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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许孝文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刚刚印好的文学小报《绿地》,摸着这张报纸,他几乎是爱不释手。这是他调到文化馆来工作耍“空手道”找魏厂长拉赞助出版的第一张报纸。刘馆长刚才拿着这张报纸笑逐颜开,笑得合不拢嘴了。刘馆长决定后天召开一个全县文艺创作会议,许孝文十分感动。

许孝文的喜悦只维持了短暂时间,下一期报纸该在哪儿去找钱来办呢?正在这时,许孝柱急匆匆地来告诉许孝文,孝东昨天已经回许家湾定婚去了。许孝东叫孝柱来通知孝文后天也回许家湾去喝定亲酒。

“孝东哥跟哪个定婚?”听孝柱哥说是村里那位黄书记的女娃子,许孝文也替孝东哥高兴。许孝文也真想回许家湾一趟,但他忽然就想起了田秋秋,他问孝柱哥:“田秋秋晓不晓得?”

许孝柱摇了脑壳,说:“孝东喊我不准说出去。”孝柱并告诉了孝文当时孝东不准他说出去那种很严肃的表情。许孝文不说话了,也猜不出孝东哥到底为啥不要田秋秋晓得他回去定婚的消息。许孝文也相信孝东哥不把这件事告诉田秋秋自有他的理由。孝文又问孝柱哥咋不回许家湾去吃喜酒?

“我每天下午要收购废金属,哪里走得开?孝东也很忙,我今天是替他办一件事。我跟孝东拍过胸口子要把这件事办好。”

许孝文说:“后天我们文化馆要开会,会议该我主持,咋个走得脱?恐怕喝不成孝东哥的定婚酒了。”

许孝柱也叹了一口气说:“你不去好可惜,要是婶婶与孝东俩个人晓得你不回去还会怪我没有给你把信带到嘞!”许孝柱又忽然提醒孝文说:“孝文,你不晓得给他们打个招呼,改个日子再开会嘛。”

许孝文只好去问通知作者来开会的电话打了没有,办公室的同事说,已将所有的电话打通了。许孝文再也不好去更改这次会议的时间了。他走回到办公室对孝柱哥说:“我这是来文化馆工作后主持召开的第一个会议,我当真走不开,你一定要给孝东哥说说,请他原谅我。”

许孝柱见孝文兄弟难为情的情景,开怀地说:“孝文兄弟,我跟孝东说就是了,你办你的正事吧,工作要紧嘞!”许孝柱完成了带信的任务便告辞了,他又要去完成孝东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孝文送走了孝柱哥,因为孝东哥的定婚喜事,便想到了刘英。城里有没有定婚仪式呢?许孝文此刻的脑海里却出现了舞厅里那个女孩,那个多么单纯的、诗意化的女孩。许孝文暗自批评自己,怎么会这样见异思迁呢?孝东哥都回去定婚了,刘英喜不喜欢定婚仪式呢?真搞不懂城里人兴不兴这些规矩?刘馆长介绍刘英跟许孝文认识时也只说两人先了解了解,并没有定婚这一说法,城里人大概不兴定婚吧!许孝文又转眼看见了文艺小报《绿地》,心猿意马才收回来。他拿起这第一期《绿地》文艺小报,看着那一篇篇文章,他初次在这块园地里付出了心血。同时也对这些硕果,文学之花在此绽放而感到万分欣慰。

刘馆长又走进了许孝文的办公室说:“许老师,我刚才已经通知了几位作者都是一些企业单位的负责人。我想趁这次《绿地》文艺小报复刊的东风,把我们一些业余文艺作者动员起来,把这块文艺阵地巩固好。”

许孝文没有想到刘馆长这样热情洋溢,且雄心勃勃。刘馆长这种情绪感染许孝文,迫不及待问道:“他们啥时候来?”刘馆长告诉他说,估计也快来了。

许孝文到目前为止,连本县文艺作者也不认识,编《绿地》时也是原来投稿到文化馆的作者稿件。刘馆长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肯定要把握好。他说:“刘馆长,你也要参加,我不认识作者。”

刘馆长误解了,说道:“许老师,城里人也有跟农村人一样朴实的好人。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也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学生娃。我喜欢农村人的朴实,正直热情和善良。也讨厌部分城市人攻于心计、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人情淡薄;以及污浊、虚伪、庸俗、浮躁的种种城市痼疾。你在这城市住久了,就自然了解城市了。城里人人情淡薄,就是住在同一栋楼,门对着门也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城里人没有乡村人那种互助的真情,我进城后很久也不习惯呀!”

许孝文几乎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馆长。他对于城市和农村竟有这么精辟的见解和体会。他也在仕途上经过一些艰难曲折吗?据他这么多天来的了解,刘馆长还是全县很有名气的书画家,街上很多招牌就是刘馆长的手笔……

许孝文非常感谢刘馆长坦诚地道出了他对城市的见解,觉得这些见解是极其深刻的。这些金玉良言对他这个初入城的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那边又有人喊刘馆长去接电话,是哪位作者打来的呢?但随即就有人喊:“许老师接电话。”

许孝文接了电话,是孝东打的。许孝文第一句话就问:“孝东哥,你现在……在哪儿?”

