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刚调入如今这个行业起,南京就成了心里一个要等待七年的梦。记得当年在湖南公专操场上一堂警体课前,几个怀化新警扳着指头数着,哪些同学将于2007年司晋督,相会南京。
梦想早早照进了现实,2005年的初夏,从天而降一个机会,我去南京参加为期十天的系统政工干部培训班。我跟兄弟局的辉成了室友。
那年的南京,暮春的影子尚在,初夏的微风已经轻拂。我跟辉不时逃课去逛南京的湖南路……有一天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买真真假假的雨花石,逛累了,就静等夜幕降临。凝神伫立在暮色里、拱桥上,看画舫在波光潋滟的秦淮河上缓缓而过,吴歌穿越千年而来。后来几次去了那里,跟着不同的朋友,有的却是相同的心境。在那里还会恍惚回到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的明清年间,依稀瞥见秦淮八艳: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等等绝色女子袅袅娜娜鱼贯而至,杜牧的《泊秦淮》亦若隐若现地飘进耳朵:“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世人都说历史成就了秦淮河,想必也真是如此——南京作为六朝古都,秦淮河作为南京的母亲河,千百年来秦淮河夜夜的笙歌,成就的是博大精深的秦淮文化。
也是那年,我第一次去了中山陵、雨花台、总统府、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南京一日游让我们记住了历史,见证了南京人民的多灾多难却英勇不屈,也让我结识了一个好朋友——丽江的雪。那年秋天,在森警群里,还结识了一个小我一轮、刚从公安学院毕业的见习生C。他长得像濮存昕,单眼皮、幼稚单纯,不知道怎么就跟我在群里混熟了,说起南京离他家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听说我次年还会去南京,还没看过南京长江大桥,他就自告奋勇:师姐,到时我陪你去看长江大桥吧!
我没当真。
我的司晋督培训提前了一年,2006年春天我重返南京。当年在长沙约好南京再见的只有文跟平,还有未曾预约的辉与婷。
整个烟花三月在江南度过,那种欣喜跟愉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南京便是我梦想多年的江南罢!
没料到,抵达南京的次日正逢愚人节,C真的空降到学校了。他的青涩与高挑让我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他说,师姐,我带你去长江大桥吧。我讲,好啊!于是,我们坐公交车到了南京长江大桥,自桥中央的电梯下去,穿越长满不知名野草的河滩,到了长江边。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长江,那天的江风吹散了我的长发,我们站在江边不言不语,望着江轮鱼贯而过,秦淮河的入口处在不远的地方若隐若现……
而南京让我难忘的不仅仅是长江。
也是C,次周末又来到南京。这一次,他带我去爬紫金山,从后山爬上去,到达头陀岭,那里只能远眺中山陵。再坐索道下山,穿越一条马路折到了明城垣。对后来去南京的朋友,我常常交代,一定要去明城垣走走。为何对明城垣念念不忘,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只知道登上高高的城墙,仿若就可以顺着那条笔直开阔的大道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走回七百多年前的南京,乃至走回二千多年前的金陵!晚唐诗人韦庄曾写过一首《台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他所描绘的台城其实并非现如今的这段城墙,而是城墙的所在地,他当年凭吊的也仅是台城的遗址罢了!不过,千年之后附会的这个台城的周遭“依旧烟笼十里堤”,一眼望不尽的还是碧波荡漾、娟秀妩媚的玄武湖。史料记载,南京明城墙,据估算共耗费了数亿块城砖。城砖材质的土性呈多样性(有粘土、沙土、高岭土等)。城砖来自各地,大多数城砖还留有铭文,少则一字或一个符号、记号,多则七十余字,这是南京明城墙的一大特点,也是南京明城墙历史文化遗产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两年后去周庄,才得知这段让我铭心镂骨的城墙竟有三分之一的费用来自于周庄大户沈万三的捐助。沈万三因为太显富引发了朱元璋的嫉恨,被流放边陲云南,最后郁郁终老。但他资助过的明城垣至今还无声地守护着古老又年轻的南京城,后人说起,谁会避过沈万三的大名?
南京的厚重与大气,不是我等无名小辈可以悉心描绘。读懂一座城市,需要怎样的阅历跟时间?我不过是南京城的匆匆过客,只是不止一次在秦淮河的夜色里揣想了夫子庙当年的盛景;也不过曾矫情地伫足在文德桥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感怀过一番久远了的十里秦淮,更不过是再随南京一日游的同学钻了一回“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乌衣巷;而玄武湖的樱花洲我居然错过了,只能在照片里艳羡着樱花与辉、婷的亲密会晤。有些相见,时机是那么重要,约好去看樱花的日子,我临时远赴了滁州与合肥,注定与樱洲的樱花失之交臂。只在每天去操场的小路上看着孤零零的一树粉白的樱花从盛到衰,等到花落尽时,我们再一次离开了南京。
几年过去了,记忆里的南京依然有高高的古城墙、绿茵茵的紫金山、那棵寂寞灿烂着的樱花树……而梦里,梦里我会偶尔再回到那座充满神秘磁场、写满历史与往事的城市,在数不尽的立交桥下肆意穿行。
2010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