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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英国太古公司的维多利亚号邮轮穿过马六甲海峡,从一层迷雾进入另一层迷雾。

海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和咸腥,吹进王伊丽的口中却带着另一番苦涩,一如她此番的回国之旅。

忽然,她抓在前甲板围栏的手旁边出现了另一只手。

“小姐,你眉心上的美人痣很特别啊。”来人说。王伊丽没去看他,但见那只手很是肥厚,手背上的血管凸起,彰显着力量。“很多年以前,我抱过一个小囡,当时她也就一岁左右,也是眉心有痣。相书上说,天庭有痣主大富贵,可是会有害健康。对了,那个小囡是上海公租界天晟帮大佬皇甫天的女儿,算起年纪应该和小姐差不多。你们是一个人吗?”那人接着补充,他姓吴叫昆山,是上海青帮大字辈的首领张镜湖的弟子兼管家。

王伊丽始终没去看他一眼,扭身离开时用英语扔下一句自己是英国人,他认错人了。

吴昆山不懂英语,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皇甫天手捻八字须,看着何方的简历。在何方眼里,皇甫天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带有帝王般的威仪。

“这么说,你在国军陆军总医院干过?为什么离开了?”

“看不惯。那里不是给士兵看病,而是成了官老爷们的疗养地。”何方简洁地回答。

“后来去哪儿了?履历上没写。”

何方说在一家私人医院,做的全科住院医生。“八·一三”以后,医院搬迁内地,他不愿随同,目前待业。皇甫天停止问话,瞟了旁边的邹中一一眼。邹中一心领神会,告诉何方,他被聘用为皇甫大院的家庭医生了,基本工作内容是照料即将临产的三太太和疯疯癫癫的二太太,月薪二十块大洋。

何方点头道谢,面试通过。

就在他起身准备退出时,院子里突然嘈杂起来。

皇甫天推开窗户,看见儿子皇甫青腰别双斧登上别克小汽车,还有女儿皇甫燕,几个门徒也匆匆忙忙挤进汽车,没挤上去的跟车跑步出院。

“阿青!”

皇甫青似乎没听见,发动汽车怪叫一声消失在大门外了。

嘈杂声惊动了各房主人、下人纷纷出门观望。何方看见有二三十口之多,从衣着上很容易分辨出谁是主谁是仆。

“小柳!”

一个俊朗的长发青年应声来到堂屋门前,西装革履,中分式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一把骨质小梳子。

“爹。”

“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别让阿青胡来。”皇甫天用不容置辩的命令口吻说。

何方看见叫小柳的青年立刻登上院子里的另一辆小汽车,带着一个随从追了出去。

“那是大太太,那是三太太,有喜了,生产就在这几天。”邹中一向何方介绍。

“还有位二太太吧?”何方小心问道。

邹中一说二太太在楼上,由于脑子有毛病,很少下楼。

望着高大巍峨、占地超过上千平方米的皇甫大院,何方深吸一口气,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天晟帮老巢啊!

皇甫柳开车,一直追到法租界和公租界交接处的外洋泾桥桥头。那里人山人海,公租界这边是荷枪实弹的巡捕和众多黑香云衫褂裤的天晟帮门徒,法租界那边是数不清的难民,试图过桥进入英美公共租界。

“都给我回去!退回去!”皇甫青手舞双斧瞪着血红的眼睛声嘶力竭,“公租界不是难民收容所,非法进入者杀无赦!”

他把两斧一磕,迸出火星。天晟帮继承的是暗杀大天王亚樵斧头帮的衣钵,几乎人手一把利斧,斧头就是天晟帮的标志。

难民们虽然却步,口中的哀求不绝于耳。

“皇甫青!公租界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难民中间突然有人喝问。

或许是受这一嗓子的鼓舞,难民潮突然涌动起来,越过中线冲向公租界一方。

“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上!”皇甫青突然抡开双斧,挥向冲在最前面的难民。场面顿时大乱。

公租界巡捕对空鸣枪了,但是难以阻止潮涌过来的难民。皇甫青瞪大血红的眼睛,当真朝人砍去,一个又一个难民倒在他的利斧之下。

“师傅,怎么办?”顺子问站在汽车机器盖上的皇甫柳。

皇甫柳也不答话,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眯缝着眼睛往桥头那边看。蓦然,他从机器盖上弹跳起来,踩着难民的肩膀飞速前奔,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

