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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米娜·穆雷的日记

7月24日惠特白

露西在车站接了我,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甜美和可爱。我们开车前往新月街的房子,在那里他们有房间。这是个可爱的地方。埃斯科河在深深的峡谷中流淌,当接近海港时变得很宽阔。河上横跨着一座高架桥,桥脚很高,在上面看到的视野不知为什么好像比实际上的要远。绿色的峡谷非常美丽,也非常陡峭。当你站在两岸的高地上时,你只能看到对岸,除非走得足够近才能看到下面。这座古镇的房子在我们远处,都是红色的房顶,看起来像是一个叠着一个,就像我们看到过的纽伦堡的图片。在小镇的那一边,是被丹麦人毁坏的惠特白大教堂的废墟,也是《玛密恩》中的一个场景,一个女孩被砌进了墙里。这是个最为崇高的废墟,规模庞大,充满美丽和浪漫的戏剧片段。传说在其中的一扇窗户里,曾出现过一位白皮肤的女子。在这座教堂和小镇之间是另一座教堂,处在教区里,周围是一片大墓地,满是墓石。在我心中,这里是惠特白最好的地方,因为它刚好在镇外,可以看到海港的全景,和海湾上的叫做凯特尔尼斯的岬角延伸入海。海港那里非常陡峭,一部分海岸已经塌掉了,一些坟墓被毁。

在一处,坟墓的一部分砖石延伸至沙石路上。教堂墓地里有过道,路旁有椅子。人们来到这里,一整天都坐在椅子上,吹着微风观赏美丽的风景。

我应该经常自己过来,坐在这里工作。实际上,我现在正在记日记,本子放在膝盖上,听着我旁边的三个老人谈话。他们好像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只是坐着聊天。

海港就在我下面,在远处,一面长长的花岗岩墙壁延伸进入海里,末端有一个突出的弧度,中间有一个灯塔。海堤在它外面延伸。在近处的一面,海堤向相反的方向弯曲,末端也有一个灯塔。在两个海堤之间,有一个通向海港的狭小的入口,它接着就宽了好多。

涨潮的时候很好,但是退潮的时候,水就变得很浅了。仅仅有埃斯科河流淌在沙岸之间,到处是石头。这边在海港之外,有一块暗礁,大约半英里高,从南面的灯塔后面直接伸出来。在它的末端是一个带铃的浮标,它会在恶劣的天气里摆动,向风中发出悲哀的声音。

他们有一个传说:当一艘船迷失了的时候,海中的铃声就会响起。我得问问老人这件事。他从那边过来了……

他是一位有趣的老人。他一定非常老了,因为他脸上的瘤很多,扭曲得像树皮一样。他告诉我,他将近一百岁了,当滑铁卢的战争打响时,他是格陵兰捕鱼船队的一名水手。恐怕他是一位持怀疑论的人。因为,当我向他问起那个铃和大教堂的女人时,他非常粗暴地说:“我不想浪费时间谈论这些东西,小姐。这些东西都老掉牙了。注意,我不是说它们从来没有过,而是说他们不在我的时代。它们适合于那些来访者和游客,但不适合像你这样善良的年轻女士。那些从约克和利兹来的步行者,吃着鲱鱼,喝着茶,出去买一些便宜货,他们什么都相信。我不知道,谁会费事把这些谎话告诉他们,甚至是报纸,也全是愚蠢的话题。”

我觉得,从他那里可以得知许多有趣的东西,所以我问他是否介意跟我说说旧时捕鲸的事情。他刚要开始说,6点的钟声敲响了,他费力地站起来,说道:“现在我必须回家了,小姐。茶水已经准备好了,我的孙女可不想一直等我,因为讲这些东西要花很长时间,但是小姐,我还真是饿了。”

他蹒跚地走了,我能看见他尽可能快地下了台阶。台阶是这里一个显著的特点。它们从小镇一直延伸到教堂,有数百个,我不知道数目,以优美的弧线上升着。坡度很缓,就连马也可以轻松地上下。我觉得它们原来一定和大教堂有点什么关系。我也该回家了。露西出去了,和她的妈妈一起出门拜访某个人,因为她们只是例行拜访,所以我没有去。