许孝东在回许家湾的上午约钱嫒出来吃午饭。许孝东回家前要跟钱嫒把关系定下来,不然的话……

昨晚上许孝西又打来一个电话告诉他,父母要他回去跟黄书记的女儿定婚。许孝东几乎要拒绝回老家去,但想着爸妈期盼的目光,许孝东又于心不忍。许孝东又想自己充好汉在给黄书记摆阔的一时表现,现在觉得持财傲慢的行为有点幼稚可笑。黄书记的女子再漂亮,总是个农村户口嘛!许孝东觉得跟黄书记相比较已经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征服城市人才具有挑战性。但不跟黄书记的女娃举行一个定婚的仪式,在乡人面前很没有面子,定婚后又将黄书记的女儿甩掉,许孝东在乡人们面前是多么的扬眉吐气!钱嫒姑娘对许孝东具有挑战性,孝东已经准备迎接这个挑战。许孝东觉得:攻下了钱嫒这个堡垒就等于征服阳城县的女人。

许孝东该上午就去赶车回老家的,在孝文那儿学了一些学问还没有表现,正好在钱嫒面前热炒热卖,以赢得这位淑女的芳心。孝东决定留了下来,趁着好心情,也好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强攻偷袭,争取马到成功。许孝东知道,在战略上要藐视钱嫒,战术却要有如履薄冰的思想准备。他传呼钱嫒,今天她正好换休呆在家里。许孝东顿时喜出望外,简直是天随人愿,机不可失啊!许孝东便又约钱嫒来到文庙公园,那是淑女喜欢的地方,找了一间很背静的茶室坐下来,跟她谈笑风生地吹自己在孝文兄弟那儿得到的有关散文写作知识的一鳞半爪,岂不美哉!

许孝东果然就在文庙公园选了一个比较幽静的茶楼,坐在二楼的茶室里,窗外林木森森,遮天蔽日、曲径通幽、环境荫幽,在这夏日里是多么的惬意。茶怀里是一杯青绿的浓茶,有意无意地品上一口。间或有几只鸽子从窗外飞过,好像故意搅了这茶室里的寂寞与沉静,却也给人带来了很优美的动感。

许孝东刻意营造的氛围就这样把钱嫒迎进了临窗茶室。她不多言多语,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现出高雅的修养。钱嫒时而看着窗外那一片绿的颜色,时而又看着许孝东招呼着服务生给他们端糖果瓜子,这一切仿佛都是程序化似的被许孝东安排妥了,两双眼睛这才相对,但一时双方都好像不知从何说起。

许孝东今天虽然将钱嫒请出来坐在了对面,但此刻看见钱嫒的那种端坐的神情,似乎像一尊僵硬的塑雕。她的脸上好像没有表情,更没有笑意,那种审视许孝东的眼睛竟然是这般的充满智能的火力侦察机器似的,令许孝东心中暗暗有些发怵。许孝东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追求这位淑女成功与否将在此一举!

“我看你上班不累嘛,你们这种工作就是时间稍长了些。”许孝东没话找话开了口,好像并不需要钱嫒回答,又说:“你们上班时可以看书吗?”

“不怕扣奖金就可以看。”

许孝东顿时故作惊呀地谴责说:“这也太不人道了,国家单位哪个工作人员不是在办公室里看书就是看报,这没得啥子稀奇,偏偏你们单位好像很革命化样。”

钱嫒对许孝东刚才说的话只浅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并未发表任何高见。许孝东想,这没有高见的表态是最有高见的见解。冷场是不行的,许孝东暗自告诉自己。他又说:“你平时可以记日记,写写短文总可以吧!比如写散文嘛!”

“写不来,那么高雅。”

“咋写不来?”许孝东见他的话题被引上了正题,顿时就精神振奋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争取以最佳的表达方式,把在孝文那儿学到的知识在钱嫒面前展现出来:“其实,写散文只要注重情、真、善、美四个字就行了。散文贵在情。真是用心。善是爱心。美是核心。这四个字记住了,掌握了,写起散文来就能如行云流水一般了。一篇好的散文就看文章能给读者多少情感的力量,给读者多少知识,给读者多少哲理的启迪。”

钱嫒听了许孝东关于散文写法的“高见”,那眼睛里顿时忽闪忽闪地发出明显的亮光来了。许孝东看在眼里,竟然有些自鸣得意哩。看来,这位淑女虽然很矜持,但只要投其所好,也许就会打开她的情感闸门,变成一个痴情浪漫的可爱人儿了。许孝东竟然又继往开来,侃侃而谈:“周作人先生有一篇散文叫《初恋》,散文以第一人称写了他十四岁的时候跟着走亲戚时看见了一个大约十三岁的少女,少年男子的‘我’对少女顿生爱慕之情。但这个少年男子居然没有正经地抬起头来看那位少女一眼,好像还有些害怕同少女那双眼睛对视。但从此他对那位少女却放心不下。当听到有人诅咒少女将来只有去当婊子时,这位少年居然勇敢地想,如果那位少女真的落难了,我一定去将她救出来。‘我’的男子汉气概一下子就涌上来了。直到最后,听说那位少女患霍乱死了,少年男子汉心里那块压着的大石头才落了下来。我读了这篇散文曾经产生了两种想法:一是有点感到好笑,这也叫‘初恋’?第二,也有点佩服作者,因为这篇散文准确地写出了男孩子第一次恋慕异性的感觉真是被作家写绝了,同时也能唤起每一个人在青春少年时期第一次接触异性的往事,又道破了这种心理现象在少年心中出现得最早,是超出成人想象之外的。这散文给了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多方面的启示。”

钱嫒在许孝东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的时候,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和不断张合的嘴唇。待到许孝东侃完后,看见他的情绪仿佛还沉浸在甜蜜的回味之中,好像此时的许孝东就是那位初恋的少年。钱嫒的眼睛似乎就开始迷惘起来,眼前这个标俊小伙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想着,钱嫒竟然冲破了她平时的矜持表现,脱口而出道:“你不该是个开公司经商的老板,简直应该是个作家,或者至少是个中学教语文的教师。”

“谢谢,我是个开公司做生意的人。”许孝东很满意他刚才的表演,他又继续发挥说:“我听说过,愚蠢的男人和愚蠢的女人结合是一种幸福;智慧的男人和聪明的女人在一起是一种格调。当两种情形相交时,生活就贬低到过日子的层次。我虽然不敢自称为智慧者,我却想寻找一位聪明的姑娘做伴侣,过一种有格调的生活。”

钱嫒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问道:“你找到了吗?”