顺子看见,皇甫柳直奔难民中间的一个黑衣人,三拳两脚把他打倒,然后把人拖了过来。

“开车。”皇甫柳脚踩黑衣人,继续梳着自己的头发说。

这一幕刚好被近在咫尺的百老汇大厦天台上的晴气庆胤看到。这里是日军宪兵司令部特高科所在地。

几分钟之前,晴气庆胤还在心情良好地呵呵笑着。

作为日军驻上海特务机关长,他执行的是日军大本营的命令。时值1939年,上海华界沦陷,只有法租界、公租界幸存。因为日本尚未与法、英、美宣战,只能望着嘴边的肥肉咽口水。大本营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命令晴气庆胤,要尽快渗透、入侵两大租界。法租界在李士群和众多投靠过来的青帮人士帮助下,已经实现了初步控制,唯有英、美公租界是块难啃的骨头,它受辖区内最大的黑帮组织天晟帮保护。本来在难民中晴气庆胤暗中安插了众多日军特务和“黑龙会”成员,可是他刚刚亲眼目睹了得力干将千叶被抓走。

“那是什么人?”晴气庆胤手指远去的小轿车问。

“好像是皇甫柳。”答话的是上海警察局局长卢英。“他是皇甫天的养子兼保镖。”

“派人抓住皇甫青,换回千叶!”晴气庆胤命令道。

卢英为难,在租界地面上,他们中国警察没有执法权。

“巡捕房不是有你们青帮的人吗?快去!”晴气庆胤恼怒地喊起来。

几分钟后,几支法租界巡捕的枪逼住杀红了眼的皇甫青。

维多利亚号邮轮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上海。

眼望锁在浓雾中的家乡,王伊丽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十年了,整整十年未见家乡,还有让她一直牵挂的母亲王秀兰。

“你确定不是皇甫家的人吗?”吴昆山在舷梯上挤在王伊丽身后,“我有车来接,可以送你去公租界。”

“Sorry,I'm not the one that you are looking for,I don't know you.”王伊丽用英语厌恶地说,始终没看他一眼。

下了舷梯,王伊丽四处张望,并没看见姐姐的身影。她们事先说好了的,姐姐会亲自来接。

“是二小姐吗?”一个穿西服戴礼帽的人忽然出现在王伊丽面前。

“你是谁?”王伊丽警惕地反问。

“礼帽”说他是皇甫燕的手下,奉命来接王伊丽,说着接过她手上的行李。

“我姐怎么没来?”

“她有急事要办,赶不过来。车子在那边。”

这时另一个穿西服戴礼帽的人出现在王伊丽身边,并且抓住王伊丽的胳膊。

王伊丽感到了他手上的力道。

两人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让王伊丽霎时感到不妙。她记起来,在电话中和姐姐约定,姐姐会亲自来接船,并且会保守妹妹回国的秘密。

忐忑中,她忽然想要挣脱两人的挟持。

已经晚了,一块带乙醚的手帕捂在王伊丽的嘴上。

不远处的吴昆山正准备登上来接他的车子,意外目睹了王伊丽被人塞进一辆小汽车,不由大吃一惊!

愣怔间,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燕,还认识我吗?我吴昆山啊。”吴昆山语无伦次地说,“你来干吗?来接你妹妹?”

“咦,你怎么知道?”皇甫燕反问。

“果然是她。”吴昆山亦喜亦忧,“你来晚了,她刚刚被绑架了。”

“什么?”皇甫燕杏眼圆瞪尖叫起来。一小时前哥哥刚刚被抓,现在妹妹又遭绑架,她该怎么向尚不知情的父亲交代?

顺子驾车来到浦东郊区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皇甫柳把黑衣人拖下车,扔给他一把铁锹,让他挖坑。黑衣人觑着皇甫柳拎在手上的短枪,只好顺从。

“师傅,这家伙是什么人?”顺子问。

皇甫柳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慢条斯理说是小鬼子。

顺子很惊奇,问师傅怎么知道的。

“你没见他胳膊上有条描龙刺青吗,像我这儿一样。”皇甫柳说着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日式刺青,并拿出一枚菱形金针饰物。“这是日本横滨黑帮山口组成员的标配,我敢打赌这家伙身上也有一枚。”

顺子不信,到黑衣人身上去搜,果然找到了菱形金针饰物。

“师傅,你怎么有鬼子的刺青和饰物?”顺子刨根问底似的问道。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给你讲。”皇甫柳懒洋洋道,命令黑衣人加快挖坑进度。

黑衣人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用生硬的汉语问:“自己人?”

