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耀铭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进去见皇帝,不一会儿术江国的使者也来了,议事后,他先行告退,出来便急忙询问外面的太监,刚才蒙着面纱的宫女是谁。
太监笑道:“别人我倒未必知道,这个宫女我是晓得的,后宫之内大概只有她蒙面纱了。她是许常在身边的宫女,叫宛云。”
欧耀铭更加疑惑了,问:“这宛云一直伺候许常在的吗?原先在哪里当差,何以蒙着面纱?”
“这可说来话长了,她原本是冷宫里的宫女,被承乾宫的沈贵人看上,拨了过去,沈贵人见她长得好,便想举荐给皇上,谁知她竟一夜之间破相了,真是命中注定,她当不成主子呀!那许常在也是冷宫里出来的,看这宫女可怜,便要了过去,如今她就在景仁宫伺候许常在。”
“许常在是烟海阁里出来的吗?”欧耀铭茫然地问道。
太监失笑,许常在是欧耀铭向皇帝举荐的这件事,后宫也几乎尽人皆知,此时欧耀铭这般问,太监倒摸不清欧耀铭是什么意思、而自己该如何回答了,只能赔笑道:“这个奴才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皇上有时叫许常在的闺名,好像叫巧蕾。”
欧耀铭面色顿时惨白,随即又潮红起来,连招呼都没有跟太监打,便在太监诧异的目光里,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欧耀铭离开西苑后,没有坐马车,遣掉了随从,独自骑马回去。一路上,他想通了当时巧蕾必定是阴差阳错被当成了宛云被皇帝接走了。
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满满的是喜悦还是难过,难怪当初皇帝觉得许常在不过如此!原来宛云没有成为娘娘,而是一直是宫女!欧耀铭的心突突直跳,那么他还没有失去宛云!那么他还可以接宛云出宫,和她一起生活!
这阴差阳错的安排,竟让自己两得!皇帝虽然对许常在没有惊喜,但也喜欢;而宛云依旧是宫女!欧耀铭不禁兴奋起来,不过他转而想到凭宛云的聪慧,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曾经要把她送给皇上的事了,不然刚才见到了他,不会躲开不理会的。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能说服宛云的!欧耀铭坚信自己的能力,宛云没有成为皇帝的女人,其他的便是小事,一定能解决的!宛云对他情深意重,以后找个机会与她说话,一定能让她原谅自己!然后接她出宫,和她结为夫妇,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还能不原谅自己吗?欧耀铭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涡若隐若现!
从同辉殿回到远香堂的路上,刘妃一直和许常在谈笑风生,说着刚才在同辉殿内皇帝与她们说起那日围场狩猎的事,说术江国的人果然生性豪放,善于骑射,使者带来的那个随身侍卫能一箭双雕。
皇帝告诉她们,在术江国,女子也能骑马狩猎,刘妃和许常在不禁听得目瞪口呆,路上两人一直在感叹异国奇怪的风气。宛云却因方才看见欧耀铭而魂不守舍,一直如置云雾,许常在偶尔向她描述,她也是无意识地点点头。
回到远香堂,许常在发现自己的绣帕落在同辉殿了,便支了宛云去同辉殿取,宛云心乱如麻,极不愿意去那里,怕再次碰上欧耀铭,但是又不好回绝主子,便只能折返回同辉殿。
好在宛云和当值太监熟稔,让小太监从里面取了帕子出来,她拿到帕子便急急地回转,孰料此时术江使者从里面出来了,权文依旧是侍卫打扮,看见宛云,对苏幕吉说了几句,便追上宛云。
宛云本就没有好心情,见到权文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大人有何贵干?”
“那日你实在无礼,就那么走了,应该跟我道歉!”权文望着她的眼睛道。
“那日无礼的是大人,不是我,即便我也无礼,也是你无礼在先!”
权文清澈含笑的双瞳一闪,道:“今日是谁惹过你?一出口便这样咄咄逼人!”
“大人若没有什么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权文情不自禁地拉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宛云一愣,忽然想告诉他自己是古贺绮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儿时的伙伴,如果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会信吗?
宛云不禁反问他:“大人的名号我都不晓得。”
“我?”权文迟疑片刻,道:“我,我叫哈努,是使者大人的侍卫。”
宛云暗自苦笑,他不信她!她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他怎么可能相信呢?更别指望他能带她回术江了!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宛云朝他肃了肃,淡淡道:“我是小小的一个宫女,叫什么都一样。奴婢真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权文急道。宛云怕他再拖住自己,便挣脱开,飞速地离开了。
权文看着宛云消失的身影,悻悻然地回到了西心湖处使者下榻的春永殿,苏幕吉见他回来,便让大珣的宫人统统退下,随即与留下的术江国的随从一同下跪:“陛下万岁!”