许孝东直视着钱嫒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也许你认为聪明的姑娘其实是个很愚蠢的人哩!”钱嫒不依不饶地说。

许孝东进一步说:“那我也立刻变成一个愚蠢的男人,两个愚蠢的人结合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许孝东看见了钱嫒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娇情。许孝东感觉钱嫒脸上的娇情中充满了美感。

许孝东此时此刻才感到自己今天其实在自我压抑,是对自己一种情感克制的压抑。他真想找地方痛痛快快地洒泡尿呀!

钱嫒最终没有吃许孝东的招待午饭,她的脸上还有最后一层矜持表情没有放下来。许孝东也不急,所谓水到渠成终有时。孝柱,你得把事情办好哈!

许孝柱离开了文化馆,去给许孝东执行一项重大的任务。孝东说,孝西又不在,要不是他急着回去……?许孝柱见孝东怀疑自己的能力,便向孝东拍胸口子,送礼这么简单的事保证圆满完成。孝柱既有一种荣幸感,又有一种很强的自信心。他不相信自己连一个礼都送不出去?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他还要在城市里学会做生意,还要像孝东、孝西那样当老板嘞!我总不能一辈子在田家院子给他们当废金属的过秤收购人员,当打工仔吧!孝东喊我给孝文带个信,不是带到了吗?把孝文都难到的事情,他却给想出办法来了。许孝柱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决不辜负孝东把自己从许家湾带出来。

许孝柱竟然也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像孝东与孝西那样,当一回老板,理直气壮地跨进阳城县废旧物资回收公司的大门。

废旧物资总公司挂的牌子虽有“废旧”两个字,但那栋办公大楼却并不属于“废旧”的范畴。许孝柱走进办公楼的大门,脚却不敢往里头跨了。刚才鼓起的勇气面对这座办公楼顿时消失殆尽了,有些气馁了。他也不知自己为啥会这样胆虚,心灵深处生出一些胆怯来。这么漂亮的大楼,许孝柱还从来没有进来过呢?他要不要往里面走呢?许孝柱犹豫不决。

许孝柱站在院子里真不知如何是好。他回过头去,只见守门老头在用一双审查的目光看着他,好像随时都要发出抓小偷的呼喊声。如果真是那样,许孝柱将如何面对众人的围追堵截,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小院呢?看样儿你也是农村里出来当守门员的,城市人哪会干守门的活儿,那还算城市人吗?许孝柱不禁为难起来,觉得自己昨天真不该答应孝东来这么大的机关办这样重大的事情。许孝柱想打退堂鼓了。但他又一想,不能就这么回去了,他这样没把事情办好,咋在孝西面前抬得起头来,岂不辜负了孝东把自己带到县城里来了吗?他又该被孝西奚落了。不,不仅仅是奚落,他许孝柱该挨臭骂也不晓得嘞!许孝西那张嘴就跟刀子似的,哪个受得了?还是上去吧,肯信当官的会吃人。许孝柱想着便往那座办公楼的楼梯爬去。

他来到楼梯口时,手一下子就碰到了镀了铬的钢栏杆。锃亮的栏杆又使许孝柱的眼睛愣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废旧物资公司这么有钱,连这些栏杆都是“银子”造的,这楼梯也是花纹石头铺的。许孝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许孝柱曾在一家建材装修门市部见过这种石材,这是十几元钱一块呀。许孝柱觉得,自己哪里是在走地板,他的脚分明是踏在那花花绿绿的钞票上呀!难怪这个废旧物资回收公司的老板姓钱,他当真是有钱呀,不然咋把公司的大楼修得这么漂亮?

许孝柱晓得自己的脚重,走在地板上的脚也小心翼翼的,害怕把铺在地板上的花纹踩脏了,踏坏了。这是十几元钱一块石板,踩起了脏脚印好难看,踩烂了好可惜。孝柱看见有人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那重重的脚踩在花纹石板上。许孝柱感觉得那脚好像就踩在自己的心肝上了。他看见了那每一声重重的踩踏,都会使他的心一颤一抖地疼痛。

许孝柱终于艰难地蹬上了第三层楼。只见三楼一个会议厅里正在开会。许孝柱站在会议厅门口又犹豫起来,真不知该不该打伸腿杆往会议室里跨进去,还是……许孝柱站了许久,也不知咋办才好。正在这时候,从会议室里走出一个人来。他看见许孝柱站在门口迟疑地不敢进去,便问道:“你找哪个?”

“我……我找钱总经理。”

那人看了看他,目光好像十分怀疑许孝柱找错了对像。你这土里土气的样子,咋会跟钱经理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呢?但是,许孝柱的口气坚定,不假思索地说出钱经理的名字又使人不容质疑。这人对许孝柱一番审视后才说:“钱经理正在讲话,你在下面去等到,散了会再来找他吧!”