皇甫柳笑了,来到黑衣人身前当胸揪住:“看好了,我是你中国祖宗,我叫皇甫柳。这个坑呢,是你给自己挖的墓地。想来世报仇认准了,别找错人!”

说着,他挥起铁锹,一下斩落了黑衣人的头颅。

顺子看见,黑衣人的脑袋像皮球一样落入土坑,身体半晌才倒下。

师徒二人草草掩埋了尸体,说说笑笑回城去了。

乙醚并未让王伊丽昏迷多久,只是觉得头疼欲裂,脑子却很清醒。

汽车停在一栋很旧的房子前面,有个院子。王伊丽被两个“礼帽”拖进屋子。

屋子不是很大,没开灯,所以王伊丽眼中的一切都很昏暗。

她被绑在一只椅子上,绑的手法很专业,让王伊丽丝毫动弹不得。椅子对面有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光线原因,王伊丽看不清他的脸。

“王伊丽,你这次为什么回国?”桌子后面的人开口了,明显的上海腔。

“你们是谁?”王伊丽反问。

“现在是我问你!老实回答!”那人用力把王伊丽的护照摔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王伊丽说你们都看见了,护照证明我是英国人,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要去控告。

“撒谎!”那人跳起来,抽了王伊丽一记耳光,“你不姓王,而是姓皇甫,皇甫天是你老子,你妈妈才姓王!”

王伊丽顿了顿,说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瞒了,我回国是来接母亲王秀兰治病的,她是个疯子。

“不是你父亲皇甫天叫你回来的?”

“我和他没关系!”王伊丽这次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母亲的护照怎么回事?”

“我说了,要带她出国看病。”

“你没给别的家人办理出国手续?”

王伊丽干脆不作声了。

那人见问不出话,起身去了角落里。王伊丽这才依稀看见,那儿还有一个人。

两人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绑在椅子上的王伊丽和绑架她的“礼帽”。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幽暗中王伊丽试探道,指出绑她的票是很危险的。

“闭嘴!”

等皇甫天赶到外洋泾桥,难民涌入已被荷枪实弹的巡捕们和美国海军陆战队有效制止,让他长出口气。但是儿子被对面的法租界巡捕抓走不能不令他心急如焚,皇甫青带头砍死砍伤七人,面临何等惩处可想而知。所以当皇甫柳赶来向他汇报活埋了一名日本人时,皇甫天非但不喜,反而斥责了养子。

“我让你来是了解情况,不是逞强斗勇!”

顺子不干了,站出来替师傅抱不平:“会长不是说过,日本人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下留情。现在……”

“滚开,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邹中一把顺子拉到一边,悄声告诉他此一时彼一时,“八·一三”之战后日军已经把大上海围成孤岛,所以大家举手投足须谨慎小心。

听说皇甫青被关在福煦路巡捕房,皇甫柳主动向皇甫天请缨营救。

皇甫天恼火道巡捕房就是监狱,你拿什么救?他让人去叫皇甫燕商量一下对策。

正说道,皇甫燕匆匆赶到了外洋泾桥。

“你大哥被抓,你跑哪儿去了?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皇甫天气得八字胡都抖了起来。

皇甫燕想了想,坦言告诉父亲自己去码头了,去接二妹伊丽。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扛不住,也瞒不住。

“你说什么,伊丽回来了?”皇甫天分外惊奇。

皇甫燕这才把妹妹回国的事从头说起,一直是伊丽和她电话联系,并且不让告诉任何人。

皇甫天又气又急,“你怎么不早说!”

“她不让告诉您。”皇甫燕嗫嚅。

正准备上车,一辆法国小汽车飞驰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个衣着讲究、气质儒雅的青年。皇甫天认出,来人是黄源涛,上海青帮大亨黄金荣的养子。

黄源涛带来黄金荣的口信,邀请皇甫天就难民问题进行商谈。焦头烂额的皇甫天本不想理会,可是来外洋泾桥之前他已经接到英国公使电话,语气强硬地要他妥善解决不断涌入公租界的大批难民。黄公子亲自来请,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什么时候?”

“家父正在法大马路聚宝楼茶馆恭候大驾。”黄源涛彬彬有礼地请皇甫天上自己的车。

“慢着。”说话的是皇甫柳,拦在黄源涛身前。“谁来保证我爹的安全?靠你吗黄公子?”

黄源涛淡然一笑,“既然柳公子担心,我留下做人质,如何?”

