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虽然不舍,但是听得她这么说却也在情理,只好笑道:“既然姐姐如此说了,我也不强留了,下次有空了,我去看姐姐。”
梅香点头依允,我直送到景阳宫门口,目送着她离去才微微转身,刚要回转进宫里,转念一想,便淡淡的道:“说了这么会话倒是累的慌,莺儿,你陪着本宫去御花园中走走吧,本宫想清清淡淡的,其它人不必跟着了。”
众人听说便都退了下去,我携着莺儿一径向着御花园深处走去,已是深秋,满园的花草尽相掉落,只见渑池旁两边摆满了各色菊花,倒也是热闹非凡,我一径走着,莺儿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上次听贤妃说起百菊苑,我倒是想看看。”
莺儿便携着我向着御花园正东方向走去,此时正值午时,日光投下影来斑斑点点的像是一团团雪绒花,我信步走着,离渑池不远处便是各宫妃子们的居所,远远地望着一排排殿宇轩昂,其气势非凡,可又是华丽的寂寞。
我低下头来,行了没几步,莺儿拽着我的衣袖,低声道:“小姐,那不是碧瑶王妃吗?”
碧瑶?玄沐的妻子,抬眉只见她从一边款款而来,料想着她并没有看见我,于是便拉着莺儿躲到另一边的矮松下,片刻,只见碧瑶携着两位宫女缓缓靠近,她今日穿着淡绿色绸缎宫装,头上只戴了支玉兰钗,并没有盛装打扮却也十分的眉目清秀,想来她平日里也是喜欢清淡的。
待她走后,我才从矮松下出来,莺儿不解,“小姐为何要躲着她?”
我边走边道:“如今看她走得方向应该是从贤妃那里刚刚过来,看来她每日间也要到贤妃那里问安的,我之所以不想和她碰面,多半还是因为三王爷,王爷去了塞外只怕她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如此两下相见了只怕是不好。”
莺儿道:“倒是小姐考虑的周到,奴婢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我抬眉继续向前走,“先不管这些了,这里的菊花已经是盛世,不知那百菊苑到了何种地步。”说着便也就到了百菊苑,百菊苑从外面看着虽是不大,但是到了里面方知道这个园子竟是如此的寥廓。
抬眼望去,此时并无一人,各色菊花白、紫、黄、金样样俱全,甬道里的两边不仅种着各色菊花,还有些雁来红、美人蕉、木芙蓉、等。
莺儿指着前面的一处亭子,道:“那里有个亭子,小姐不如去那里坐坐。也方便赏花。”
我依言,便携着她往前走,及至到了亭中,依着栏杆,远望去也是花红柳绿并不输于春日的繁华了,这是皇帝赐给贤妃的,由此可见她当年的盛宠,只是不知为何,贤妃对皇帝的情谊似是淡了许多,而皇帝也是淡淡的不予理睬了。
“小姐看这水里的鱼儿。”莺儿指着池子里的锦鲤笑道:“这鱼儿也肥大,不像咱们宫里似的都是些小金鱼。”
我伸长了脖子,意欲看个清楚,不想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掉了下去,莺儿吓得大叫,危急时分,忽的一个闪身,我已被人拦了下来。
我微微定神,只见拦腰抱住我的人竟是那日私自闯入宫中的科尔沁明瑞。
“大胆!”莺儿反应及时,“竟然敢对太子妃不敬!”
明瑞立即将我放了下来,俯首道:“我不是故意的,方才看着娘娘似是要落水,所以才冒昧了。”
明瑞今日穿着大周的朝服,头发也不像先前那样散下来,因着一张略微清秀的脸,所以看着倒也是十足的中原人模样。
我稳住身形,“是我不小心,我应该谢谢你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瑞道:“我本是陪着明珠姐姐来的,按照规矩我只能待三个月便要回国,实不相瞒,再过几日,我便要回到金国了。”
“哦。”我凝眉,“你为何偷偷跟着本宫。”
明瑞一怔,茫然道:“娘娘从何说起?”
我拿出那日的铃铛,微微愰了一晃,“这上面的花纹,我已经请人看过了,这不是我大周的东西,却像是塞外的。”
明瑞分辨道:“景阳宫中住着那么多金国的人,娘娘又为何断定这东西是我的呢?”
我微微一笑,“景阳宫中虽然住着很多金国的人,但是本宫的莹心殿中却从没有人遗留下东西,这原是在景阳宫外捡的,本宫想了想,除了你之外再没别人了!”
明瑞怔怔的看着我,眼睛里流出异样的光彩!
“既然娘娘如此说了,我也不争辩,这的确是我的东西。”
我看着他,并没有再追问他为何会如此做,那一双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又何必再寻烦恼,早前我便打听了他的消息,他原是金国皇帝的侍妾所出,在金国众多皇子中,并不是很出众,因为他母妃的身份常常受到其它皇子的排挤,目今明珠出嫁,其它皇子都不愿意出使金国,以免自己的势力因此而动摇,只有他来了,只怕也是别无选择,再看他虽然目今没有地位,但是那周身儒雅华贵,想来日后也不会轻易的低人头下。
见我不说话,明瑞也不像方才那般拘束了,他脸色越加放松起来,“既然着东西呗娘娘捡到了,只怕它与娘娘有缘,娘娘不嫌弃的话我就赠与娘娘可好?”
