亲近,奶妈死了他很伤心,就去看了她的尸体,他发现了尸体身上的水墨色痕迹。”
“他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柳婉婉的贴身丫鬟突然发话了,她是柳婉婉的庶出妹妹,自然极力维护自己的姐姐,言辞犀利,薄薄的嘴唇一张,冷冷地说道:“墨水并不能说明什么!”
兰泽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宛若新月,对这个意气用事的丫头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她继续说道。
“他时不时地发现自己会出现幻觉,这些不正常的现象,让他联系到了奶妈和习武教师的死,这么贴身的人死了,他开始恐慌了,说明他意识到有人在慢慢地接近他,说不定下一个要死的人就会是他!更有可能的是,死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奶妈和习武教师!”
“在顾王府仿佛有一个阴魂不散的人围绕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地提醒他注意,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这种诡异的氛围,令顾王爷抓心挠肺却找不到对手是谁!”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是,顾王爷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有了水墨色,他如此讲究的人,先是让人给清洗掉了,后来他发现在书房、餐桌都能看到这种水墨色,直到后来他不能看见房间内莫名其妙地出现山水画,那一笔一笔的泼墨线条拉紧了他的神经,压断他最后一根神经的是……”
兰泽喘了一口气。
“是什么?”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问了这句。
“这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顾明川,直到那晚他喝下一杯茶,这杯茶水是他自己泡制的,他太兴奋了,一想到明天程振楠就大醉不醒,在圣上面前出糗,他体面地跨上程振楠的战马,他就开始兴奋,喝着极品贡茶,一杯一杯地品着,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劲了,幻觉再度出现了,他恐慌,敌人看不见,却将他的精神控制得死死的!”
“她,她是如何做到的?”顾远志踉跄了一下,儿子自己泡的茶都有问题,细思极恐,一定是至亲至亲的人才有机会下手。
柳婉婉冷笑了一声,眼眸显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能瞒住所有人,自己又不用亲自动手就能促使顾明川精神崩溃,这是她有史以来做得最高明的一件事。
“很简单,这些贵重的东西都是柳婉婉亲自打理的,她有很多机会将曼陀罗的粉末参入到这些中间,即便顾王爷不喝茶,吃甜点或者其他的什么照样会出现这样情况。但是,顾王爷,在失控之前作出了最明智的决定,喊来李毅过来,将他送到了招提寺,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泽问柳婉婉,柳婉婉扭过头去,并不答话。
“夫人自己做的事情当然最清楚,招提寺是皇家寺庙,香火旺盛,日夜有人来上香,寺庙里住了很多清修的人,而且这个后院房间密集,有什么风吹草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夫人自然不敢轻易下手,顾王爷在这几日似乎有所恢复,然而,直到昨日我带着人过来,顾夫人心开始慌了,万一被查出来你就无退路了,所以你做出了杀死顾王爷的决定,他死了就死无对证了,恰好,我来这里查风水,将所有人都逐出,让李毅安排一众和尚前来念经,计划寅时进行诵经做法驱逐恶鬼,所以,你在丑时动手了!”
柳婉婉惨白的脸色突然起了一层红晕,双眸露出诡异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兰泽,问道:“你说的都合情合理,但是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窗外,晨曦已经在天际微露,雾气犹重,红色的光芒透过松柏渐渐映衬得厢房内的烛火暗淡起来,众人脸色带着疲惫的清冷。
顾远志坐在冲着门口的木椅上,脸色凝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奶妈和习武教师的死竟然和儿媳有关系,而且,儿媳还是柳皇后的侄女,这层关系,如何处置她?
兰泽抿嘴一笑,说道:“这种颜色很常见,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种颜色有什么不同,但六月初九的时候,我出门遇见一小丫鬟从你夫人房里出来,端着一盆要清洗的衣服,衣服上面放了一个手帕,手帕的污浊颜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或许是墨汁弄脏了夫人的手帕,然而,手帕上的污渍偏淡,正常的王府使用的笔墨纸砚都是特供的东西,颜色材质都是一等一的好,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小丫鬟告诉我这种颜色很不容易洗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夫人衣服上总会有这种水墨色,我寻了个理由将手帕要了回来,发现这手帕上的污渍有曼陀罗的成分。”
“那也只能说明我也是受害者!”柳婉婉做垂死挣扎,特别不服气地说道。
“夫人,可否把你手上的绿松石宝戒取下来让我一观看?”兰泽朝着柳婉婉伸手出来。
柳婉婉眼神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来,彻底地变成了灰暗,将带着绿松石宝戒的左手紧紧地捂了起来,李毅走上前,送了一句,夫人得罪了!
一把抓住柳婉婉的左臂,稍稍一用力就将左手扯了出来。
柳婉婉发疯似得捶打着李毅的胳膊,精致的发饰掉落了下来,头发散乱不成样子,她用脚踢着李毅,骂道:“狗奴才,昔日我给你了多少好处,行了多少方便,今日竟然与贱人为伍,反咬了主人一口,我若一日翻身,定将你这个狗奴才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狼!”
李毅表情不变,凶狠地抓住柳婉婉的左手,用力一扯,绿松石宝石就被扯了下来,随手将柳婉婉推到了一旁,柳婉婉撞在床上,疼痛难忍,用手护着疼痛的腰间抽着冷气。
李毅恭恭敬敬地将宝戒递给了兰泽,缓缓退到一旁。
兰泽用手一扣绿松石宝戒一侧小小的机关,宝戒便打开了,宝戒中空,里面藏着尚未用完的黑色曼陀罗药沫,她用细白的手指沾了一些,将手展示给周围的人看,继续说道。
“仔细想一下,谁会想到堂堂忠顺王的贵妇人柳婉婉随身携带着这种致命的东西?自然更不会有人关心这个绿松石宝戒里到底有什么机关,黑色的曼陀罗至毒,只要轻轻一拨动小小的机关,药沫就掉了出来,戒指戴在手上,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你改装了戒指,而这种黑色的曼陀罗弄到身上只会和墨汁的颜色相像,没有人会怀疑到此!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你改装的戒指并不那么严实,会漏毒!”
可以想象的到:
车水马龙,钟鼓馔玉,衣香鬓影,葡萄美酒,顾明川在新修缮过的王府上,春风得意,迎接着各方大臣的祝贺,柳婉婉轻轻扳动戒指上的机关,黑色的曼陀罗顷刻掉落到酒杯中,她轻轻地晃了晃酒杯,毒药融化其中,将玉盏递给顾明川,看着顾明川一饮而下,就等着曼陀罗的药效发挥作用,顾明川进入幻觉。
这一切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