8月1日

我和露西几小时之前来到这儿,我们和我的老朋友——上次在这遇到的那位老人,还有另外两个经常和他在一起的人,有了一次最为有趣的谈话。他显然是他们中的独断者,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最独断的人。

他不承认任何事情,给每个人脸色看。如果他辩论不过别人,就恐吓他们,然后等着他们来同意他的观点。

露西穿着这身白色的细麻布衣服看起来漂亮极了。自从到了这里,她的气色就一直很好。

我注意到,老人们在我们身边坐下时,不会在赶来坐在她身边这件事上耽误一点儿时间。她对老人们太好了,我想他们在这里都已经爱上了她。即使是我的老朋友也屈服了,他们没有反驳她,这让我感到加倍地高兴。我把他引到了传说的话题上,可他却立即偏题到了说教上。我一定要试着记住他的话并写在这里。

“这些都是疯话,锁、股票和木桶,它们什么都不是,就是疯话。这些禁忌是一阵风,是幽灵,是酒吧里的客人,是让人害怕的东西;它们就是为了哄骗那些愚蠢的女人的。它们就是气泡。它们是不祥的征兆,是警告,都是被牧师编造出来的,用来让人们去做一些他们不想做的事情。我一想起它们就生气。为什么它们不满足于被报纸印出来,在牧师布道时被讲出来,还想被刻在墓碑上?看看你周围吧。这些墓碑骄傲地立着,可是仅仅因为墓碑上写的这些谎言而丧失了价值,所有的墓碑上都写着‘这里躺着某某’或是‘某某的纪念碑’,然而几乎一半以上的坟墓里都没有人,对他们的纪念也还不如一撮鼻烟,一点儿都不神圣。都是谎言,各色各样的谎言!到了世界末日的那一天,他们都会穿着寿衣来,拖着他们的墓碑来证明他们曾经是多么的好。”

我能通过这个老伙计脸上的自我满足的神情,和他看着朋友们以获得赞许的方式,看出他是在“炫耀”,因此,我说了句话以让他继续下去:

“哦,斯韦尔斯先生,你不是说真的吧,这些墓碑肯定不会都是错的吧?”

“哼!可能只有少得可怜的没有错,那些墓碑的主人是非常好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谎言。现在看看你,你是个陌生人,不会了解的。”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最好表示赞同,虽然我听不太懂他的方言。我知道这一切和教堂有些关系。

他用肘臂轻推了一下自己的同伴,他们都笑了起来。“他们怎么能不是呢?看看那个,读读它!”

我走过去开始读:“爱得华·斯本西拉夫,船长,在安德烈海岸被海盗杀死,1854年4月,三十岁。”当我回来后,斯韦尔斯先生继续说道:

“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回了家,葬在这里。在安德烈海岸被谋杀?你觉得他的尸体会在这下面吗?我可以说出一打儿的人,他们的尸骨在格陵兰的海上,”他向北边指着,“或是风把他们吹走了。这周围有墓碑。你可以用你那双年轻的眼睛看一看,从这儿读读那些小字的谎言。这个是布雷斯怀特·露尔利,我认识他的父亲,二十岁时在格陵兰的莱弗利失踪,还有安德鲁·伍德豪斯,1777年在同一片海里淹死,还有约翰·帕克斯顿,一年后在菲尔韦尔海角淹死,还有老约翰·罗灵斯,他的祖父和我一起出过海,五十岁时在芬兰的海湾淹死。你觉得这些人会在号角吹响时赶来惠特白吗?我表示严重的怀疑。我告诉你,当他们到达这里时,他们会你争我夺,就像旧时在冰上的战斗,而我们会从白天到黑夜,互相包扎伤口。”这显然是当地的笑话,因为当他讲时,他的伙伴们全都兴致勃勃地加入他。

“但是,”我说,“你肯定不对,因为假想在世界末日那一天,所有这些可怜的人,或者是他们的灵魂,会带着他们的墓碑来。你觉得这有必要吗?”

“好,那他们的墓碑还有什么用?回答我,小姐!”

“让他们的亲人高兴,我猜。”

“让他们的亲人高兴,你猜!”他轻蔑地说。“它怎么才能让他们的亲人高兴得起来,当他们知道上面写着谎言,而且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些是谎言?”