四目相视,一个面带微笑,一个眼神冷峻,互不相让。两人地位相似,身份雷同,都是家中养子。

皇甫天大笑,所谓人质就免了,他信得过黄公子,只要求黄源涛确认儿子皇甫青是否关在福煦路巡捕房。

在得到黄源涛的明确答复后,皇甫天告诉执意随行的皇甫柳,马上想办法去营救皇甫青。

一行人各自上车走散了,剩下皇甫燕在桥头悲怆地喊起来:“伊丽怎么办啊?谁来找她?”

没人应答她的问题。

日军特务机关派出的搜索队果然高效,很快在浦东郊区一处丘陵地带发现了凌乱的车辙印,并且在一处隆起的土包下面挖出了千叶的尸体。

望着千叶身首异处的尸体,晴气庆胤有些疑惑,谁干的?皇甫天的那个保镖?

他是怎样将千叶斩首的?直到手下人在附近找到一把铁锹,锹头上分明沾有血迹。

曾几何时,将中国人斩首曾是日本占领军的拿手好戏。

回到机关所在地重宪堂,副官冈村健交给他一封加密电报。

电报是大本营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发来的。土肥原称他已获悉当天的难民潮事件,命令晴气庆胤想尽一切办法渗透英、美公租界,以最小代价全取上海,这是从全局出发的战略需要。

晴气庆胤手拿电报在办公室踱起步子,开始绞尽脑汁。

蓦然,一个念头弹出脑海:以华制华。

日本人暗地实际控制了法租界,靠的就是大批投靠过来的青帮分子。天晟帮是公租界的一支不容小视的有生力量,是黑帮组织,那么让同为黑社会的青帮组织和它较量呢?

晴气庆胤不由兴奋起来,在脑子里迅速完善这一奇思异想。

青帮领袖人物非黄金荣莫属,但他已是耄耋之年,而且死活不肯出山,日本方面必须找一个够分量的地头蛇出面,利用一个恰当的切口进入。

他很快想到一个上海滩上的狠角色——青帮大佬张啸林。

聚宝楼位于东新桥法大马路,又叫领事馆路,因法国领事馆设于该路而得名,是法租界的政治、商业中心。黄金荣退休之前,巧夺聚宝楼一半的股份,从此每天在此和门徒聚会、喝茶,过着皮包水——喝茶、水包皮——泡澡的悠闲日子。

皇甫天和黄金荣的大佬级会面就在聚宝楼举行。

“阿天啊,洋泾桥头的事我听说了。”黄金荣颤巍巍拉住皇甫天的手,“说是死了人,令郎也被抓了。闹出这么大事体,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黄金荣用力摇头,脸上的麻子都闪闪发亮。接着他大吐苦水,“八·一三”以后,大量难民涌入法租界,人数从十万一口气增加到八十万,连他的摇钱树“大世界”都停了业以安置难民。可是他有上千号门徒、下人和雇员要吃饭,声称驱使难民涌入公租界绝非他的本意,暗示是日本人从中作祟,他只是要求住在“大世界”里的难民限期迁出,谁知被日本人利用了,往里掺了沙子。

“我来之前,晴气庆胤来电话了,他是上海的日本特务头子。”黄金荣压低嗓音,“他让我给你捎话儿,要让令郎自由,必须交出杀死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千叶的凶手。不然呢,他们会向法租界施压,把你儿子送上法庭。”

“欺人太甚!”皇甫天一拳擂在茶几上,震得茶水都溢了出来。

“这么跟你说吧,阿天,”黄金荣热哄哄的大嘴巴又凑过来,“难民问题不重要,关键是日本人要干吗,你心里有数吧?”

皇甫天蹙紧眉头。两人相约择日再谈,起码要做做样子给工董局、工部局一个交代。

回程车上,参加会谈旁听的邹中一分析,“麻皮金荣”不是推脱责任,说的也是实情——很明显,日本人在打天晟帮、打公租界的主意。与青帮师徒传承的松散结构不同,天晟帮组织严密,有分支机构,各有山名、堂名、香名,门徒多是下层苦力、车夫、小贩走卒、码头工人,一声令下响应者数以万计,等同一支潜在的武装力量。更何况皇甫天和英、美公使馆有默契,天晟帮在帮助公租界收取税赋的同时负有保卫公租界安全的职责,以维持自身的合法存在。

“日本人欲取公租界,首先会拿我们天晟帮开刀。”军师最后强调说。

邹中一这么一说,心乱如麻的皇甫天捋出了头绪——自己的帮会已经成为日本人的战略目标。

可是天晟帮门徒有两万余人,日本人胃口再大,它吞得下吗?想到这儿,皇甫天暗暗给自己打气,出水才见两腿泥,走着瞧!

