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姐来杭州的前一天,椰子先生跑遍了她公司周边的小区,查看了十几处房源,以至于房东都问他是不是伪装的中介。筛选出plan A,plan B两个方案后,椰子先生领着鹿小姐一起去实地查看,分析了两个选项的利弊。鹿小姐安心地听从了他的建议,这是他俩的默契。
椰子先生和鹿小姐有很多共同的爱好,他们喜欢同一类电影,喜欢同一款游戏,喜欢互相评论彼此身边的人和事,偶尔还会一起谈论天文物理。
有一次,鹿小姐带着椰子先生去新同事家聚餐,吃完饭,麻将上桌,同事们热情地教她打麻将,椰子先生在一旁观战。鹿小姐学得很快,手气也挺不错,几圈下来,还赢了50多块钱。同事们一起吹捧,把鹿小姐高兴得一愣一愣的,而默不作声的椰子先生却突然插了一嘴:
“第一次打麻将就赢钱,让你体会到了麻将的乐趣,我觉得这才是悲剧人生的开始。”
“……”
全场愣了两秒,然后就笑得更欢了。
临走时,同事对鹿小姐说:“你男朋友挺逗的。”
鹿小姐回应说:“他这是有内涵。”
如果说离Soulmate(灵魂伴侣)还有一步之遥,那就是鹿小姐怪他爱得太含蓄,因为他很少对她说“我爱你”。
有些男生只做了3分,却敢说自己做了7分,甚至10分;有些男生默默做了7分,却啥也不说。椰子先生就属于后者。
椰子先生和鹿小姐漫步在月光下,走着走着,鹿小姐微微抬起头,轻轻地“哼”一声,椰子先生便心领神会地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幸福染红了她的笑容,在月色下格外好看。椰子先生很享受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女生的爱,是少不了听觉的,而女生心里最喜欢的,是那种做满10分还能说成12分的。
2.你是吃皇粮的啊,了不起
鹿小姐的妈妈老家在安徽,年轻时嫁到了江苏,眼见小情侣年龄不小,感情稳定,便提出要带椰子先生回安徽见见自家的姐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椰子先生亲身体验真实的农村生活后,还是免不了吃了一惊。餐桌上积了黑色的污垢,烧开的水里会有一些浑浊,而最要命的是农村的旱厕。
旱厕建在农田之上,三面是砖,正面开一扇木门,狭小阴暗,走近了就会闻到排泄物的气味。椰子先生有一点小洁癖,比如回家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洗手,而且必须要用洗手液;进了卧室要换全套衣服,如果要上床还得另换睡衣;吃饭时筷子不能平躺着放桌上,怕直接接触桌面会不卫生……
第一次进旱厕,椰子先生捂着鼻子仓促地完事后,便飞也似的逃了出来,只是他怕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表情会让氛围变得尴尬,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
既来之,则安之。相处没多久,椰子先生发现农村的老人淳朴憨厚,他们为他留出了最干净的房间,床单被褥明显是新换上的,还一个劲地问他习不习惯。椰子先生明白,他们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了自己的感受,于是每次都微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老人的笑容像是松了一口气。
给家里的小孩分了红包,椰子先生便和鹿小姐一起去田里看油菜花,去河塘里摸鱼,吃现摘的蔬菜,一起在巨大的脚盆里泡脚。最初,鹿小姐有些顾虑,她知道椰子先生是个有洁癖的人,可没想到他竟轻而易举地融入了乡村生活。只是城乡之间的思维差异如同一道鸿沟,当村里的亲戚听说椰子先生在国企工作时,双眼竟冒出了绿光,啧啧赞叹道:“小伙子,你是吃皇粮的啊,了不起!”