他指着我们脚边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已经被当做铺路石了,椅子被安在上面,靠近悬崖的边缘。“读读这石头上的谎言。”他说。

从我的角度看,这些字母都是反着的,但是露西正好对着它们,所以她弯下腰读起来:“乔治·凯南的纪念碑,他在1873年7月29日抱着对光荣复兴的希望而死,从凯特尔尼斯的石头上跌落。这块墓碑是由他悲痛的母亲为她挚爱的儿子竖立的。‘他是这位母亲唯一的儿子,而她是位寡妇。’真的,斯韦尔斯先生,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庄重地,甚至是有点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你不觉得好笑?哈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位悲痛的母亲是一个泼妇,她恨她的儿子,他也恨她,所以他选择了自杀,这样,他的母亲就得不到保险费。他用一把驱赶乌鸦的旧式步枪把自己的脑袋削掉了。这枪没赶走乌鸦,而是给他引来了牛虻。这就是他从石头上摔下来的方式。至于对光荣复兴所抱的希望,我经常听他说他希望自己下地狱,因为他的母亲太虔诚了,肯定会上天堂的,而他不想在她待的地方变腐烂。至少现在这座墓碑,”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棍敲着它,“还不是一堆写着谎言的东西吗?乔治用这块墓碑作为胜利来平衡他的忧郁,还用它来作为证明,这会让加布里奥高兴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露西转移了话题,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哦,你干吗把这些告诉我们?这是我最喜欢的座位,我不想离开它,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必须坐在自杀者的坟墓上面。”

“这没什么关系的,我亲爱的,可怜的乔治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坐在自己的怀抱里。不会有什么关系。我坐在这儿快二十年了,也没对我怎么样。如果你不介意自己的脚下有谎言的话,他们就不会在那儿!过一段时间你就会觉得这些墓碑都不见了,这地方像茬地一样光秃秃的。钟声敲响了,我必须走了。随时为您效劳,女士们!”他蹒跚着离开了。

露西和我坐了片刻,我们眼前的景色非常美丽,我们手拉手坐着,她又跟我讲了亚瑟和他们将要来临的婚礼。这让我有点闷闷不乐,因为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乔纳森的消息了。

同一天

我自己来到这里,因为我很伤心,没有我的信。我希望乔纳森不是出什么事了。刚刚敲响了9点的钟声。我看见灯光照遍了全镇,有时照在成排的街道上,有时照在孤寂的小路上。它们沿着埃斯科河向前消失在峡谷的曲线里,我左侧的视线,被教堂旁边的一所老房子的屋顶挡住了。绵羊和小羊羔在我身后的土地上“咩咩”地叫着,下面的路上响起了驴子的蹄声。堤上的乐队正在演奏刺耳的华尔兹,堤岸远处救世军正在后街会面。两支乐队互相听不到对方,可是我在这儿两边都听得到。不知道乔纳森现在在哪儿,他是否在想着我?我真希望他会在这里。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6月5日

我越深入地了解仑费尔德,对他的研究就变得越有趣。他有一些特质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自私,保密,还有目的。

我希望可以达到目的。他好像已经有确定的计划,但是是什么,我不知道。他赎罪的特质是对动物的爱,但是,实际上,他的癖好如此之奇怪,让我有时觉得他只是残忍得有点不正常了。他的宠物都是奇怪的种类。

现在他的爱好是捕捉苍蝇。他现在已经有相当数量的苍蝇了,我不得不劝导他。让我吃惊的是,他没有生气,像我预想的那样,而是仅仅以严肃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能给我三天时间吧我把它们清理干净。”当然,我说可以。我得监视着他。

6月8日

现在他的蜘蛛像他的苍蝇一样成了麻烦事,今天我告诉他,他必须处理掉这些东西。

他看起来对此十分伤心,于是,我说无论如何,至少处理掉一部分。他高兴地同意了,我给他和原来一样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我和他在一起时,他让我感到十分恶心,因为当一只讨厌的绿头大苍蝇饱食了腐烂的食物,嗡嗡叫着飞进房间时,他捉住了它,兴高采烈地把它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一会儿,在我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的时候,就把它放在嘴里吃掉了。

