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蓉的小刀尽管威力大增,但要想对付赤茇的绝阴剑也还差了许多。
美菡看看呆愣愣的文萱喝道:“文萱,快还手!你赤茇师傅想试试你的功夫,并非真正想杀你。你快把你的功夫展示出来给赤师傅看看,否则他就不高兴了。”
文萱心下恍然明白,原来赤师傅并不想杀自己,而是要试试自己的功夫。他心下明朗,心情顿感好了许多,挥斧展开他的蚂蚁神功。这斧头挥开来如陀螺一般,美菡等只看到斧头的影子,而不见文萱在哪。赤茇的剑无法下手。文萱只是展示自己的招数,并未要杀赤茇,即便这样,赤茇还是难以招架。他的剑对那斧头来说,太轻太薄了。他实在没想到文萱竟能把这笨重的石头舞得这样灵活,心中实在不自在。而文萱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招数。他只是按那蚂蚁的架势来练而已。当他在那石室中时,出于无聊,他还给这些招数起了些名字:兽门弄斧、大斧若愚、鬼斧神工,斧头蛇尾、胸有成斧、口蜜斧剑……一共三十六招。这三十六招也不分先后,他就那么一一使出来,为了是给赤茇看看,以期获得师父的嘉奖。
赤茇见实在难赢文萱,他停下来质问:“你这些鬼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师父,孩儿的力量变得很大,我的确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这些招数我是从蚂蚁身上悟出来的,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招数,只是我练练玩的,不足为奇,也不足以杀敌。让师傅见笑了。”
“你是故意说不能杀敌吧?你刚才那一斧,明明可以一斧劈死兽猗的,你却劈那石头。为什么不往兽猗身上劈呢?”
“师傅,孩儿从未杀过生,事到临头只觉手软,便砍下了那块岩石。请师傅原谅。”
“我怎么能原谅你呢?兽猗杀害桑启大王时可不曾手下留情啊。你假装得这么仁义,也许正是为了放走兽猗吧?不然,为师早就把兽猗捉住了。”
文萱对赤茇的前半句听得特真,当时心大痛,赤茇后面的话他便没听进去。当得知桑启果真已经被害时,文萱手握腰间父王留给他的那枚白剑大哭。
“哭有什么用?你刚才若一斧朝他的脑袋砍下,我们现在就不是哭,而是欢呼了。你有再大的本事,我们也不能相信你。你见了杀父之仇敌而不思报仇,不是别有用心吗?不是不把桑启大王当父亲吗?”
“大首领,文萱虽然身材长大,年龄尚幼,他的心智还需成长。请大首领不要责怪他。”美菡娘娘爱怜地拉过文萱,左看右看。
“也请娘娘不要被妖人迷惑了眼睛,水族的利益事大。”赤茇说道。
“大首领,外敌当前,我们内部得同心协力,共同对付兽猗。文萱有这么好的本事,正是我族之幸。怎么,你还为此感到生气吗?”黄茉执剑站到文萱一侧。
“哼,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赤茇若有半点私心,天地不容。现在,我们得先把那个兽未眠处死。兽猗已承认自己杀死了桑启大王,留着兽未眠也便没了价值。兽未眠人小志气大,倘他被兽猗劫走,恐为我水族后患。所以,防夜长梦多,我们今天必须杀了他。这样一来,也可为桑启大王报仇。”赤茇说。
“既然这样,我们快去吧。”小蓉这才想起那个关在七彩室的兽未眠。她想,这次可以用自己的小刀和兽未眠那白绫一比高下了。她要亲手杀了他,以为父亲报仇。
于是,她站到美菡面前:“把兽未眠交给我就行了,大家不许帮忙,我要亲自为父王报仇。”
美菡沉思,叹一口气:“你毕竟是一女孩子,娘不希望你手上沾染鲜血。还是让大首领来成全兽未眠吧。”
“娘,您太仁慈了,太仁慈是要受欺负的。杀他是他罪有应得。我必须亲手杀了他,才解我心头之恨。”小蓉绷起小脸,眼神中满是骄傲和倔强。刚才文萱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手,她真心为文萱高兴,她小蓉也不甘落后,要让大家看看她如何处置兽未眠。
“您真不愧为我们水族的王位继承者。等杀了兽未眠,我们就尊您为王了。”赤茇跟在小蓉身后。