在椰子先生的意识里,“皇粮”这个词只存在于古装片里,没想到竟会和自己的生活搭上边。他微笑着回应,心里却升腾起几许无奈。一百年前,泰坦尼克号启航时,没有人想过豪华巨轮会触礁冰山而沉没,而对于椰子先生和鹿小姐而言,爱情的巨轮看似航行于风平浪静的海面,可两人事业上的差距却犹如海底暗藏的冰山。鹿小姐的职业发展前景很好,而椰子先生困于国企的一亩三分地,这是他和她有意无意间回避的话题。
3.沉没的巨轮
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原生家庭的影响,鹿小姐的爸妈离过婚,她成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容易缺乏安全感。曾经她担心毕业了会分手,但他们一起度过了毕业季;曾经她担心他们会因异地而远离,但他们熬过了两年的异地恋;而眼下,她很怕未来的那个小家会因为两人事业上的差距而破碎。
在鹿小姐忧心忡忡的日子里,学弟木木曾对她说:“像椰子先生这样的人,只要放在人群中,迟早是会发光的。”这句话就像一剂强心针,打消了她的疑虑。可是一年过去了,26岁的鹿小姐再度跳槽去了互联网巨头公司,事业蒸蒸日上,而椰子先生依然看不到出头之日,她为此十分苦恼。鹿小姐问椰子先生:“你真的会在人群中发光吗?”椰子先生唯有沉默。
回想毕业之初,椰子先生去上海看望鹿小姐,他俩紧紧挨着,一起捧着书在地铁上读英语。彼时,鹿小姐的领导三十四五岁,人很好,看到眼前的这对情侣,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感慨:“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纯粹、这么美好的感情了。”可毕业3年后,他俩的生活水平依然填充着学生的色彩。
椰子先生的收入并不高,每月承担着房贷,余下的钱他会尽量多攒一点,以补贴结婚的开销。多年后回想起来,他很遗憾自己没能带给她好一点的生活,没能送她一些像样的礼物。感情的状态是由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汇集起来的,活在当下远比活在未来更重要。那些日子,她和他一起吃小区门口的盖浇饭,一起挤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一起逛廉价的饰品店。鹿小姐回江苏时,也是他陪着她坐公交车到火车站,等她回来时,他早早地去接站,然后再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即便如此,鹿小姐并没有什么怨言,直到27岁那年。
2012年的情人节,鹿小姐的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她急匆匆地说要回家。椰子先生打算陪她一起去,鹿小姐拒绝了他:
“你去不方便,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吧。”
“那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不用了,我同事开车送我去车站,等你过来再坐公交车过去就太晚了,让我自己去处理吧。”
他有点意外,之前无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都会缠着他,非要他接送,可这一次……或许是为了赶时间吧。
鹿小姐到家后,椰子先生又一次提出陪她一起去面对,她依然拒绝了他,还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律师。
椰子先生有一个同学是浙大法学院的研究生,可是还没有毕业,也没有经验。椰子先生委托同学向导师咨询,可鹿小姐已经等不及了,经过了一番周折,她终于解决了家里的事。
回来的那天,椰子先生又一次提出去接站,可她依然坐了同事的车。回来的那天,鹿小姐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由同事陪着她一起逛商场,买手机。
鹿小姐的同事是位三十出头的“大叔”,花名(鹿小姐的公司中每位员工都要取一个花名)“狼先生”。狼先生和椰子先生完全不是同一款,他有积蓄,有车子,有人脉,有故事,还有热情。
椰子先生情商不高,却也是一个聪明人,意识到了问题已无可回避,决定开口问个清楚:
“如果我一直发展不顺的话,你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吗?”他很想要一个确定的回答。
鹿小姐迟疑了,片刻之后,艰难地说出了:“不——愿——意……”
“……”
一刹那,爱情的坚守轰然倒塌。
开口之前,椰子先生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可亲耳听到了鹿小姐的回答后,还是瞬间失去了听觉。椰子先生满脑子都回荡着“不愿意”三个字,完全没有听见鹿小姐后面说了些什么。
对话并没有继续,他和她背对背躺了一夜。爱情来不及变老,在沉默中失去了依靠。
天色渐渐放亮,他呼喊了她的名字。
“嗯?”似乎她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