这是他的东西,我怎么能擅自留下给日后带来麻烦呢?
我笑道:“这既是王子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本宫不好留下,再者,宫中规矩众多,王子也该多注意点才是。”
明瑞微微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我将铃铛递与莺儿,莺儿便上前归还他,我看着天边的日头微微有些下斜,便淡然道:“今日本宫不过是来赏花而已,除了满园的菊花,并未遇见别人,也从未拾起别人遗留的东西,日头也不早了,莺儿,我们走。”
莺儿会意,便携着我走开了,远离了黾池,莺儿低声道:“小姐是不是早就猜到那铃铛是他的了?”
我点点头,“此间关系重大,你不可对他人说起。”
莺儿忙点头依允,话说着也就回到了景阳宫,莹心殿中宽阔寥落,除了几个执事的丫头之外,也再无别人了,我歪在软榻上,细想想玄鸿却是很久没有来了,难道他的气还未消吗?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时间是那么的难熬,内心里常常会感到无所事事的寂寞,可是细想着将来却又是惆怅满面。
这日天气甚好,已是临近冬日,院子里的百花早已凋落,独留下玉松越加苍翠,那水池边的一簇簇雁来红越发的惹人喜爱,我携着芳慧到那院中走走,芳慧因说道:“昨日见着王公公着人带了好些金鲤来,都放在院中的锦池里,娘娘要不去看看。”
我听说,便展眉道:“金鲤?听闻金鲤只有塞外才有,也难为他想着弄来,我倒要去看看。”
芳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若是娘娘喜欢,就让他们弄几条放在莹心殿中养着岂不好?”
我道:“那样反而没有趣了,其实鱼儿还是生活在湖泊里是最好的。”
芳慧道:“娘娘总是这样仁慈。”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绕过一簇矮子松抬头便看见了留欢亭,只是那亭中早已立着两人了,玄鸿与明珠相伴着背对于我,玄鸿只穿着家常紫色绸衫,身长玉立,明珠穿着粉色软丝镶金窄裙,俏丽非常,远远地看着真是一对丽人!
芳慧恐我为难,低声道:“那金鲤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出来半日了,不如回去歇息吧。”
我何尝不想立即转身,这是我第一次见着玄鸿如此亲密大方的陪着另一个女人,我早已打算承受着一切,可是当真正去做的时候仍是那么的艰难!
我骤然叹口气,胸中的烦闷微微吐出,勉强笑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金鲤原不是送给我看的。”说着便想要回头,但想着那亭下的宫女们多半已经看到了我,如此回去的话,日后岂不是要给人留话柄?
未来及细想,只听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姐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明珠立于玄鸿身边嘴角笑靥如花。
我稳住身形,抬眉笑道:“不是我不想进去,只怕我这么着会打扰殿下与你的雅兴,如此想着倒是不进去的好。”
玄鸿只微微看了我一眼,便转过了眼睛,一瞬间心沉到最底处,那样的眼神是厌烦了吗?厌烦了我的‘阿谀奉承、逢场作戏’?
“怎么会呢,姐姐快过来看看,这是昨日刚从塞外送来的金鲤,不瞒姐姐说,自我来到大周,今儿才是第一次见呢。”明珠盈盈而笑嘴角的得意跃然眉梢。
我携着芳慧款步迈入亭中,俯身看了看水中的鱼儿,锦池的水是从御花园的黾池中引过来的,池水清丽无常,那金鲤鱼儿自在水中嬉戏,一群群的在日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姐姐觉得怎么样?金国的金鲤是不是要比平日里的好看些?”明珠抿嘴笑问。
我道:“的确是好看。”
玄鸿仍是一言不发,我眼角微微瞥着,从他的脸上只看出了冷漠,这样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难道我这么做真的让他生气吗?
“站了这半日也累得很呢!”明珠微微瞥着眼眸,玄鸿道:“既是累了,还是回去的好。”
明珠道:“殿下昨日可是答应臣妾今日要陪臣妾去给母后请安的,方才又听说,殿下有事去不了了,殿下是要欺骗臣妾吗?”
玄鸿微微一笑,“我何曾欺骗过你,今日陪着你去就成,出来这么半日你不是说累了吗?正好我也有些乏了,回殿中喝杯茶休息会吧。”
明珠眉角越发得意,却也是落落大方,她微微福了福身子,“殿下要回去了,恕我不能陪着姐姐赏了。”说着便傍着玄鸿转身而去了。
我默然的望着玄鸿的身影,强忍着心中将要溢出来的痛,低声道:“听闻金鲤水性极好,却也逃不出渔夫的丝网,但还好到了这里也是一方清水,虽不及江湖宽广,却也是极为快乐!”
芳慧道:“起风了,娘娘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