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大合唱》这首曲子的难度太大了。”凌冷琼看着凌兰手里拿的琴谱说道。
凌兰看着凌冷琼，她也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很大，堪比像炫技狂魔李斯特的一系列炫技性的超高难度钢琴曲，比如《钟》，比如《唐璜》。而《黄河大合唱》最难的地方还在于感情的投入，如果不能知道黄河的奔腾狂放，又怎么能表现出它从天上而来的惊人气势呢？
可是自从凌兰那一次与凌冷琼合作《茉莉花》之后，凌兰更渴望的其实还是那首听过的《黄河大合唱》，这首曲子里所饱含的对这神州大地的深情还有那与一切艰难困苦作斗争的精神，都是对她这个听众做了一个极大的冲击的。
看凌兰非常舍不得的样子，凌冷琼知道自己是不能劝得动凌兰的。于是将李白的《将进酒》说出来给凌兰听。
“李白的《将进酒》之中第一句诗最能表现黄河的气势——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所有的就是这样一往无前的意志，而《黄河大合唱》所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抗争精神。”凌冷琼知道凌兰的固执，她喜欢这首曲子，那就一定会想要学会。
凌兰的指法学自于他，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体力，但凌兰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坚持练习瑜伽还有那些其他的舞蹈动作，凌兰的身体情况相当不错，足够凌兰支撑着自己弹完一曲《黄河大合唱》。
“你先为我弹奏第一章第一小节。”凌冷琼让开自己的身体，站到一边去，凌兰一个人调整了一下座位，然后自然的先热身。
确定自己的手指动作足够灵活，而且对琴键的掌控度也足够了之后，凌兰开始弹奏《黄河大合唱》第一章第一小节。
《黄河大合唱》的开篇就是最激昂的片段，就像是被压迫到最后的极致性爆发，是一种呐喊的力量，所以凌兰弹得很辛苦。
见惯了江南风月的温柔缱绻，看惯了湖光山色的宁静谐美，当然也会为大漠孤烟的豪情万丈给感染，但是你让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吟诵风花雪月的书生去拿大刀向鬼子砍去，那只能说整个画风都是崩溃的。
所以凌兰弹奏的很吃力，她就算拥有力量，也拥有豪情，可她全无这样的激情，弹奏出来的《黄河大合唱》也只能变成《茉莉花》这样的旖旎。
所以凌兰也只坚持到第一小节的完毕，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露出完全茫然的表情。
知道凌兰是受了打击，凌冷琼轻轻拍抚了一下凌兰的头，道：“我给你示范一下。”
凌兰也是要炸毛了，她向来都是领悟能力惊人的，可是现在居然没有办法完成一个曲子，虽然是有难度，可是……果然还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凌冷琼没有刻意的摆架势，当他的双手放在琴键上的时候就是一种力与美的享受。
凌兰站在凌冷琼的身边看着凌冷琼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而他在恰当的时候踩一下踏板，并没有那么的用力，甚至他的姿势都没有怎么改变，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所谓的享受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却更严肃了。一般人看到都会感到紧张的那种严肃，可又没有那么的情绪明显。
然而流出来的琴声却带了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凌兰的眼前就像真的看到了大河奔涌，众人奋起的景象。这样的人，感情藏在心底，琴声之中的感情却又奔涌出来了。
看似冰冷的人，原本听似没有感情的音乐，现在却在用琴声诉说自己的火热内心。
一种震耳发聩的音乐，一种反抗的团结的力量，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的感慨……如此而已。
凌冷琼停下自己的手，他的手还落在琴键上没有离开，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凌兰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的音乐震撼了。
看着自己的手，凌兰终于认输，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弹好这一首曲子。她是聪明的，硬是要弹奏出这一首曲子又有什么难的，难得在于弹奏的人要如此心烈如火。
凌兰不是感觉不到凌冷琼的心，可却从未想到这个人的心可以烫到这样的地步。让她能直接认输了，《黄河大合唱》算是让她真正的认识到了凌冷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泪无意识地从眼眶之中滑落，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生轻响。
凌冷琼转头来看凌兰的时候，看到凌兰正在哭泣，可是映照在晨光之中，她的脸上又是带着笑的。不管她现在到底是怎么的，凌冷琼还是拿出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手帕，轻轻在凌兰的脸上擦了两下。
“别哭。”凌冷琼不知道凌兰是什么原因哭，但是看到她的眼泪也觉得自己的心发紧。
凌兰按住凌冷琼的手，眼泪倒是没有流了，说道：“我弹不了这首曲子，真不开心。”
“努力练习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凌冷琼从来都是天分型的人，所以凌兰所说的弹奏不了这首曲子在凌冷琼看来应该是熟练度这方面的问题。