“你又在讲笑话了。”小蓉的脸色一变。
大家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文萱。文萱从来未把什么王位继承的事放在心上,所以,他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他还高兴地问:“什么?小蓉要做水族之王了吗?太好了。”
“别听他的臭嘴胡说。”小蓉上前拉着文萱的手一起走,她习惯了拉了他走,可今天却感觉不同,因为,文萱已高出了她许多。她不由得又把手松开了。
“娘,您下令吧,女儿要替父报仇。杀了兽未眠。”
“娘娘就成全了小蓉吧,就让她向水族展示一下她的绝顶聪明和漂亮的飞刀功夫吧。这样,她可以在水族百姓面前树立威信。大家会非常拥护她。”赤茇丝毫不顾大家的脸色及小蓉的感受。
“我的事,不用你插嘴。你刚才差点死在兽猗爪下,作为水族大首领,还不知羞耻吗?还有什么资格在娘娘面前啰嗦!”小蓉厉声道。
“你批评的对,但作为水族大首领,我在尽我对桑启大王的忠心,我有责任永保水族的长盛不衰。虽然,我的功力仍不及兽猗,但大家都看到了,为了保护水族,我赤茇不惜死在兽猗爪下,这就是我的忠心。同样,我有责任为水族选一位正确的继承者。天地会证明,我是正确的。”赤茇挥舞着大手。
“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杀兽未眠,那么,就让小蓉去杀吧,大家不许帮忙。如果小蓉杀不了兽未眠,就让文萱出手。如果小蓉杀死了兽未眠,那是天地在借小蓉之刀惩罚兽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美菡说完站起身。
大家一起赶到七彩室,由小芙开了门,却见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都把目光集中在小芙脸上,小芙冷冷地背过脸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不用这么看着我。”
“这石室之门,没有密令是打不开的,就是神仙也飞不出来。这兽未眠不会是化成空气消失了吧?”黄茉怪道。
“他曾经偷去了我的如意刀,我要了回来。然后,我和姐姐就赶紧来战兽猗了,我见姐姐把他关在里面,我们才离开的。他怎么会没了呢?”小蓉望着美菡,一脸的疑惑。
“这倒奇怪了,他是怎么出去的呢?密室之令只有我和小芙知道,他怎么会跑了呢?”美菡也疑惑起来。
“这不奇怪,肯定是兽猗摔下山岩后,他又返回来,父子之间是有感应的,他应该能感知出兽未眠的方位。因此,他救出了他儿子。依兽猗的法力,破这密室之令是不成问题的。”橙云推测。
“似乎不太可能吧?”美菡心中这样想,但她没说出来。她轻轻看了一眼小芙,心头忧愁顿生。
“不可能,兽猗不会知道他儿子在这间石室里,这肯定是有谁故意放走了兽未眠。”赤茇说。
“你指的是谁呢?”黄茉质问赤茇。
“当然不是你我。可是,一斧子可以砍下这块巨石者,破一重小门还有什么稀奇的吗?”赤茇话锋直指文萱。
“师傅,你是在说我吗?”文萱嗫嚅着,不由得后退一步。他的理解力又不够用了,呆愣愣地看着他熟悉的赤茇师傅。
“你承认了就好,这叫敢做敢当。人性无常,你见水族危难,转身去帮了兽族也是极有可能的。并且,人与兽本来同性,相传人类统治时期我们各族都遭了秧,许多物种灭绝了。你的祖先吃尽天上飞鸟,捞尽河底鱼虾,破坏环境,最后,还自相残杀,一把火把地上生命都烧成了灰。你的祖先如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在这里装傻了,你可以骗他们,可你骗不了我。”
“文萱救了你,不见得就有了罪吧?你怎么还污蔑他?”小蓉气得咬牙切齿。
“小蓉,我想听大首领说个清楚,我有许多事不明白。”文萱倒平静了。
