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没有再来栖凤宫,却传来淑妃被禁足的消息,有的说是淑妃一句话惹怒了皇上,有的说是淑妃那晚消息有误,挑拨了父子关系。我也懒得再去对这些事做追究,每日只是静静地呆在栖凤宫里,什么也不过问。
瑞儿也醒了,舒充仪也被讯问了,说是我让她在那晚出现在御园内河的。我听到碧梳给我谈这些事的时候,不禁苦笑。
“娘娘,若再这么下去,对娘娘不利啊。”见我没有什么反应,碧梳有些着急地说道。
“我累了。”我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再争下去也无用。”
“娘娘……”碧梳还想说什么,我却只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倚在门栏边说:“好闷,要下暴雨了吧。”
我知道杜贵妃的用意,她也不过是护犊情深,我现在若前去为自己做辩护,便只会让瑞儿陷于生死边缘。我在乎的只有宁与,早已经不看重生死,但是,瑞儿不同,他只有这一世给他,我欠他的也只能这样还给他。
宁与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那只能说明他还不够爱我,我这一世想要的不是我争宠而来的爱,而是如之前六世那般刻骨铭心的爱,信任,和矢志不渝。
雨噼噼啪啪地下下来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完全无法入睡,这雨从酉时就开始下,现在已经亥时。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经的过往,第一世,便是在雨夜,我们家出于好心收留了一行过路人,他们为避雨而小住,第二日便启程离开。却不料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我家门口再次出现一行人,这一次是华服仪仗,降旨点我入楚王宫。我和宁与婚期已近,他出门为家里做完一笔生意便回家娶我,却不知正是在这个时候,楚王竟然要我进宫。
楚王的人将我强行带上了车撵,我求助地向周围的人群看去,看到了莫与也在其中,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转身离开。进宫之后一切都已经明了,那晚来躲雨的人中,便有楚王。帝王之爱不过为美色,我进宫还未见到他,便已经被王妃凌辱鞭笞。当我因为伤痛而发烧时,楚王却来了,那晚也是雨夜,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求他放我回去,但是结果却是我成了楚王的女人。
要结束生命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你是死还是活。我走过奈何桥,正举起汤碗准备喝下孟婆汤,汤碗却被一只手打翻,我回头一看正是宁与。那一刻不知是喜是悲,我们度过了人世间最幸福的三年,却不料结局是如此收场。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已经蒙蒙亮,我起身准备穿衣,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碧梳进来,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出我的不适:“娘娘……昨晚是不是又没有睡好?”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往床上瞥了一眼,担心道:
“娘娘又哭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
“没事,梳洗更衣吧。”我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她见多说无益,便也只是依言帮我穿戴。没有盘沉重的发髻,因为御医说我的肩颈不能过于劳累,再说,如今他也不会再来我栖凤宫了吧。
送膳食来的宫婢来了,放下膳食便离开,没有胃口的我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强迫自己吃了几口,便听见他走进我房间的声音,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没有穿龙袍,一脸的疲惫和阴郁,昨晚或许也没有睡好吧。他看了碧梳一眼,碧梳便无声地退了出去,我放下了手中的碗,却没有起身只是如此望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舒冰纨的供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冷冷地说道,眼里仿佛有着疼痛。我知道这疼痛是因为我,他对我有情,但是不信我,所以才有这般神色。
“多说无益,皇上听了也未必相信。”我平静地回答。
他的眼神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愤怒几乎喷涌。我却只是仍然静静地坐在原处,不说一个字,只是看着他。
“呵,既然如此,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是朕的。”他几乎是咬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嘴角却带着凄然邪魅地笑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我更是听见了他指节作响的声音。
我艰难地闭上眼睛,眼泪滑过脸庞,我实在是无法再承受宁与的脸上会有如此不相信我的眼神。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撕拽着裙子,心口沉闷得无法呼吸。但是不知为何,我却能语气平静地说:“臣妾能肯定的事,皇上却说出了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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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昨夜彻夜未眠今日来栖凤宫,看到的依旧是冷然骄傲的她,也是让他无法自拔的女人。她的骄傲没有淑妃和贵妃的骄纵和不可一世,她的骄傲是在沉默和冷然之中,无形地睥睨了天下。从瑞儿对她显而易见的感情,一直是他心中最不能触及的地方。但是,宫中的是非偏偏纠缠这件事不放手,他不愿相信谣言,只要她肯说一个否认的字,他也愿意相信。但是她却不,她偏偏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自己。
淑妃说孩子可能是瑞儿的,他不允许其他女人如此毁谤她,于是给了淑妃一个应有的教训。但是那句话却像是魔咒一样,久久拽着自己不放,他想起她的模样,是啊,这样一个女人瑞儿怎么能抗拒呢?若真做出出格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为何她偏偏连一个解释也不舍得给,她的骄傲难道就这么重要,连自己的宠爱都可以不要?
“你应该知道,敢对朕不忠的女人,朕不会轻饶她。”他死死瞪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皇上若已经觉得臣妾不忠了,臣妾无话可说。”她缓缓睁开方才因痛苦而闭上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凄凉。
他听了一怔,他不相信她一点辩驳都没有,就像他不愿相信她背叛了自己一样,他无法忍受她冷静到冰凉的态度,说:“你不配再住在栖凤宫,应该迁去长春宫绿竹苑。”
原本以为她听了会激动,会痛哭着祈求他收回成命,如果那样他一定会相信她的清白,却不料,她只是嘴角一丝苍凉的苦笑:“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去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