许孝柱看着那人又进去了,思想又开始波动起来。他到底在下面等还是就在这里等呢?我不在下面去等。我把这个红包送给钱总经理还要回田家院子收拾昨天收购的废金属,还要……可不等又咋办?就在这里等吧,兴许钱总经理把话讲完了还要上厕所呢!官再大肚子里也是装的屎尿吧,也要上厕所拉屎屙尿吧。许孝柱就决定在这会议室门口等着。

会议还在进行。许孝柱觉得这位钱经理也真会讲话,在外面已经听到钱经理讲第八个问题第四点了。他在心里直嘀咕,不晓得这位钱总经理还要讲好多少个问题。许孝柱站在会议室门口,感到有些腰酸腿痛了,忍不住打起脑壳朝里面看。刚才那人又走了出来说:“你咋的,喊你在下面去等,你咋就老是站在这地方?”

谁知,这话被正在台上讲话的钱总经理听见了,他干脆停止了讲话,向外面门口的人问道:“是哪个等在门口?”

“我不认识,他说是找钱总经理。”

“啥子事?”钱总经理在主席台上问道。

许孝柱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他一步跨进门去,大声地说道:“我叫许孝柱,是我兄弟许孝东叫我来找你。”

钱总经理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找我有啥子事下来再说。”

许孝柱急了,这一等又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坚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将红包送给他了事大吉,他不能再等了。想着,许孝柱急忙说道:“我不等了,我还不得空。我兄弟许孝东说,只要把这个信封交给你就行了。”许孝柱顺手摸出一个信封举在手上继续说:“我兄弟说,这信封里有二千元钱,那是送给你过八月十五买过节货的。钱经理,我就给你了哈!”

许孝柱也不管钱经理的脸色有多难看,也不管会议室已有好几个人埋着脸在笑,他径直要走过去给钱总经理送那个信封。刚才那人马上接过信封,就递到了钱总经理的手里。钱总经理一把抢过来就往窗外甩去,嘴里愤怒地骂道:“滚!”

许孝柱也不管开会那些人的表情如何,说:“我好心给你送礼你咋骂人喃?”他把惊愕留给了会议室的人们转身就走。许孝柱嘴里喃喃地说道:反正我已把红包给你了,你要甩那是你的事!我可要回田家院子去了,这些天上午也有人来卖废金属咧!做生意要紧,那是在赚钱呀!

许孝柱下得楼来,心想,我不去给孝文打招呼,回田家院子去了。

刘馆长再次来到许孝文的办公室,有些喜悦地对许孝文说:“许老师,有几个业余作者今天就要来拜访你,他们马上就到,你就不要到哪儿去了。”

许孝文惊讶地问道:“他们咋会拜访我?”

刘馆长说:“他们说,文化馆刚调来的文学辅导老师都还不认识,今天先来见见面。”刘馆长说完就出去了。

许孝文坐在办公室想,这几个作者是哪些单位的呢?但不管是哪个单位来的作者,许孝文都非常乐于接见。他是刚调回阳城县来工作的,急切地要了解全县文艺界的动态,首先就是要认识这些作者,特别是这些业余作者的情况他更需要了解。许孝文便开始准备了几个茶杯,并提前发好了茶叶。他刚好重新坐下,第一个业余作者已经走了进来。许孝文抬头一看,连他自己也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位正是那天在机械厂见过面的秦科长。

秦科长惊愣地看着许孝文,见许孝文只惊奇了,就像孔明弹琴退仲达——沉着得没啥事发生一样。他也跟着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问:“原来你就是新调来的许老师?你那天来我们厂咋都不打一声招呼。”说着就抽出香烟来要给许孝文致歉。

许孝文笑着说:“我那天被他们拉着跑了一大圈,这阳城县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得了。谢了,我不抽烟,秦科长你请喝茶吧!”

秦科长坐下后又说道:“许老师,我们都是久闻你的大名,但只闻其声不见你其人。不、不、不,我那天就认识你了,只是没有对上号。”

许孝文谦虚地说:“你过奖了,我也没有写出有份量的作品出来。”

秦科长叹了口气说:“我原先也爱写些诗呀散文呀!说真的,现在这人的心情非常浮躁,虽然我的条件稍好点,因为经常在外面出差,看到的地方也多,看到的山水也多,可就是写不出文章来。想起前几年,我只要一说爱好文学,找对像都要好找些。许老师你莫笑,我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

许孝文说道:“秦科长,你现在的条件好,就更应该写出好作品来呀!”

秦科长不好意思笑了:“我现在真的写不出来了,看以后还能不能再玩玩文学这东西。”

许孝文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正因为玩的人多了,这文学才这么不景气。秦科长见许孝文不说话,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许老师,说真心话,我对你们坚持搞文学的人是相当敬佩。我们一天除了上班就是打麻将。说真的,我们过去搞文学充满了朝气、充满了幻想,充满了希望,那是好快乐的日子啊!”

许孝文心想,切不可给这些业余作者泼冷水。他又说:“秦科长,只要你爱好文学将来就可能回过头来写你的经历,写你的感受,写你在生活中悟到的最最真实的东西。”

秦科长说:“但愿我将来能把业余时间用来搞文学。”忽然,秦科长又说:“老郝这家伙咋还没有来,他约我来的嘛!”

“来了,来了。我倒要看看哪些神经病还在搞文学。”从外面闯进一个彪形大汉来,他进来时就对秦科长念了一首诗:

“去年三月此门中,人面桃花映相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进来这人看了秦科长一眼,又调侃道:“原来是你还在搞文学呀,你搞得怎么样?桃小春可还在患相思病啊!”

