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离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蔓延着。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块墓地,而她就趴在一个墓碑前,脑中混沌一片。
头脑晕沉,后颈处的疼痛感还存在,提醒着她事情的发生不是梦境。
被打晕的后遗症使她迟迟没思索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般的苦笑了两声。
这,算是警告吗?
这片墓地她并不陌生,恰恰相反的是,她对这里极为熟悉,面前的墓碑清清楚楚的写着路君知的名字。
周围阴森森的环境让她心头有些发颤,毕竟是一个女人,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夜晚,夜幕降临在整座城市的上空,而她坐在墓地的中间孤立无援。
这让她猛然想起来很多事情。
七年前醒来时一切都物是人非,她所作出的决定和爷爷失望的眼神,哥哥恋恋不舍的道别,甚至爸爸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的身影。
依旧寂静的没有人气,可是她却像再次走过了一遍当时的抉择,如果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会怎么选,结果会不会变?
她想求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身上穿着的裙子已经脏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泥巴印在裙摆上已经风干,略一思酌,倒也不着急了,反而干脆坐在地上。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个样子,笑得很恬静,她想她大概猜到知道是谁把她丢在这里的,前后联系起来也只能是那个人,只不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还好没有造成什么危险。
当然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市里已经闹成了什么样子,低头掏了掏口袋,手机已经不知道掉落在哪里了,只有两百块钱在口袋里,天微微亮了,再不回去的话被人看见就该出大新闻了。
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镇定,好像被绑架的人不是她,好像半夜被丢到墓地的人不是她。
……
符锦泽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手臂勒得她快要没办法呼吸了,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才让他缓过神来,紧张地看着她像一个做错事情怕被责怪的孩子。
穆长离心头一软。
“我……我没事,你别担心了。”想了想还是这样说比较好。
符锦泽原本温柔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很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我们有多担心你?”
他很担心啊,担心得快疯了。
“我真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无奈的说,嘴唇干裂扯动着有些疼。
他伸手又把她揽入怀,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颈处,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在他面前什么都不说,总是逞强,在他面前逞强。
每次都是这样!该死!
穆长离被他收紧的手臂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想了很多,也打破了他们现在的幻想,把藏在心底的难以言说赤裸裸的放在面前,想逃都不得。
曲易和Erary从楼上下来,看到她时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她被Erary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打哈哈。
倒是曲易简单的拍她的肩膀,大手像是有抚慰人心的魔力,“没事就好。”
师琳还没有回来,曲易同她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出去找她,穆长离刚好被艾城缠的没办法,“我和你一起去!”
曲易还没有作出什么回应,符锦泽先拉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拽走,只留给客厅里两个男人一句,“好走不送。”
曲易无奈的叹气,拦住愤愤不平的Erary,他知道这是穆长离的选择,所以他尊重。
房间里的格局还是那样,但是充斥着一股烟味,穆长离知道这整晚他们应该都没能睡觉,心里不免愧疚。
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房间里有些昏暗,更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符锦泽深深的看着她,眼中的漩涡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卷进去。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出动了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打破僵局。
“没有。”符锦泽摇摇头,没打算告诉她。
穆长离干巴巴的笑了,面前符锦泽的气场太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回想自己这几天没有什么事情惹他生气又坦然起来,“你怎么了?”
“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别问了,总之,没有人要害我。”她磕磕绊绊总算把话说完整,皱紧的眉头抗拒着这个问题,不让他再多问。
可是符锦泽哪里会是听话的人,他松开手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去洗个澡吧。”
她不说,他也会查。
这时候穆长离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以为他不再深究,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
低头才想起自己裙边沾上的灰尘与泥泞,想想脸上也不会多干净,“好。”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花洒匀速的喷洒着,符锦泽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低头思索。
其实他是真的害怕了,也不知道这次带走穆长离的人和当初绑架丁佩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和米响究竟有什么关系?