我为这个斥责他,可是他冷静地辩解说,苍蝇非常好,有益健康;它是生命,强健的生命,也给他以生命。他给了我一个想法,基本的想法。我必须看看他怎么处理掉他的蜘蛛。

他的脑子显然有严重的问题,因为他有一个小本子,总是在里面记一些东西。整页整页都是一堆堆的数字,大体上就是把单独的数字组成组,然后把所有数字再加起来,就好像在做报表,像审计员做的那样。

7月8日

治疗他的精神病有一个方法,我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它很快就会完整了,到了那个时候,无意识的大脑活动,你可得把好路让给你有意识的兄弟了。

我远离了这个伙计好几天,这样我就可以注意到有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还像原来那样,他远离了自己的一些宠物,又找到了一个新的。

他捉到一只麻雀,并且爱怜地驯养了它。他驯养的方法很简单,因为蜘蛛已经减少了。那些留下来的,被喂得很饱,因为他仍然在用自己的食物引诱苍蝇进来。

7月19日

我们在向前迈进。我的朋友现在已经有一整群的麻雀了,他的苍蝇和蜘蛛几乎已经被消灭了。当我来时,他跑向我,说他想让我帮他个大忙,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忙,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狗一样讨好我。

我问他是什么,他说道,声音和动作中带着狂喜:“一只小猫,一只漂亮的、小小的、健康的、爱玩的小猫,这样我可以和它一起玩,教它,喂它,喂它,再喂它!”

我对这个要求毫无准备,我已经注意到他的宠物体形越来越大,越来越活泼,但是没有意识到他那一群可爱的麻雀会像苍蝇和蜘蛛那样消失的。我说我会找找看的,还问他是不是只愿意要小猫,不要大猫。

他激动地反悔了:“对,对,我要大猫!我只要求小猫是怕你会拒绝给我大猫。没有人会拒绝给我一只小猫的,会吗?”

我摇了摇头,说目前我恐怕还不可能给你弄来,不过我会给你找找的。他的脸沉下来,我从上面看出了一个表示危险的警告,因为他突然用凶恶的斜眼瞟了我一下,预示着杀害。这个人是一个还没有发展成形的杀人狂。我应该根据他最近的要求测试他一下,看看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这样我就可以知道更多了。

晚上10点

我又去看他,发现他坐在一个角落里仔细盘算着。当我进来时,他立刻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一只猫,说他就靠这只猫来救他了。

我很坚决地告诉他不可以,于是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坐在之前的那个角落里,咬着手指头。我应该明天一大早来看看他。

7月20日

我很早就去看仑费尔德了,在值班员巡视之前。我看见他已经起来了,哼着小调。他正在往窗户里撒他省下的糖,显然又是要开始捉苍蝇了,并且是非常愉快的。

我在四周找他的小鸟,没看见它们,我问他它们在哪儿。他头也没回,回答说都飞走了。房子里有一些羽毛,他的枕头上还有一滴血。我什么也没说,走时告诉看门人,如果今天他有什么异常,就马上来报告我。

上午11点

值班员刚才来告诉我说仑费尔德变得非常虚弱,还呕吐出来一大堆羽毛。“我的想法是,医生,”他说,“他吃掉了自己的那些鸟,而且是生吃!”

晚上11点

我给仑费尔德注射了一剂强力麻醉剂,足够使他入睡了,然后拿走了他的小本看。最近萦绕在我的大脑中的那个想法已经成熟了,并且得到了证实。

我的这个杀人狂是个罕见的种类,我应该为他发明一种新的分类法,称他为食肉狂(以活物为食)。他想做的是吸取尽可能多的生命,并且显示出要用累积的方法来做这件事。他用很多苍蝇来喂蜘蛛,再用很多蜘蛛来喂鸟,然后想用一只猫来吃这些鸟。那么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完成这项试验是很值得的。只需要有一个强烈的动机就能完成。人们嘲笑活体解剖,然而看看他现在的成果!为什么不在科学的最困难和最重要的方面——脑科学上,有所发展呢?

如果我知晓了这个头脑的秘密,如果我掌握了这个精神病人狂想的答案,我就能够发展我自己的科学分支,而伯登·桑德森的生理学和费利尔的脑科学,与之相比则会一钱不值。只要有一个强烈的动机!我不能想太多,否则就会被诱惑了。一个强烈的动机可能会对我起决定作用——我为什么不可能也天生拥有一个不寻常的大脑呢?