秦科长说:“我不是桃小春,你也不是崔护。你是监狱看守所的郝所长,我们他妈的都是些神经病。我这神经病可是你约来给弄成神经病的,要怪也得怪你这个所长。请问你这个看守所长,看守所该没有关精神病人的监狱,到时还得你老兄多多关照。”

郝所长没有理会秦科长,又转向许孝文说:“我想这位就是许老师吧!”许孝文立刻站起身来与郝所长握住了手,并自我作了介绍。

郝所长说:“现在有许老师在,我到有时间经常到文化馆来吹牛,只是这秦科长就来不成了。他每天都钻在钱眼眼里,看你哪天从钱堆堆里钻出来,又在许老师办的这张《绿地》报上读到你写的文章,哪我们这伙文艺爱好者就该欢呼雀跃了。”

秦科长说:“我们哪里敢跟你郝所长比。你是吃皇粮的角色,我们却是工人,那是有本质的不同。”

郝所长说:“你真会推客观,我看我们这一批人不要后退,一定要把我们本县的文艺创作大旗扛下去,在全国都要有些影响才行。许老师你说是不是?”许孝文听了郝所长的话也是非常的感动,他真心希望在阳城县能带领这一批文学作者,创作出一批具有时代影响的优秀文艺作品来。

刘馆长这时从外面走进来,说:“你们刚约的那一位不能来了,他忽然有点急事去办了。咋样,你们都用不着我介绍了吧。”

郝所长说:“刘馆长也该经常开些文艺作者吹牛会,我们想找人吹壳子也找不到地方,或者就在你们文化馆搞一个沙龙,我们到时如期而至就是了。你馆长大人就给这些作者提供一个环境就行了。”

刘馆长说:“不是我们不愿意搞,那是因为这文化馆以前还没有配备起文学辅导干部。现在好了,许老师已经正式上班了,将来这一档子事就有人抓了。另外,你们各路神仙也要给我们扎起,首先帮许老师拉些赞助把《绿地》办好。”

秦科长对郝所长说:“如何,郝所长。文化馆这块净地也卷起了经济浪潮来了。刘馆长到做起我们的生意来了。”

郝所长说:“现在这社会上还有哪里不是唯利是图?学校?医院?你咋对文化馆要求这么严格?现在的价值标准取向一切都转向了金钱,连学校、医院都堕落了,社会道得标准已经降到了零界线。当然,首先是文化人也堕落了,大部分文化人既是权利的奴隶又是金钱的奴隶。文化人过去都是以谦虚为美,现在却以恶炒,吹虚为美!我昨天买了一本书又上当了。国家级报刊登载,著名评论家介绍的书籍还有假吗?妈的,买来一看,上当了。那位评论家写的‘红包’评论文章。富裕起来的人失去了方向,知识分子失去了良心。这就是我们的现实!”停了停,郝所长又说道:“话又说回来,《绿地》这张报纸是我们自己文学园地,秦科长该支持还是要支持。刘馆长,将来支持的钱可只能用来办这张报纸,不能挪用!”

“放心,郝所长。我们接受监督。”

许孝文被众人说感动了。他相信凭着自己踏实的工作,更有郝所长这一批骨干作者的努力,阳城县的文艺创作一定会上一个新的台阶,但此刻也不便向众人表达决心。他因为激动,忽然想起龚自珍的一首诗来,许孝文真想敞开喉咙高声地吟唱: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田秋秋下午急急忙忙地来到文化馆找许孝文。

田秋秋上午正在上班,她委托同事张大姐给老爸找个老伴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张大姐有一门远亲蓝姨曾经在一家工厂搞过财务工作,现在已经退休了,今年也刚到县城里居住。她的儿子媳妇随他们的建筑公司去深圳安家了,她在这里守房子。老人家不想跟儿子媳妇去琛圳,便有意找个老伴在这气候宜人的川西平原生活。田秋秋一听这样好的条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田秋秋为了稳妥起见,想先替老爸对好像后,再告诉老爸。她因此想喊许孝东一起去帮她老爸看对像。她在屋里等了许孝东一中午也没等到人,打他的传呼机又没有回电话。田秋秋想起许孝东这个在文化馆工作的作家兄弟。预约的时间又刻不容缓,田秋秋急不可待,风风火火地打的来到文化馆找许孝文。此时的文化馆已经上班,众人一见田秋秋来找许孝文,并且是个染了金发的时髦女郎,都热情地给她指点许孝文的办公室。人们开始议论说,这许老师还不简单嘞!刚调来不久就有两个姑娘来找他。刘馆长的侄女,还有这位染成外国人头发颜色的姑娘又是谁呢?他们也希望许老师尽快有情人终成眷属。许孝文在山沟里那么多年也实在不容易,现在熬出头了,头等大事就该是成家。

田秋秋来到了许孝文的办公室。许孝文的形象实在有些不雅,中午,许孝文同郝所长他们进酒馆喝了酒,他又不胜酒力,几乎醉得打起了飘飘,好像是被风吹回办公室的。现在上班,孝文又不好去睡大觉,便在办公室里坐下,脱掉那双四季皮鞋,将脚放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懒洋洋地斜靠在藤椅上睡。

田秋秋站在办公室的阶沿上,却不知是进去叫醒许孝文还是在这阶沿上等一阵再说。但是,只一会儿,田秋秋就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只那些办公室里的人借故出门来看上她一眼,田秋秋感到不好意思。脚刚好往外移动,她又有些不甘心。她既然已经来到了文化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刚才又何必来呢?这一想,她又来到了门口,在门上敲了几下,但许孝文仍然没有被惊醒。田秋秋看着这位作家,她幼稚地觉得:作家不应该是这种形象,不应该在办公室内做这样的姿式睡觉呀。田秋秋敲了几下门,许孝文还是没有醒来。她干脆大声喊道:“许作家,天亮了。”

许孝文这一下才被惊醒了,他睁开惺松的眼睛,看见田秋秋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便立即站起身来,不好思地对田秋秋说道:“唉,我中午喝了一点酒就弄成这样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田秋秋和颜悦色地说:“我也刚刚来呢!”

