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回到家中,路杰还没回来,他按开电话的留言功能,听见路杰快活的声音:“爸爸,今天我晚点回来!我跟周洋洋他们在一起,还有天野!”
这最后一个名字,狠狠击中了Jason的心!
他关掉答录机,回到客厅沙发,慢慢坐下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苍老无力,眼睁睁看着事实摆在面前,却无法对它做任何事。
刚才在咖啡馆里,John告诉他的那一切,让Jason整个人都为之动摇!
“怎么可能!”他激动得差点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你是说天野……”
“我查过天野的资料,许先生。”John认真地看着他,“是非常详尽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的。同时我也看过你的资料,因为阿杰进ake,我对这孩子非常感兴趣,才把他的家庭资料调过来仔细查看。”
Jason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听着。
“本来我以为只是同名同姓。”John顿了一下,“许家杰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而且我也只是知道你的名字和籍贯,我想,中国那么大,人口又那么多,同一个省内叫同样名字的,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因此我没往那方面联想。”
然而今晚,听了Jason的讲述,John终于开始起疑,因此不得不在聚会结束后,喊住Jason,将猜测告诉他。
Jason仿佛十分费力地,艰难地开口:“这么说,天野他很可能就是……”
他没说下去,是不敢,他生怕就连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都要破裂。
“我想,十之八九是的,包括你妻子过世的时间,也和天野母亲过世是同一年。否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John看着Jason,“你可以和天野去做个DNA的鉴定……”
Jason缓缓摇头:“他不会愿意的。”
“啊?”
“那孩子,恨我。”Jason只吐出这两个字。
他看得出,天野恨自己的父亲,上次在家里的聚会,那简短的交谈里,Jason就已经敏锐感知到了这一点。
说出实情又能怎样?天野不会认他,他恨他,他可能也把母亲的死,一并算在了他头上。
而他又给过天野什么呢?一点生殖细胞?别搞笑了。
Jason突然抬起头来:“Mr.Lope,我请求您一件事,不要把真相告诉天野。”
John难过地看着他:“Jason,那是你的亲骨肉,唯一的孩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Jason点了点头:“让他知道之后,天野只会更痛苦,他会恨我……甚至很可能会去恨阿杰!Mr.Lope,眼下阿杰刚刚起步,未来ake就要进入频繁的赛季了,我不希望就因为我……让这两个男孩子痛苦。”
John终于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Jason去戒酒者协会的那天晚上,路杰自然是和天野他们庆贺胜利。虽然这只是纳斯卡车赛分站赛的胜利,可是对ake而言,却是了不起的翻身仗——打败谁,也不如打败史密斯车队来得让他们高兴。
但是路杰还是问了天野关于何诚语进ake的事。
“我以为你不会让他进车队。”路杰很谨慎地说。天野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担心他女朋友?”
路杰不掩饰地点点头:“我对何诚语自然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叶甜现在就在他身边,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天野坐在他身边,慢慢喝着一罐冰啤,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但是何诚语的机械天赋,也是无人能敌的,阿杰,这次投简历进来的机械师一共有十个,最后Mr.Lope只留下了两个,另一个还比何诚语大十五岁,经验比他丰富得多。可想而知,何诚语的能力有多强。”
他看了路杰一眼:“把何诚语放进ake,有利有弊,弊端我们就不说了,有利的一面也很惊人,首先他天赋高,他和你的配合比一般机械师更有效,其次至少他本人对阿杰你是绝对忠诚的,我觉得,就凭着这几点,我们也该冒一点险。”
天野一笑:“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我们虽然要不是富贵,这点风险也该冒。不过你别太担心,叶甜那边,我敲打过了。”
路杰一惊!
“你?敲打叶甜?”
天野看了他一眼:“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不不,我以为你对女性说话会很客气……”
“我对潜在的隐患一向不客气。”
路杰失笑,难怪,今天聚会里叶甜的脸色看上去不太自然。
这时候,唐棠端着杯酒走过来:“你们在谈什么?”
天野故意一本正经道:“我们在谈女性不宜的话题。”
唐棠笑起来:“还有这种话题?说来听听!”
“不是说了女性不宜吗?你还问!”
路杰哼了一声:“既然她都开口问了,自然是主动不承认自己是女性了。”
话没说完,腿上被唐棠狠狠踹了一脚,路杰疼得龇牙,伸出腿一看:“都青了!青这么大一块!你知不知道我这条腿是踩刹车的!如果我腿部肌肉失灵,会带累导航员天野!你就那么想谋杀亲夫吗!”