这个人是多么具有说服力啊!精神病人总是尽力做他们的事情。不知道他把一个人等同于多少条生命,或者只是一条。他已经很准确地结清了账目,今天开始了新的记录。我们有多少人能在我们生命的每一天,开始一个新的记录呢?

对于我来说,昨天,我的整个生命仿佛就随着我的新希望一起结束了,我确实开始了一项新的记录直到伟大的记录员计算出我的总数,结了我的总账,并且列出我的所得和所失。

哦,露西,露西,我不能对你生气,也不能对我的朋友生气,因为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我只能等待无望和工作了。工作!工作!

如果我能够有一个强烈的动机——像我的可怜的疯掉的朋友一样,一个好的、无私的动机来让我工作,那就是真正的幸福了。

米娜·穆雷的日记

7月26日

我很焦虑,在这里抒发自己,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这就像是对自己窃窃私语,同时倾听一样。并且速记文字的符号也有一些东西,让它显得不同于一般的书写。我因为露西和乔纳森感到不高兴。我有一段时间没收到乔纳森的信了,非常担心,但是昨天,一向和蔼的、亲爱的豪金斯先生给我带来了他的一封信。我之前写过信,问他有没有收到,他说刚刚收到函内附件。这封信仅仅是从德古拉城堡发来的一行字,说他这就准备回家。这不像乔纳森。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让我感到很不安。

然后,还有露西,虽然她很好,可是,最近又开始犯梦游的老毛病了。她的母亲已经跟我说过这个了,我们决定每晚都把我们房间的门锁起来。

韦斯顿拉夫人认为,梦游者总是在屋顶上或是沿着悬崖边行走,接着突然醒来跌落下去,绝望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可怜的人,她自然很担心露西,而且她告诉我她的丈夫,就是露西的父亲也有同样的习惯。他会在晚上起来,穿好衣服出门,如果不被别人制止的话。

露西在秋天就要结婚了,而且她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婚纱和怎样布置自己的房间。我与她有同样的感受,因为我也要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我和乔纳森会简单地开始我们的生活,并且会争取一起升入天堂。

郝姆伍德先生,就是汉·亚瑟·郝姆伍德,他是高达尔明勋爵唯一的儿子,最近要来这里,尽可能快,因为他的父亲情况不太好,我觉得亲爱的露西正在数着他到达这里的时间。

她想把他带到悬崖墓地的椅子那里,让他看看惠特白美丽的风景。我敢说是等待让她变成了这样,等他来了,她就会好了。

7月27日

还是没有乔纳森的消息,我开始非常担心他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担心,但是我真的希望他能写信过来,即使是短短的一行。

露西比往常梦游的次数更多了,每晚我都会被她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吵醒。幸好天气很热,她不至于着凉。但是,不安和不断地被吵醒开始警告我,我越来越紧张并且睡不着觉了。谢天谢地,露西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好了。郝姆伍德先生突然说要晚点来看他病重的父亲。露西对推迟见面的时间感到很苦恼,不过这没有影响到她的气色。她对小事不怎么在乎,她的脸颊还是泛着像玫瑰一样的粉色,不像原来她贫血时的脸色了,我祈祷这会保持下去。

8月3日

又一周过去了,仍然没有乔纳森的消息,即使是从豪金斯先生那里。天啊,我真希望他不是病了。他是应该写信过来的。我看着他最后的一封信,可是不知为什么,它不能让我满足。这话读起来不像他的,然而却是他的字体,这不会有问题。

上一星期,露西在梦中没有起来太多次,但是她有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不明白,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她好像也在看着我。她试了试门,发现锁住了,然后满屋子找钥匙。

8月6日

又是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这个悬念越变越可怕了。要是我知道该把信寄到哪儿或是知道去哪儿,我也会觉得好受一点儿。可是自从最后一封信寄来,就没人得到过乔纳森的一点儿消息了。我只能恳请上帝给我一点儿耐心了。

露西比往常要兴奋,可是情况不太好。昨晚非常恐怖,渔夫说我们这儿就要有风暴来了。我必须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天气的信号。