许孝文这才慌忙请田秋秋进办公室里面坐。田秋秋想了想,到底跨进屋去坐了。许孝文立即给田秋秋倒了一杯开水,问道:“你……你找我有事吗?”

田秋秋将那杯开水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才说道:“我是来向你打听孝东现在去了啥地方,给他打传呼他又不回电话。”

田秋秋一提起孝东哥,许孝文便愣了下。孝东哥已经回许家湾定婚去了。听说许家湾到现在也没有建立起传呼网站,给他打传呼也是枉然。孝东哥还给孝柱哥打了招呼,要他不要说自己已经回去定婚。他该告诉眼前这个姑娘的实情,还是……?许孝文沉思了许久。大概说真话的人,在城里都被称为傻瓜。许孝文自然不想被别人当傻瓜瞧不起。自己现在也是正经的城里人了,也应该开始学做城里人。许孝文竟然决定昧着自己的良心,暂时不要将孝东哥的去向告诉田秋秋。因为,孝东哥也不想田秋秋知道自己的去向。许孝文便口是心非地说道:“孝东哥没有来我这里,我不晓得他们到哪里去了。”

田秋秋心里一沉,她又不甘心地问:“你估计他们会到哪里去呢?”许孝文艰难地又一次摇了摇头。田秋秋见再问也是枉然,她便站起身来往办公室外面跨去。

许孝文送走了田秋秋回到办公室,这才渐渐地感到坐立不安,心里头像压着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许孝文不善于说假话,说了假话居然会有严重不安的感觉。许孝文发觉自己刚才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给田秋秋留下了一个迷天大谎。孝东哥不要把他定亲的事告诉田秋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孝东哥真像孝西哥说他那样,要想脚踏两只船吗?他真想在阳城县里包一个二奶吗?这田秋秋可不是一个愿意做小妾的角色?许孝文不相信孝东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不会不讲天理良心去伤害无辜的田秋秋。他这么做又是为了啥呢?难道孝东哥是为了进入阳城县这座城市?把田秋秋作为他进入城市的一道便桥?田秋秋对于孝东哥来说,的确不是可能依靠的大树。他暂时不告诉田秋秋这件事,是为了不要田秋秋承受这种打击吗?许孝文完全将自己的孝东哥往好处想了。孝东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当面说呢,不妨叫第三者去说出来,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许孝文又移动了一下电风扇,让微风靠得更近些来吹醒自己,好让汗水尽快停止往外流淌。许孝文又想,假如孝东哥真的是为脚踩两只船,才把他回家定婚的事对田秋秋隐瞒,他今天无疑也做了一回孝东哥的帮凶。真是这样的话,许孝文将一辈子都会对这件事感到内疚。许孝文想到这里,他那本来就被电风扇吹得停止流汗的脸顿时又流出了汗水。许孝文不能这样做!孝东哥你不能伤害这个无辜的田秋秋,我们是好兄弟我也不能成为你的帮凶!

许孝文想到这里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田秋秋。但文化馆外面哪里还有田秋秋的身影,她早就消失在大门外面了。许孝文站在文化馆的大门口,顿时进入了一种深沉的反思。他到底该学城市人什么呢?精于算计,还是唯利是图?假仁假义还是付出真情?如果他很快就失去乡下人那种朴实与热情,又没有学会城里人怎样去做一个假人和伪人,许孝文该是被这个社会真正抛弃的,被边缘之边缘的人了。看来,既要保持乡下人的纯情品质,又要努力地学习城里人讲卫生、讲秩序、讲效果的品质。把城市人和乡村人许多优秀的品质融合,才是许孝文该做的人。许孝文想,这又谈何容易嘞!

田秋秋从许孝文的办公室里出来,便坐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往同事张大姐约会的地方去了。原来,她觉得约许孝东一起去当当参谋,心里会更有底一些,更踏实些。她晓得许孝东做事稳妥,啥事情也逃不脱他的眼睛。唉,今天她只有一个人去帮着老爸相亲了。田秋秋一个人坐在人力三轮车上暗自想笑。想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去帮她老爸相亲,这种事在这阳城县里恐怕也算是奇闻嘞!

三轮车把田秋秋拉到了张大姐住的那栋楼前,田秋秋前去敲门,开门的到是那位老大姐,但那屋子里却有几个人正在打麻将。竟有一个小伙子也在几个妇人堆中显得特别惹眼。张大姐见了田秋秋就说:“我等你一中午了,没事才约人来打麻将。今天下午蓝姨要去跟人排啥子节目,现在的老年人真是过得幸福呀!秋秋你坐,等我打了这圈麻将再去找她。”

田秋秋只得坐了下来,但觉得坐在这里真没劲。这时,左边那位小伙子忽然问张大姐:“小姨,你也不介绍下,这位……”

“这位是我们单位的同事,她名叫田秋秋,未婚。二同嗦?碰!”

桌子上的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这笑声并没有把那小伙子笑黄,他竟站起身来对田秋秋说道:“田秋秋,你来打,我有点事。”

“我不会打麻将。”田秋秋一口就回绝了。其实,她也会打麻将,只是那麻将打得比较孬,十打九输,她就干脆发誓再也不打麻将了。但哪个会相信她不打麻将呢?小伙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真的是要让田秋秋来过几把瘾。

女麻友见小伙子让得真诚,便对张大姐开玩笑说:“你只介绍了你的同事,还有你这位小侄子也该介绍下嘛!”