一句话,唐棠闹了红脸。
那晚,好像是因为这句话,唐棠有点生气,一直没理路杰,路杰主动和她讲话她也不回答,路杰无奈,只得看看天野。
天野拍拍唐棠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阿杰有时候说话不过大脑,你这么生气,他会一直放在心上的。”
唐棠忽然更生气,她盯着天野:“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
天野没想到她认真起来,心里觉得这不过是小女孩恃宠而骄,于是仍旧笑道:“小棠,你一向都很大度……”
“我今天就小气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听起来和平时不一样,旁边何诚语跟周洋洋都看过来。
天野自觉有点失颜面,他不好当众发火,只得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办?”
“道歉。”唐棠冷冷道,“我要道歉。”
天野皱眉:“道歉也该你先道歉,是你先踹路杰的。”
路杰早就不安起来,他赶紧说:“是我说错了,我……”
天野打断他:“你只是开玩笑,她先动的手。自然是她理亏。”
叶甜在旁边幽幽小声道:“还真是帮理不帮亲。”
也不知是叶甜这句话刺激到唐棠,还是天野的态度刺激到她,却见唐棠忽地站起身,抓起包就往外走!
周洋洋他们都喊起来:“喂喂!小棠!怎么这就走了!”
路杰跳起来要去追,天野一把抓住他:“追她干嘛?”
路杰急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天野:“人都跑了你还不追!天野,那是你女朋友!”
“是她动手在先,还逼着你道歉,人不能没道理到这个程度。”天野淡淡地说,“让她自己生气去,生会儿气就好了。”
路杰无可奈何,他看看周洋洋他们,只好叹了口气:“我说天野,我觉得我就够不通人情世故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完蛋!”
何诚语也摇头:“哼哼,你等着吧,如果想把小棠给哄回来,天野,你得下血本!”
那晚回到家里,路杰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唐棠。
他走到门口,想了半天,才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动静。
路杰大着胆子推开门,屋里没有开灯,唐棠一个人坐在窗前,她虽然听见路杰的声音,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路杰只好厚着脸皮走进来,他小声说:“小棠,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多话……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反应。
路杰搜肠刮肚了一番,只好又加了一句:“天野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唐棠这才转过脸来:“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对么?”
一下子被戳穿谎言,路杰很尴尬。
唐棠没再看他,她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忽然,轻声道:“阿杰,我是不是……不该和天野在一起?”
路杰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走到唐棠跟前,急切道:“怎么突然这么说?小棠,就为了天野今晚说那两句?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像叶甜说的,一向是帮理不帮亲,你别看他今晚帮我,如果我做错了事他一样……”
“我不是说这个。”唐棠忽然打断他,但是接下来的话,她似乎欲言又止。
此刻,因为站得很近,借着窗外幽暗的月光,路杰才看到,唐棠的脸颊上有很浅的一道泪痕。
这让他吃惊不小!
他试探着,小声问:“小棠,你别生气了!真的,你生我的气可以,你可别生天野的气……”
话没说完,唐棠却站起身来:“好了,太晚了,我要睡了。”
就这么强行把路杰赶出了房间。
等路杰走了,唐棠站在房间中间,她呆呆看着桌上的小仓鼠。
“hello,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仓鼠没有叫,它漆黑的眼珠里,只余迷惑。
后来,唐棠和天野和好,因为天野在路杰的不停唠叨下,终于买了玫瑰花送给唐棠作为道歉。那之后唐棠好像很快也恢复了往常,依旧每天嘻嘻哈哈围在天野身边,而没再提酒吧那件事。
纳斯卡车赛第二站。
这一次气氛更为热烈,各队的支持者在场外欢呼呐喊,ake的呼声比首站时高得多,大家都希望路杰再次夺得冠军。
正在车前准备,路杰却看见丁柔嘉抱着头盔朝他走过来。
“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们了。”丁柔嘉笑着和他说。
路杰也笑:“我没觉得上次是你们让。”
他们是敌手,但同样也是朋友,所以相比起其他队员对史密斯车队的敌意,路杰和丁柔嘉的关系却没有那么多仇恨掺杂在里面。
“咦?丁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看起来好像不一般……”路杰突然问,其实是他听出丁柔嘉心跳频率不同往常。
丁柔嘉脸微微发红,“是有一件事……我和陈昂打算结婚了。”
路杰一阵惊喜:“是么?那太好了!恭喜两位!”
预备铃声响起,路杰钻进车里,他看看天野:“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棠结婚?”
天野没好气地把路书拍在他脑袋上:“什么时候了,问这种问题?”
“真的啊!”路杰挺认真地说,“至少,也该让小棠搬去你那儿吧?”
天野无可奈何:“我女朋友是不是欠你房租?欠了多少我来还!”
路杰努力笑道:“不是钱的问题呀!我只是……”
话没说完,第二道预备铃声响起,路杰赶紧收起心思,专注准备。
发令枪响,万车齐奔!