皇甫柳梳着头发笑嘻嘻走进福煦路法租界巡捕房,那里有两名值夜班的华捕。

“柳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我有什么事?捞人。我大哥是不是在你们这儿?”皇甫柳大剌剌一屁股坐下,示意顺子亮出两条“小黄鱼”,每条有一百克重。“一点茶水钱,请笑纳。”

两名华捕顿时眼睛瞪得像牛卵,二两金子,抵得上他们几年工资了。可是钱好花,事儿难办,放人不在他们权限之列。

“柳公子给画一道吧。”一名华捕手抓金条说。

“好说。”皇甫柳把梳子塞进衣袋,然后给顺子使个眼色。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一人对付一个,把两名华捕打昏。皇甫柳从巡捕身上搜出钥匙,走向监舍。

所谓监舍,是一条走廊里用铁栅栏格成的几间屋子,每一间都关着人犯。

皇甫青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人懒洋洋地躺在硬板铺上。

“怎么才来?”皇甫青懒洋洋地爬起来,掸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不好意思大哥,刚打听到这儿,大哥受惊了。”皇甫柳赔着小心,吩咐顺子把其余的牢房打开,人都放了。

顺子不解,他们都是地痞流氓小偷。

皇甫柳哂笑,“这你就不懂了,人都跑了,巡捕房才不至于很快找到我们头上。”

往外走的时候,皇甫青发现了昏死过去的巡捕手中的金条,想要拿走。

皇甫柳拦住,“大哥,这是买路钱,他们会替我们打掩护。”

皇甫青哼了声,很不情愿地放开手。

小轿车载着他们扬长而去,径直回到公租界皇甫大院。

吹着口哨跳出车子的同时,皇甫柳发现了匆匆走出三太太房间的何方。

“站住!你谁呀?在这儿干什么?”

何方解释,自己是新来的家庭保健医生,主要服务对象是二太太和即将生产的三太太新艳茹。

皇甫柳眉头一跳,抵近警告他小心点儿。

“让我小心什么,请指教。”何方不卑不亢。

“别乱说乱动,大院的安全我负责!”皇甫柳语气生硬地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就汇报一下,三太太羊水破了,可能马上要生产。”

皇甫柳愣住了,“你说什么?”

“马上要生产,人需要送医院。”

“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给她检查完……”

正说着,大太太徐静薇走了过来。听说三太太即将生产,她让愣在那里的皇甫柳立刻备车。

没等何方和大太太进入三太太位于底层的房间,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紧接着丫环春妮跑了出来。

“不好了大太太,三太太要生了!”春妮一脸惊色,“已经出血了!”

房门前顿时乱作一团,何方要进去,大太太不让,说他是男的。何方急了,声称自己是全科医生,产妇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救人要紧。实在不行,他可以蒙眼进去,指导徐静薇接生。皇甫天也赶来了,让大太太按何医生说的办。

何方用毛巾蒙住眼睛,跟在大太太徐静薇后面进入三太太房间,三太太已经在床上哭天喊地叫得死去活来。

众人都聚在三太太房前,大门被人从外面拍响。哑叔打开门,愣住了。

来人是王伊丽,整个人灰头土脸,看上去很狼狈。

“哑叔,是我呀,您不认识了?快让我进去。”王伊丽急不可耐地走进门来。

哑叔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就在准备关门的瞬间,他看见了门外路灯下面站着一个瘸子一个瞎子,两人衣衫褴褛,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哑叔又是一愣,慌慌张张关上大门。

皇甫柳第一个注意到了大门口的王伊丽,三步并作两步朝她奔来。

“伊丽!”

“屋顶有人!”

发出惊叫的是顺子,他发现房上掉下一块碎瓦片,倒退几步之后,依稀看见屋顶上有个黑影。

皇甫柳停下脚步,手脚并用灵猿似的顺着排水管攀上屋顶,在那儿趴着的人起身便跑。

“站住!”皇甫柳拔出短枪,“再不站住开枪了!”

那人不听,纵身跳下三层高的楼房继续逃跑。

皇甫柳紧跟着鱼跃而下,朝那人连开两枪。

那人中弹倒在皇甫大院外墙下。依稀中,皇甫柳又发现了另外一人,看见他拔腿便跑。皇甫柳追过墙角,人已不见踪影。

以皇甫天为首的众人呼呼啦啦来到院外。

“小柳,怎么回事?什么人这是?”