张大姐笑说:“我都搞忘了,秋秋,他是我的侄儿,在农业银行储蓄所当会计。”

麻友高声叫道:“姓名?年龄?婚否?你张大姐介绍完嘛。喂,小伙子,该你摸牌了。”

小伙子又只得坐下来把几块砖头往自己桌子边搬了过来,那些麻友一边搬麻将砖,一边调侃:“小伙子自己介绍你的情况呀?”

“介绍就介绍嘛,本人叫乔华,现年二十四岁,在银行部门工作,未婚。欢迎各位阿姨给本人介绍对像,成功了一定重谢哈!”乔华的介绍把坐在一边的田秋秋都惹得差点笑了起来。这小伙子居然还有一点幽默。牌桌上的几个女人都没有笑,觉得乔华这不算有什么惊人的演讲口才。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一点点幽默感呢?女麻友见田秋秋居然笑了。她不禁想到,这姑娘看起来有些新潮,把头发都染成金黄色了,可从骨子里看她还是有点像刚从乡下进城不久的村姑,想尽快追上时尚潮流,但又给人有些忸怩作态的感觉。

田秋秋进来后,小伙子已经连输几把了,是他自己心不在焉,还是觉得今天他赌场失意,情场应该得意哩!乔华就干脆不想打了。女麻友因为赢了钱就说:“这是你开口不打了,输家不开口,赢家不敢走。”

张大姐觉得打下去没啥意思,便站起身来宣布说,今天到此为止,改日玩。女麻友也接口说:“人家张大姐今天要当红娘,就不打搅人家学雷锋了。”

乔华等那两个女麻友一走,便十分殷勤地给田秋秋倒开水,削水果。把个田秋秋都弄得真有点不好意起来。张大姐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高兴。她觉得这姻缘是天定的,该碰着就碰着了。你不信看这侄儿那一副给田秋秋献殷情的表现,真感动人啊!张大姐又把田秋秋看了几眼,再看她侄儿,觉得这两个人倒还很般配。她心下想来,便打起了主意。

“秋秋,你暂时坐一坐。我去看蓝阿姨回来没有。”

张大姐刚走到门口,她侄儿乔华就跟了出来,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张大姐都惹得快笑出声来了。乔华说:“小姨,我……”

张大姐到底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晓得、晓得,你回去跟她谈谈嘛!”她随后又压低声音跟侄儿说:“先了解了解再说。”

乔华听了小姨的话,果然就进去跟田秋秋摆谈起来。他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田秋秋,这才问道:“你们站柜台很辛苦吧?”

田秋秋觉得乔华很好笑,说:“现在做啥不辛苦?你在银行工作就不辛苦吗?”

“都辛苦,都辛苦!”乔华又说道:“我们单位不好也不孬,但在收入方面可也过得去。”

田秋秋早就听说银行部门的奖金很高,看他刚才那种输了钱也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因为收入高吗?田秋秋老实说:“我们百货公司比起你们那就差多了。”

“以后会慢慢地好起来,牛奶会有的,面包也是会有的,小康社会定会到来的。”

张大姐这时走了进来,说:“还得再等一阵子。”她见这屋子的气氛被小侄子营造得还可以,不由得暗自笑了。她有意将小侄儿支开说:“你到下面去买一袋瓜子,哪有老吃水果的道理。”乔华便应声出门去了。张大姐这才靠在田秋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秋秋,我侄儿很喜欢你,叫我给他说媒哩!”

田秋秋顿时吃了一惊。刚才那几个人在麻将桌子上调侃的话语,张大姐马上就当起真(针)来了。田秋秋在心里忽然就笑了起来,今天可是来给老爸相亲的啊!她还没有看见未来的后母是啥模样,自己却被那个叫乔华小伙子先看了,真不合算。张大姐竟然正经地跟自己提起了亲事,该咋办呢?但张大姐那双紧盯着人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必须回答。田秋秋思虑了一阵,为难地说:“张大姐,这太突然了。”

张大姐说:“这有啥子嘛,先吃顿饭,认识认识,交谈交谈,再发展感情嘛!”张大姐自己竟突兀地先笑了起来,嘴里乐哈哈地说:“这下我可当了你们父女俩个人的红娘了。”

田秋秋却不在乎张大姐的满腔热情,田秋秋现在心里还容不下两个男人,是许孝东先走进她的生活里的。她下午还要回文化馆去找许孝文打听许孝东的去向!不知许孝文下午在不在办公室?

许孝文现在的确不在办公室里,田秋秋在他的办公室里搅合了一阵,使他的情绪十分低落,浮想联翩。许孝文觉得自己不该把自己搞得这样苦恼,他也该像城里人样,活得愉愉快快,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该怎么玩就怎么去玩。现在,许孝文已经无心做事,觉得该主动去找一回刘英,加深一下感情。

一辆人力三轮车把许孝文拉到了商业局的大门前,这是一栋旧楼房,或许从侧面反应出商业局近年没有获得多少利润,没有重修一栋新楼起来。但楼房的新旧似乎跟许孝文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到这里只是来找刘英姑娘,那位正要跟自己谈恋爱的女孩。许孝文虽然没有到刘英单位来过,竟将眼镜取下来擦掉镜片上的灰尘后,也清楚地看清了挂在各办公室的小指示牌子,便直截了当走进刘英的办公室。刘英正在跟办公室里的两个女人吹牛皮,侧着背没看见许孝文从外面跨进来。当刘英看见许孝文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前,竟然张开嘴轻声地“啊”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许孝文会来找自己。刘英没有请许孝文坐,她迅速地跟另外两个女人商量了一下,便约许孝文往办公室外走去。

许孝文本想到刘英的办公室里去坐坐,了解了解她的工作状况,但却被刘英忙着往外叫,好像他长得奇丑无比,上不得刘英这个办公室的台面,会吓跑她的同事似的。许孝文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跟着刘英往外走。两人来到大门口时,刘英才问道:“咋想到来这里找我?”

