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道声音。
夏清浅猛然回头，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林绍觉！”
“我在。”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淡淡的，很模糊。
夏清浅朝着那个传来声音的方向走过去，步伐缓慢，带着探究意味的神情。
馆内寂静一片，就只有她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她到了有他在的那个角落。
林绍觉就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蹲坐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上。
像所有受过伤的人一样，林绍觉此刻展现在夏清浅面前的是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清浅的心有了动容，走近他，蹲坐在他身旁。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他，她一向嘴笨，也不太会安慰人。于是也就是这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
气氛一直是很安静的，安静到夏清浅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直到传来林绍觉的声音。
“清浅，我很没用吧！”他的声音淡淡的，很轻，像是被压在了嗓子里没有完全说出口。
“不会。”清浅否定他的想法，试着安慰他，虽然知道可能用处不大，“其实林绍觉一直都很厉害，只不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话一出口，夏清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说了些什么。吐吐舌头，有些傲脑。
真是，在瞎说些什么呀！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林绍觉冷笑一声，仔细琢磨着这个词。实际上不过就是说他眼见不够宽阔，世界太小了吗？
夏清浅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生怕再让他的情绪浮动，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沉寂了好久。林绍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气氛太过沉闷压抑，夏清浅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便林绍觉现在嘴上什么都不说，可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深深隐藏在眼底的绝望。
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失去了精神。
突然，他说：“我没事了。”
夏清浅扭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
爱篮球爱到走火入魔的林绍觉真的能那么容易就想通吗？太不可思议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再说错了什么话扰了他的情绪：“真的没事了？”
“没事。”
林绍觉站起来，越过夏清浅跌跌撞撞地迎着那唯一的一束光亮朝体育馆外走去。
走得很快，像是终于有了希望一样。
一直到日后清浅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在绝望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可以做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特别是像林绍觉那种胜负心极强的人。
可是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他好了，肯坦然面对失败了。
所以她自然也没能再细心一点，跟着林绍觉出去了。
也自然不会知道那一天林绍觉走出体育馆后是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是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没人会知道。
只是听说在几天之后，林绍觉向D大的篮球队发起了挑战。
学校秉着反的对态度拒绝让林绍觉带领学校里的球队出战，队员们自然也是不同意的。
能带领他们夺得冠军的常胜将军林绍觉已经不在了，而如今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林绍觉也不过是平凡的普通人一个。怕再输得难看，自然不肯再信服他。
林绍觉看着面前的人，冷笑了几声，摇摇头，还是选择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这里。
沈逸辰已经答应出战，却因为林绍觉这边的人一直欠缺不够，于是就推迟了几天。
林绍觉自己从校外找来球员打比赛，却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比赛的时间被定在了两天之后，那天刚好是周六，于是地点就被定在了青海市闵院的体育馆里。
得到消息的时候韩潇潇来找过他，也曾劝过他让他放弃比赛，放弃争夺第一。
那时的林绍觉很不耐烦，一句话都没跟她讲，完全无视了她。
韩潇潇的心里隐隐涌动着不安，却还是无能为力。
打电话给沈逸辰的时候他还是没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和任何人联络，即便是去到了他的学校，也还是没能见到他的人。
就连问宁晗暄也说不知道。
韩潇潇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沈逸辰这次做事会这么决绝，也不会听人劝。脑袋里就像是横着一根筋转不过来弯了一样。
她不明白，到底是和林绍觉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会使对许多事都不会上心的他如今变成这样。
回到A城以后，韩潇潇坐了一天车连衣服都没换拖着疲倦的身子就直接去了夏清浅寝室找她。
夏清浅也为这件事担心着，却和韩潇潇一样，联系不到他们任何人。
她给林绍觉发了很多消息，可都没有回复。
就这么心神不宁地一直等到了周五，夏清浅和韩潇潇一同坐上了去往青海市的汽车。
韩潇潇似乎很累的样子，一坐上座位就靠着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夏清浅转头看着韩潇潇的样子，觉得她不再像是初见时那样好看了。
初见，韩潇潇穿着格子衬衫裙，眼里好像藏着星星，走路时很欢快，就像是蝴蝶，会翩翩起舞。
而如今，韩潇潇的眼中带着疲倦，浓重的黑眼圈布满了眼睛周边。就连现在睡觉时也不安稳，睫毛总是微微颤抖着，眉头聚在一堆。
夏清浅看向窗外，随着车的飞快行驶，公路两旁的树木在快速后退。她不禁迷惘，韩潇潇对林绍觉的喜欢，他知道吗？
她想起了美人鱼的故事。
美人鱼喜欢上王子，让巫婆给了她一双人的腿。可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痛苦难受，也变成了哑巴，不能将喜欢说出口。
美人鱼就这样陪在王子的身边，最后却幻化成为了泡沫，消失在大海里。
可是韩潇潇不是哑巴，她也同样不能将喜欢说出口。因为她深知，林绍觉心有所属，不管说与不说，都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可是……
夏清浅看着韩潇潇的睡颜，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一定要撮合韩潇潇和林绍觉。
从前约定了却失约了的事情，她要一件一件将它们拾起来，去完成约定。
可是她不知道，已经没有以后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韩潇潇的结局也是像人鱼公主一样，幻化成为了泡沫，最终消失在她们的世界里。
所有爱而不得的事情，最终结果都是走向灭亡。
她们在车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
韩潇潇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夏清浅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买些吃的。她拒绝了，脸上满是着急紧张的模样，连说话时都带着颤音：“清浅，我们直接去吧，现在就去。”语气里满是哀求，急得像是就快要哭出来。
她是真的很担心。
她不知道被欲望俘获的林绍觉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知道现在脑子里一根筋不听任何人劝的沈逸辰过会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好！”夏清浅伸手握住了韩潇潇的手，声音像是穿透了很久以后带着坚定。想带给她安慰，让她安心。
好不容易到了闵院。
夏清浅每走一步都在接近那个她最想看到的人，心跳得很快。
那么久未见，谁也不曾想到过再见到的时候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进到体育馆里的时候，林绍觉和沈逸辰并未在比赛，大概是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于是两边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休息区休息。
沈逸辰看到了清浅，只是淡淡的一瞥，就又将眼睛转向了别处。
清浅也在看着沈逸辰，跟着韩潇潇走向林绍觉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在看着他的。
“林绍觉。”韩潇潇走近了林绍觉，喊了他的名字。
“嗯？”林绍觉转过头，冷然地看了她一眼。
韩潇潇张开嘴巴，却将心里的话都卡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眼光不自觉向林绍觉身后看了一眼。那都是一群怎样的人啊？
看起来不像是在校的大学生，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看起来很强壮。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纹着纹身，很长很黑的，像是一条龙。很丑。
她不知道，林绍觉是怎么会认识这些人而且还和他们混在一起的。
韩潇潇在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着她。一个个都拿手抚摸着下巴，脸上都是油腻腻的，洋溢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奇怪，就连看着她的目光也觉得很……猥琐。
韩潇潇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后了一步。
“我……”韩潇潇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林绍觉给打断了。
他问她：“有话要说？”很不耐烦地看着她。
韩潇潇看着他，犹豫许久，支支吾吾着，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也为他这样的态度感到委屈。
“没话说的话就早点滚蛋！”林绍觉的声音有些暴躁。
话一说完，他身后的人便在叫嚣着，鼓着掌大声起哄。
很恼人。
林绍觉突然说：“休息够了就上战场。”
这句话很像是在为她解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