皇甫柳只称人在屋顶趴着来的,伸手去搜,从死者西服里怀摸出一个证件。

证件显示,死者是国民党军统上海区特别行动大队第八分队成员杨景福。

“这人我认识。”王伊丽站在人丛后面脱口道,她一眼认出此人在码头上出现过,是绑架者之一。

“你怎么认识军统的人呢?”皇甫天惊奇地问道。

孰知王伊丽只是沉着脸,根本没回父亲的话,扭身往回走了。

“生了,生了,大胖丫头!”徐静薇拃撒着双手奔出三太太房间,满心欢喜通报给院子里的每个人,其情其态好像她自己生了一样,直到看见皇甫天和王伊丽在院子一隅谈话。

“你回来干吗?谁让你回来的?”皇甫天问。

“接我妈出国看病。”王伊丽不看父亲,眼望别处。

“早跟你说过,没我的允许不准回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啊?”皇甫天高起嗓音,“你姐姐不是说你被绑架了吗?谁干的?怎么脱的身?看着我,我在问你话!”

徐静薇看见,王伊丽冷漠地扫视了一眼父亲,又把目光转到别处,鲜为人知的是,就在一个小时前,王伊丽在关押地趁屋子里只剩下一个看守,借口喝水,利用她在跆拳道馆学到的本领纵身踢倒看守,然后用水碗碎片割开绳索,坐黄包车逃离了法租界。

但是这些经过她不想说,尤其不想对眼前的父亲说——自己刚一回国即遭绑架,全拜这位黑帮老大父亲所赐!

徐静薇看出来,业已长大成人的二小姐对家人、对家族有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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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包括请·请请·请请请/达明王/老哥,借头一用!/你死了没有?/朋友,你死过未?/失去舌头了吗?/猪脸的岁月/炸/诈/了断/断了/祭刀……“武侠经典,”,千万温迷与侠义小说爱好者不容错过。
  • 梅落秋城望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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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对秋告别,当我归来,你就是秋天最绚丽的枫叶。”北城的黄昏,韩梅城初次见到这辈子他再也忘不了的女人,——余梦秋。梅落秋城,秋常入梦。两个人从相知到相恋,又有怎样的情感纠葛呢?多年过后,当韩梅城和沈默然再次相遇街头,沈默然成了沈默望,两兄弟感慨万千,有些悔不当初,至于杜莘月和夏影,也各自带着遗憾离开。
  • 考古:没完没了的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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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毁秦始皇陵事件深埋地下的秦始皇陵真的是保存得非常完好吗?在秦朝灭亡之时被项羽烧毁了的史籍记载是真的吗?这些都是史学界一直探究,而又不得其解的谜。许多史籍中都曾记载:秦末的农民起义推翻秦朝后,西楚霸王项羽占据着秦都。他命人掘开了秦始皇的陵墓,盗运陵中的财宝。据说他调集了30万人从地宫中向外运了30天也没运完。后来,一个寻找羊只的牧羊人用火点燃了皇陵地宫,秦始皇陵毁于大火。这种说法历来为史学家所接受。
  • 情人眼里出沙雕

    情人眼里出沙雕

    女主穿越到了现代,空有一身灵力无处使用,还被人当成疯子,实在是有苦说不出!且看她如何变得牛逼
  • 寒山黛

    寒山黛

    六年前,远在英国军校任职的霍伯赢结识了温婉贤淑的纪汀芜。在三年的相伴下,他们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的感情出现裂痕,做出了离婚的举动。一年后,一场算计让她们两个人又牵扯在了一起。面临战乱与至亲的出卖,他该如何寻求真相?霍家光彩夺目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龌龊不堪?他们的感情还能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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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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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庶女之假冒系统

    叫林致的穷困潦倒富家女穿越重生到古代遇到的一系列人和事。身份神秘“假系统”,温润如玉赵沐阳,腹黑霸道摄政王,出神入化白无双,重生渣男于三石以及……处在迷茫的漩涡中,不知道该如何挣脱出来。重生的意义何在,她仍在追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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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康花草茶

    《美食天下(第2辑):健康花草茶》80种花草配方,喝出美丽健康。科学冲泡香草茶,汲取芳香花草中的营养精华,令肌肤滋润水嫩,加速体内新陈代谢,辅助治疗多种顽固疾病,延缓衰老进程,喝出神采与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