凌兰真想笑，凌冷琼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说自己弹不了这首曲子。可是却也让她知道凌冷琼在关心她，凌兰松手，又将凌冷琼圈进自己的怀里。
凌冷琼不知道凌兰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有些僵硬了自己的身体，可是想到这是凌兰抱住了他，凌冷琼也就逐渐放松了自己。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凌兰就着这个姿势，在凌冷琼的耳边提议道。实际上也不算是提议，她只是告知，因为她已经决定了。
凌冷琼好像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姿势，但是凌兰能够这样亲近他，他感觉自己很开心。就在凌冷琼准备搂住凌兰的时候，凌兰却自己退开了。
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凌兰道：“Joe这是赞同了吗？”
“嗯。”凌冷琼没有拒绝凌兰的要求，明天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只要凌兰也不忙，愿意邀请他，他也觉得不错。
“你会弹七弦琴吧？”凌兰看着凌冷琼的手指，这双手并没有练习七弦琴的痕迹，但是因为练习钢琴所起来的茧子也不少，但看上去依旧是一双很美的手，比她的手大，手指骨节分明，如同翠竹一般，皮肤细腻，肤色白皙，皮肤下的血管介于若隐若现的情况，仿佛在阳光下就会像雪一般的化开。
‘很适合用来弹奏七弦琴。’这是凌兰看凌冷琼弹钢琴看入神的时候所想到的。
凌冷琼看了一下因为凌诺不在，而被束之高阁的名琴，点了点头道：“我会。”
凌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一把琴，就像一个古董一样的被放在玻璃橱里面，看上去应该被很精心的保养过，可看起来很寂寞。比这架三角钢琴更少被使用，所以会很寂寞。
凌冷琼走过去把琴取下来，说道：“这一把琴父亲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然而很有古意并且琴音动听，赠琴给父亲的人说这把琴名为‘沉香’，所用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总有一股清幽的香气，而它的琴弦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黑色的琴弦柔韧而冰凉，非常奇特。”
凌兰听到凌冷琼的话，脑中电光火石之间浮现出那年自己得到一把名为沉香雪木的琴。她从未真正正视过这一把琴，如今来看与她曾经的琴的确有相似之处，只是这把琴更有情，未尝有她曾拥有过的那一把琴如此凉薄。
试着拨弄了两下琴弦，淙淙的声音流出，如凤鸣清音，清丽嘹亮，又似流水温柔。的确是一把很动听的琴，与她曾经拥有的琴很不一样。
是缘分，又是命运。但是这是不同的命运了，这个人，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再让她经历痛苦了。凌兰看着凌冷琼，有一种相信他的直觉。
“你会弹七弦琴？”凌冷琼看着凌兰，他是知道花重岭不会的，所以他是知道凌兰不同的。
凌兰摇摇头，道：“我不会。”她会的不是琴而是音杀之术，但是这普通的弹奏，她会想起自己的从前，所以不敢弹琴。
“我给你弹。”凌冷琼随便地这么坐在地板上，身上还穿着一身的修身的运动装，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弹钢琴的正式模样，也不像是弹古琴的人。与古琴相配的，大概还是宽袍大袖的汉服，而钢琴就适合穿燕尾服。
凌兰想起了去年凌冷琼曾经用钢琴弹奏过的一首无名的曲子，至今不能忘却，于是点名道：“我想听你那一次我们出国之前你弹奏的钢琴曲。”
凌冷琼迅速的回忆起那一首曲子，那天只是一时兴起而已。那首曲子也只是无意中的灵感，虽然后来他记录下来了，却没有再演奏过第二次。
不过凌兰既然已经点名要这一首曲子了，凌冷琼当然不会扫兴的拒绝。至于更多的，凌冷琼考虑的是凌兰想要带他去哪里玩。
凌兰坐到凌冷琼的对面，想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在她眼前弹奏过七弦琴的人如何演奏这种曲子。
凌冷琼的背微微弓起，幽蓝的眸子看着这七根琴弦，流露出近似于温柔的神色。
纤长的手指在七根琴弦上来去飞舞，轻拢慢捻抹复挑，这样的技巧即使用在七弦琴的身上也是行得通的。
琴弦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制作的，凌冷琼的手指直接接触到琴弦却没有被琴弦划伤，凌冷琼甚至不需要“假指甲”的帮助都能保证自己的手指不会因为弹琴而受伤。
这果然是一把很奇妙的琴，凌兰看着凌冷琼弹琴的模样，这是与他弹钢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却依旧美得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
七弦琴的声音，宫商角徵羽的韵律果然更加适合这一首曲子。
那么美，就像是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个仙人的国度，没有伤害，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纯真的追求，无邪的自然。
在凌冷琼快要弹到山海篇章的时候，凌兰按住了琴弦。
凌冷琼抬眼，看着凌兰。却见凌兰现在有事泫然欲泣之色，双手抚上凌兰的脸，怔怔问道：“你怎么又哭了？”
凌兰茫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却真的是湿漉漉的一片，“噗嗤”笑出声道：“我也不知道，原来你的心是这样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心烈如火。’凌兰看着凌冷琼，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