米响的设计图为什么会在这个人手中,这一个个未解之谜都像蓄势待发的爪牙等着对他的最后一击。
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定不简单。
幽深的眸突然流转万千,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拿捏不准的时候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穆长离有些发窘,她知道符锦泽还没走,可是……
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她都洗完澡了,难道她的逐客令不明显?还是这个人太过没有自觉。
如果她的想法被符锦泽知道了……
那么他一定会告诉她,他是真的想问题忘记了时间。
总之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穆长离裹着浴巾不知道该如何作为,脑海里纠结成一团,做了一个深呼吸,打开门走了出去。
符锦泽看着她只裹了浴巾一步一步走出来,长长的卷发随意的搭在肩头,还往下滴着水,如果是以前他还能屹然不动,但是这是在他确定了她的身份之后,如果还能没有任何感觉那就有鬼了。
这时候对她的那份占有欲被放大,加上昨晚的突然失踪,心里极度的不放心与对她完全没有把握在心里碰撞着,擦出一阵一阵的火花。
他突然走近她,灼热的呼吸密密麻麻的拂过每一个毛孔,穆长离敏感的感觉到危机,向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她对自己的防备,更刺激到他的神经,一只手覆上她的肩,脸凑近了她,能看清她脸上细嫩的皮肤和绒毛。
“穆小姐,当初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压低了声音问她,低沉的嗓音让人心痒痒。
她一时间脑回路转不过来,“什么话?”
“当然是,你说你要我。”
你说你要我,你要我,你要我……
这几个字在她的脑中盘旋,迟迟不肯离开。
看着这样强势的符锦泽,她才忽然惊醒了一样的恍然大悟,她一直都错了。
这才是他啊,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她和米响的赌约是一场笑话,更是一场骗局。
从这个赌约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一定会输的结局。
符锦泽是这样骄傲的人,他的尊严绝不允许他将丑陋的自己呈现于人前,他是这么骄傲,那个输了的赌约究竟有什么意义?
可是到底谁是笑话,是谁中了谁的局?
可怕的想法在心底蔓延,甚至让她浑身冒冷汗,如果说……
假设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在米响的计划之中,假设她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这场骗局究竟有多大?密布的这张网冲谁而来?
穆长离突然觉得好庆幸,庆幸还有符锦泽在她的身边,庆幸面对未知的敌人时他们在一起并肩。
“算数!”她异彩的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眼睛,摒弃了犹豫变得坚定。
符锦泽似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说,心底惊讶却并没有显在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穆长离的错觉,他脸部冷硬的线条竟有些温柔。
他鲜少有这样温柔的表情,不得不说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当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你的时候,好像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的唯一,恨不得将这一刻永远停留。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不知道飘向了哪里,甩了甩头摒开天马行空的联想,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可是思绪就像是不听话的孩子一样,飘荡着回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某一天,那天她的心情很不好,学校召开了家长会,她的爸爸工作忙,最后还是路君凡替她开了家长会。
谁也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思,所以当符锦泽问她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着实是被吓到了,磕磕绊绊的给自己找借口不肯承认,却在他执着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懊恼的承认了自己心情低落,那是她第一次问那个问题,却是对他说得。
“我为什么没有妈妈?”
谁都觉得她很懂事,可是也正是因为太过懂事了,很多事情憋在心里不敢说,不敢问。
可能这也和最后造成的结局有直接的关联。
她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哪怕从很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接送而自己只有冯叔,每次这个问题刚要出口,就像被堵塞一样的说不出话来,小孩子尽管不知其中若干,但也是心灵通透。
特别是路君知,尽管单纯却也知道察言观色,该问的不该问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从爸爸皱着的眉头中读到的。
当这个问题对着符锦泽问出口的时候她自己也意外,却松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憋在心里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有种没来由的轻松。
那时候符锦泽是怎么回答她的呢?现在想想觉得他真的没有多高的情商,没有说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她,也没有说妈妈一直爱她,而是干巴巴的一句,“百年之后你会见到她的。”
当时的她哪里懂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个能够重聚的期限,待到慢慢长大了才懂得那句话的意思,要说悲伤其实不大可能,毕竟从记事起便没有关于妈妈的任何记忆,但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和必不可少的遗憾。
关于他的回忆在脑海中快速翻阅一遍,多可爱的记忆。
不记得是听谁说过,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倒经常念想过去了。
明明那些回忆的结局那么触目惊心,可是谁又说不是生活给予的礼物呢,谁知道呢。
想起那个少年站在沉沉的门前,神色晦暗不明的对她说,“千万不要喜欢我。”
后来她多后悔啊,后悔没有听那句警告,可是……
还没到结局,谁能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