“都起来吧!”权文慵懒地朝塌上一坐,若有所思,默默不语。苏幕吉自小跟在权文身边,善于察言观色,看到权文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便凑趣道:“陛下,大珣皇帝送来两个美婢来伺候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庸脂俗粉!”权文蹙起浓眉,脑海里浮现出那双动人心魄的双眼,拥有那样如盛秋水,如洒春光般的眸子的女子竟然破了相,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该因她破了相,而该对她厌恶嫌弃的,但是自从那晚见到她后,她那双眼睛总是勾起权文无限遐想,那张利嘴也总让他频频吃惊。
她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一个大珣宫里普通的宫女?怎么会如此才气逼人?怎么会如此气质脱俗?与这些比起来,她脸上的那道可怕的印痕似乎无足轻重了!
他竟会对一个丑陋的宫女生出这样的绮思,权文很是恼怒,端起茶盅,又狠狠地把茶盅放在桌上。
苏幕吉百般猜测,又小心翼翼地问权文:“陛下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宫女了?那还不简单!找来便是了!”
是啊,那还不简单!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卑微的宫女!找她来不过是小事一桩!要占有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凭她那般倔强傲然的性子,找她来又能怎么样?她必定对他冷冷淡淡,甚至冷嘲热讽,一个卑微丑陋的宫女凭什么能这般对待他?
可恨的是自己为何难以把她抛之脑后!可恨的是他竟然对她有想法!可恨的是她连名字都不屑告诉他!
苏幕吉看到权文的为难之色,猜到了些许,笑道:“这大珣宫里的女子确实好看,特别是大珣皇后,果然不一般的!难道陛下看上了哪个大珣宫里的女子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让陛下拿不下的女子!”
权文无论身为王子之时或是成为国王之后,向来都聪慧好学、勤政爱民,这些皆是一个好帝王的质素,只是有一样事情,让臣子们,特别是老臣子们很头疼。
权文成年之后,他的父亲权柯便准备让他找个心爱的女子成亲,没想到被他一口回绝,他对父王坦言,自己看到父王为了爱情、为了一个女子,伤神忧心了一辈子,纵然是一国之君,心中却受着感情煎熬的百般苦痛。他自小目睹父王的痛苦和挣扎,发誓他绝不要做父王一样的人。
自此,他放浪形骸,风流不羁,到处留情,术江国的皇室贵族中和他年龄相当的少女,只要有姿色的,都成为过他的情人,皇宫中的宫女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老臣们都以此为耻,但少女们竟是前赴后继地往他那里涌。
女孩子们都知道他喜欢玩弄女子,绝不会付出真心,但是都抵不住他的俊美容貌和尊贵身份,甚至私底下暗暗较劲,为能成为这个英挺无比的国王的情人而得意,因能成为他的情人,就代表自己属于漂亮的,国王不屑看的少女,甚至会被其他少女鄙视,而和他在一起时间长的,更是少女在闺友间炫耀的一项资本。
而贵族青年们也并不很介怀,加之术江民风豪放,自古无贞洁一说,所以青年们竟以娶得当过国王的情人的女子为荣,能娶到被国王看上的女子、和国王好过的女子,是件令他们能兴奋显摆的事。
前一任国王权柯去世后,权文登上王位,无父亲管束的他更加肆无忌惮,这种荒诞的风气在年轻人中也愈演愈烈。贵族中有女儿的臣子们都害怕起来,虽然术江国风气豪放,但毕竟不甘愿自己的女儿们被国王玩弄后抛弃,纷纷上奏婉言让国王收敛,忍不住的便直谏国王要保重龙体,不能沦为荒淫无度的昏君,权文对此置之不理。
臣子们为了让国王收心,最终众议废除术江国一直以来上至国王,下至平民都一夫一妻制的古训,改制让国王一人可以一夫多妻,然而这个提议却被权文立即驳回。然后依旧是我行我素,放浪风流,权家一族的男子,个个专一深情,在术江国是出了名的,没料到出了权文这样一个浪荡子,让臣子们和皇室很是头疼。
苏幕吉心下奇怪,哪个女子竟能让权文放在心上,且扰其心思,他见权文默不作声,不禁打探:“那女子是不是美若天仙啊?比大珣皇后还美?”苏幕吉想能让权文烦恼的女子肯定就是绝色,不然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权文怎么会一反常态呢!