“你是人类,你不属于我们水族。今天,我就当着水族全体的面告诉你,你是我们美菡娘娘救回来的一个可怜虫。今天,你要恩将仇报了。”赤茇转身又对美菡说,“水族不可一日无王,我们要尽快立新王为是。”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文萱讲话呢?桑启在时,是当了大家的面说过不许把真相告诉文萱的。好在,他现在长大了,告诉他就告诉了吧。但是——”美菡心下对赤茇的一番言辞非常着恼,但她强忍了。
“娘娘,小蓉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赤部全力拥护小蓉为新王。”赤茇给美菡施礼说道。
“你想当你当,我不稀罕这王位。”小蓉气得脸色大变,她对赤茇刚才的话是咬牙切齿。
“立谁不能谁说了算,要看水族百姓的意见,你们看——”赤茇伸手一指。
只见水族百姓不知何时已围了一层层,举手高呼:“立小蓉为王——立小蓉为王——”
“原来你把他们都收买了啦!”小蓉气愤地叫。
“我们一致同意立小蓉为王,我们听说文萱并非大王血脉,并且他是我们这次水族危难的祸根。恳请娘娘把他赶出水族,并向世间各族公布。”几个水族成员边喊边一步步向文萱逼近。
“娘娘,如果留得他在,我们水族就不会有一日安全的日子过。恳请娘娘把他立即赶走。”赤茇大声疾呼。
黄茉等几个大首领一看那些围观的水族百姓中,有好多都是自己部里的,不知赤茇何时收买了他们,黄茉等心中对赤茇不满。但,立小蓉为王,也未为不可,只要美菡娘娘同意就行。因此,黄茉等也是有口难言。只得先驱散自己部的百姓,让他们不要围观起哄。
文萱以前是听别人背后嘀咕这样的话。今天由赤茇亲口说出来,如五雷轰顶,只觉心在沥血。他扑通跪倒在美菡脚下:“娘,我是不是您的儿子?请您如实告诉我。”
“你永远是我的儿子。”美菡含泪把他扶起来。此时赶走文萱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你必须得走了。”美菡拉着文萱的手,轻轻说,“记住,你手心中有一个人字。去找属于你的族类吧,你永远是我的孩子,也是桑启大王的孩子。十年前,你还是一个婴儿时,一场混战中,我们发现你在草丛里哭。桑启大王俯下身,想看看你是哪个族的孩子,他拉住你的小手,看到你手中那个“人”字。他感觉很奇怪,因为人类已消失好多年了,不知你从哪里来,大概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桑启大王怕你是不祥之物,他用剑逼近你,你没怕,反倒天真地笑了,大王的剑不忍落下去。我俯下身看着你说,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人类和平共处呢?让我们试试吧。我把你抱回来抚养,你给我们夫妇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如今你长大了,也该走了,去完成恢复你们族类的大业吧,我相信,有了人类的智慧,这世上才会更美好。你走吧。这里不能留你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文萱听到这些话还是伤心欲绝了。原来,他那些可怕的梦境竟真实地存在过,那是他初生后残存的记忆。或许自己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的泪遮避了双眼。他打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他拉过美菡的手,打开,又合上,他又拉过姐姐的手,打开,又合上,最后,他拉过小蓉的手,打开,又合上,谁的手上都没有掌纹,只他自己有。一瞬间,他的心被巨大的悲痛塞满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他紧紧握住小蓉的手,然后轻轻地松开。
“娘,我爹的仇未报,爹娘的大恩未报,文萱想报完仇与恩后,再选择离开,求娘同意。”文萱又双膝跪下。
“给桑启大王报仇是我们水族之事,不关你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在这假惺惺充好孩子了。”赤茇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