今天天气非常阴沉,就在我写日记的时候,太阳藏在凯特尔尼斯上空厚厚的云层后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色的,除了青草,它们好似灰色石头之间的绿宝石。灰色的云彩像是被从缝隙中射出的阳光着了色,高高地漂在灰色的海上,沙滩延伸到海里,像是灰色的影子。海水咆哮着在浅滩上翻滚,被飘向陆地的海雾所包裹。海平面在雾气里消失了。乌云堆叠的如巨石,海上的浪涛声听起来就像死亡在靠近。海滩上到处都是黑影,有时被雾覆盖,看起来就像是人穿过树丛一样。渔船争相往回赶,船冲进海港,被系上绳索时在浪里起起伏伏。斯韦尔斯先生来了。他径直朝我走过来,从他摘帽的姿势中,我能看出他想和我谈谈。

我对这个可怜的老人的变化感动了。当他坐在我旁边的时候,他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我想跟你讲一些话,小姐。”

我能看出他不是很自在,所以我把他皱巴巴的手放在我的手里,让他慢慢说。

于是他把手放在我的手里,说道:“亲爱的,恐怕几周前我告诉你的那些关于死人等的奇怪的事情,一定把你吓坏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让你记住,在我走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不喜欢去想那些事,我们也不想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我轻视它们,这样我就可以让自己高兴一点儿。但是,上帝是爱你的,小姐。我不怕死,一点儿也不怕,但是我不想死,如果我还能坚持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我很老,而且一百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长了。我离死亡很近,已经开始等死了。你看,我不能摆脱谈论死亡的习惯。不久,死亡天使就会为我吹响号角了。但是请你不要悲哀,亲爱的!”——因为他看见我正在哭泣——“如果它今晚就来,我不会拒绝回答它的召唤的。因为,毕竟生命就是在等待一些东西,而不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死亡就是我们所能够依靠的。我很满足,因为它正在接近我,亲爱的,非常快地接近我。它也许会在我们注视和惊讶的时候到来;也许,它会随着那阵带来损失和失事的海风而来,还有悲惨的海难和伤透的心。看!看!”他突然叫起来,“那阵风的声音里有种什么东西,看一看,闻一闻,它闻起来像是死亡。它就在空气中。我感觉到它来了。上帝,当对我的召唤响起时,让我愉快地应答吧!”他虔诚地举起双臂和帽子。他的嘴动着,好像在祈祷。经过了一阵沉默,他站起来,和我握了手,并且向我表示了祝福,说完再见,就蹒跚着离开了。这让我非常感动,也让我非常伤心。

当我看见海岸警卫员臂下夹着小型望远镜来到时,我非常高兴。他停下来和我讲话,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但是,眼睛一直在看着一艘奇怪的船。

“我真搞不懂它,”他说,“它是一艘俄国的船,从它的外形来看。但是它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到处游荡。一点儿也猜不透它的心思。它好像发现了风暴,但是不能决定到底是去北边,还是停在这里。你再看那儿!这船开得太奇怪了,船舱里的船员每刮一阵风就改变一次方向。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我们会听到更多关于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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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的星移物转,时空裂变,女主的母亲从另外一个时空意外的被一股强力旋窝吸进了人类世界里,时空的不同,呆的时间越久,她身上的各个器官正不同程度地迅速衰竭,灵力也没有办法施展。唯一能够解救她的办法,就是和人类结婚,从中补给和调试身上的排斥感。可当她生下了女儿之后,女儿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已注定了。为了救女儿,她竭尽全力的护女儿周全,只能忍痛将她送回到自己的原来的世界里。女主花影儿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父母才告诉了她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她于生俱来的超能力,是妈妈遗传给她的。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必须离开她所熟悉的世界。只因她身上有着异度世界的血液和丹气,在这个世界里她活不过二十三岁。为了将她送回到上五方世界,妈妈不断的修炼自身的灵力,释放出来源源不断的灵力召唤星月宫的长老们花了整整二十二年的时间才合力将她带回到那个异度世界里。花影儿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遇到了重重的险境,甚至还危及到了生命,所幸男主幻逸辰每次都能在紧要的关头救下她。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拟兽变

    拟兽变

    这是一片非常古老的大陆,由于人类之前恶意的改造基因,使得之前的社会发生了巨大的灾难,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出现了新的人类,新的人类拥有了全新的基因,有了可以变成各种野兽形态的能力,在若干年后,原本平静的大陆却因为他的出现而开始变得不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