这一次,路杰比上次准备更周翔,有了分站赛冠军在手,他比以前更加自信,其实大家都知道,第二站的冠军,如不出意外也就是在他和丁柔嘉之间产生,所以这次观众兴致更加盎然。
经过了上一次的配合,路杰与天野之间已经达成了绝对的默契,关于路杰在急速中能让视野内事物变慢的特点,天野后来又和他尝试过两次,他惊讶地发现这是真的,路杰甚至能在急速中讲看见的点滴细微事物一一说给他听,而那是天野以正常人的视力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的。
这是个决胜法宝,天野暗想,他太高兴了,至少在路杰这件事上,老天爷相当的厚待他,不光是给他送来了一个如此有天分的车手,更搭配上了特异功能!
赛程前半段,路杰发挥非常稳定,他前面只有丁柔嘉和另外一台车,而那台车是班杰明和Jessica。班杰明最近非常努力,自从David走后,他的情绪一改从前的低落,变得信心十足,勤奋程度也都落在天野眼中。
“能超过班杰明吗?”天野笑问,“虽然我是不介意啦,反正都是ake的。”
路杰也笑:“看着吧,下一圈就超过他。”
路杰虽然性格有点浮躁,但是在赛场上他从不浮躁,天野一听他这话,放下心来,又笑:“嗯,看来回去以后Jessica又要往你的杯子里倒醋了。”
路杰哈哈一笑,方向盘轻轻一转。
接下来的弯道上,他加快速度,果然,不到一圈,班杰明的车就被他们甩在后面。
今天丁柔嘉的状态发挥得相当稳定,路杰和天野都看得出来,尤其是路杰,他能用直感判断出来,上次那种摇摆不定没有了,丁柔嘉的驾驶状态给人感觉很沉稳。
“大概是和她那个导航员谈了什么,”路杰暗想,“其实丁小姐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虽然是James派来的导航员,彼此嫌隙那么大,她也能把对方扭过来,让其和自己一心。”
“下面的赛道要小心,坡度大,而且弯道弧度也很厉害。”天野说着,逐项报出数据,路杰在头脑里形成了概念,这段路是最考验车手技能的,它需要车手非常有经验而且心细如发,否则你就只能在安全和速度之间二选一了。
路杰是两个都想要。
他在脑子里盘算,丁柔嘉的车已经提前驶入那段道路了,路杰仔细一想,要超过丁柔嘉,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于是他也加大马力,朝着那段危险的转弯坡道冲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路杰听见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他一个激灵!下一秒,车拐过弯来,就看见在前方远处,丁柔嘉的车和一块黑色磐岩相撞!
车翻了!
路杰和天野都呆了两秒!
“老天!她的车翻了!”路杰叫起来。
天野立即回过神:“阿杰!不要管她,往前!径直往前!”
“不行!”路杰马上拒绝,“咱们得救人!”
天野愤怒了:“超过了她,你就是第二站的冠军!你知不知道连续两站冠军意味着什么!快!不要管她!冲过去!”
“不行!我说了不行!”路杰更愤怒,“你没看她车翻了吗!丁柔嘉的车在着火!快要爆炸了!她和她的导航员都在车里!”
“有消防人员!有救护车!”天野更火,“你以为赛程监控看不到吗!你以为探头是瞎的吗!这个时候不需要你闲操心!”
“可是消防和救护都来不及过来!再耽搁下去他们会死在爆炸里!”
天野用力抓住路杰的胳膊,他看着路杰,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在比赛!你是车手!这些,不归你管!”
路杰一听这话,火大了!
“人命关天!什么不归我管!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天野,她都要结婚了!这种时候丧命不是太惨了吗!如果换做小棠,你会不会去救!”
天野脸色铁青!
“胡说什么!丁柔嘉是丁柔嘉!小棠是小棠!你不要把同情心胡乱施舍!”
路杰却完全不听他的,他径直把车开过去,在旁边一个急刹,下一秒,路杰冲出了车外。
“天野!快过来!帮忙啊!他们都受伤了!”
天野愤怒得周身都在战栗!
如果有可能,他简直想揪着路杰的后脑,把他拎回车里!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只好下车,再一看,情势非常不妙,丁柔嘉的车底已经着火,滚滚浓烟如黑龙窜上天空!
“阿杰!不要过去!这车快爆炸了!”天野紧张地嘶吼。
但是路杰一点都不听他的,他打开车门,把丁柔嘉从车里拉出来,又想去拉出导航员,但是车门卡住了。
路杰费了两番力气,他绝望地大叫:“天野!”
天野终于咬了咬牙,冲过去,帮他把车门打开。俩人拖出了导航员,路杰又急促地对天野说:“快!你先把丁小姐拖远一点!”
而他自己因为这一边卡在一人高的黑色巉岩之下,拖拽起人来非常不方便。
天野把丁柔嘉拖到安全地方,等他再想过去帮忙,就见车底火焰猛然一窜!
只听轰的一声!
车爆炸了!
“阿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