许孝文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觉得这刘英问得真是有些奇怪,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城里的女人怎么这样自以为是?许孝文也不是讨不到媳妇的人,但在刘英眼里就这样上不得台面?刘英似乎并不需要许孝文回答,她忽然开怀大笑道:“我带你去一家服装店”。许孝文简直有些生气,老是进服装店?难道“女人总是永远缺少件衣服,男人总是缺少一个老婆”已成为至理名言吗?但今天可是许孝文主动来约刘英,没想到又是出去逛街,怪得了谁?是你许孝文自投落网的。许孝文无言,便跟随着刘英往一家商店走去。

服务员热情地招呼道:“欢迎二位光临本店,请问你们要选什么时新服装?”

刘英说先看看。许孝文觉得这服务员的声音是非常熟悉的,他注意一看,发现是那晚同刘英进舞厅碰到的,那位请许孝文跳舞的姑娘。刘英已经大步地跨进了服装店选服装去了,许孝文站在服装店门口,那姑娘也认出许孝文来。她的嘴巴刚张开又闭上了,她看见了许孝文制止的眼神。

许孝文心想,怎么这样巧就碰上了这位姑娘呢?在阳城县茫茫人海中,竟然就有这样的巧合?姑娘进去陪同刘英选衣服,不断给刘英介绍各种衣服的面料质量,生意经使站在门口的许孝文也感到敬佩。许孝文此时抬起头来看看这个招牌,见又是那个熟悉的名字“鸳鸯服装店”。这么多人用“鸳鸯”这个词来做招牌,俗不俗呀?这个“鸳鸯服装店”同“鸳鸯舞厅”、“鸳鸯火锅城”是巧合还是……许孝文现在也想不清楚了,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思维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

“眼……镜……许老师,喊你来帮忙挑衣服。”姑娘在里面喊着,将许孝文的思绪打乱,很不情愿地走了进去,却并没有看见刘英的人影子。许孝文跨进店里,才看见那店中还有一封闭的试衣间。他站在试衣间的外面,不忍将那间门帘用手拔开,只见刘英果然在试穿一套藕荷色巴拿马面料的衣服。这套服装配上刘英那白皙的皮肤,果然给刘英增添了几分人才。许孝东不住地点头,说:“不错。”

刘英见许孝文又是那天的老样儿,只叫好,就是没有实际行动掏腰包,她不禁怒发冲冠!今天可是你许作家约我出来的,原来还以为许作家今天约她出来买衣服是因为在她面前表现,给刘英陪个不是,以赢得刘英的欢心。殊不知,许孝文竟然是这般的虚张声势,却暗藏着耍弄刘英的狼心狗肺。作家有啥子了不起,不就是会写两篇臭文章嘛!你一个从山沟里出来的农二哥,没有一点儿现代感,跟你这种人过有啥意思?原来所谓的作家,还真是别人说的,只不过是一个穷酸文人而已。刘英想到这里,刚才穿上新衣时在她的脸上出现的那一丝娇媚顿时荡然无存了。她厉声地叫许孝文放下试衣间遮挡的布帘,她痛恨许孝文窥视了她部分裸露的肌肤。刘英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新衣脱去,急速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满脸忿恨地从试衣间里冲了出来,也不顾卖衣服的姑娘,指着许孝文骂不绝耳:“啥子狗屁作家,简直是穷酸!你这是在阳城县里谈对像,还以为在你们那山沟里嗦?农豁皮就是农豁皮,真是秉性难改!”

许孝文被骂得昏头转向,这刘英咋就这么不讲道理?居然在这阳城县的街道上骂人?许孝文身上的血顿时就往头上涌来,恨不得上前去将刘英抓住,一把甩进试衣室里强奸她。城里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许孝文不敢……?但是,许孝文到底没有去抓刘英,站在服装店的门口沉静了片刻,涌上头顶的血慢慢地回流到了身上各处的血管里去了。许孝文看着愤怒而又高傲的刘英头发一甩,扬长而去了。他现在才想清楚,原来刘英以为他是作家,有很多的钞票供她挥霍。现实与她想象的距离差得太远,才发生了这不该发生的事情。城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女人?许孝文不寒而栗,感到十分的迷惘地站在服装店的门口,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眼……镜……许老师,你别放在心上。这样的女人是不适合你这个从农村出来的人。”姑娘停了停又说道:“要我说,男人能从农村里走出就是有本事,有天大的本事呢!许老师还是找个从乡里出来的姑娘交朋友吧!你有正式工作,不像我们这些从乡里出来的女子,那可难呀……”

许孝文这才回过头来,惊讶地问:“你也是农村里出来的?”见姑娘点点头,许孝文忽然就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情感来,真是有点猩猩惜猩猩呀!忽然,许孝文像得到了什么灵感,也许是诗意的灵感吧!他尊敬地跟姑娘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在同类中找朋友,不要擅自闯入别人的圈子!谢谢你对我的提醒!”说完,跟姑娘点点头便朝街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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